历史

情咒(1/2)

    情咒

    [刘兰芝,焦仲卿]

    少年时,读乐府诗,印象最深刻的是《孔雀东南飞》。静听先生说文解意,便觉先生语气当中有一种难以琢磨的忧伤的温柔。后来再去看那一段文,内心便愈加有一种敏感的触痛。

    他们最终还是死了。以终结作开始,渡过肉身皮囊的假象,得到一个永远的姿态,却是苍凉蚀骨的。人坚韧时,犹若磐石;人脆弱时,犹若纸丝。爱便是美。有顽烈之美,有嚣艳之美,有静默之美,有忧伤之美。

    他与她,却是营出一种哀怨之美。

    她叫刘兰芝。素色女子,花草地里清色一抹。嫁给焦仲卿为妻。夫妻之间,本感情深刻。只是旧时,感情不是一件男女二人之间单纯的事。它总是牵涉太多,便进而变得混乱,不纯粹,又疯癫。

    一个男人一生至少要迁徙两名女子。母亲和妻子。而这二人之间,天然便有醋意在。至于之中的意味却非是三言二语可以讲解明了的。三人之间注定都有牵扯一生无法决断的羁绊。所以男人娶妻,母亲总是有一种甘苦不明的心意。映射在焦母的身上,便是妒意。

    他们寻常度日,并无过错。只是相爱太甚。可是,这在焦母眼中便有一种不安。于是,被棒打鸳鸯散。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一句清淡的开端,看似漫不经心,却是隐忍着浊重的伤感。“徘徊”一词道尽了个中曲婉。徘徊本身表达的便是一种犹疑不定的踟蹰意境。这是暗示。暗示焦刘二人的感情里,那一种彷徨、不确定、忧弱带来的不安。

    这不安从刘兰芝最初的那一段独白里就开始被透露。她说,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

    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

    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

    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从小,她就是要被培养成贤妻的。织素。裁衣。弹箜篌。诵诗书。做这一些,仿佛为的都是“为君妇”。只是他机务繁忙,她常常独守空房。但纵然如此,夫妻感情也还是好的,是深刻的。

    但是,婆媳之间,似乎自古便有感情上的芥蒂。仿佛是一种天然的不合,以至在众人的意识当中也成了不足为奇的习惯。人与人之间的喜恶时常是没有道理可讲。她是好女子,但她恰恰就是不入焦母的心。被焦母刁难、逼迫,陷入难相圆融的状态,也只是一种命线交错的交代。任谁也是无奈。

    焦母命令焦仲卿完成休妻一事。焦母说,她心中另有更佳人选,其名曰,秦罗敷。她说,“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只是焦仲卿不肯,他认定了刘兰芝。他知道自己所需所要所爱所心仪的,不是大户的牡丹,不是邻家月季,只是家中这一株清净的海棠。

    焦仲卿重情,这是好的。但他懦弱。他以孝道之名,遣送了刘兰芝。虽然别离时刻,他亦是真情流淌,肺腑之言汩汩而出。

    他也是不能自主,只是他内心的世界太逼仄,不过方寸天地,容纳不了太多。他的懦软使他只能顺了母亲,委屈妻子。愚孝也是孝。所以也不能说焦仲卿是多么不好。但他依然笃定言说内心钟情,说他定会再去她家将她迎回。

    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女子要的不多,有时不过只是一句誓言,一个信念。焦仲卿恰恰给了她一个痴绝致死的理由。她知,这往后的日子,哪怕愁对帘帘空念远,纵然再孤苦,也是有盼望的。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谓府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