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天地合(1/2)

    天地合

    [虞姬,项羽]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西汉乐府《饶歌》之《上邪》。读时,有凉薄之气从顶灌下,几近窒息。内心与之相对的是一种凄绝的幻灭感。令人伤感。而眼前是一帧鲜红画面。

    有女子,立在高处,俯身看遍人间的爱恨。然后内心默然,指天立誓。她愿与你相爱,且誓让那爱永不绝衰。除非那万丈高山夷为平地,除非那浩渺江海干涸见底,除非冬日里惊雷不绝,除非夏日里皓雪不止。除非,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天地再重合时,她方才敢予你一个“绝”字斩断恩情。

    这一幕是童话,是传说,是寓言。为爱痴绝,至死方休。女人在爱情里的那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决心亦是一种霸气。与七尺男儿热血沙场的豪迈别无二致。

    女人大多数都是爱情动物,自古即是如此。所以有了这《上邪》里指天为誓至死不渝的女子。而这所有的古典爱情往事里,先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孟姜女哭倒长城八百里,后有那闻之即怆然的霸王别姬。

    两回悲到极至的爱情里隐藏的是同一种动人心魄的道理。那是一种爱到死也不罢休的孤绝的勇气。不管天下,唯爱而已。孟姜女是神话,夸张成分居多,让人感动有余,回味不足。相比之下,虞姬的爱之决然有一种血肉清晰可感可触的真实。

    听人说戏说到虞姬与项羽,心里自有一种吟《上邪》时的千回百转、揪心难忍。所以,引《上邪》来映衬虞姬的那凄丽一刎是再合适不过的。

    遗恨江东应未消,芳魂零乱任风飘。

    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君恩是楚腰。

    这是清诗人何溥的《虞美人》。诉她一生匆匆。楚腰是虞姬,世人都记得她与项羽那一段动人的花下流年。她的爱与生命一直遵循的都是一种动荡的秩序。总惹人不自觉地去一再回顾那一段血雨腥

    风的残酷时光。她立于他的身旁,举目四望,天下皆茫然,别无安身时。世间草木都见到,她在用爱包裹他。

    她跟随他东征西讨,日日难安。这是她从他的爱中所能获得的。爱如灾难,她竭尽力气一点点熬过去。那时,她总是随他住在军队的营寨里,日日见狼烟四起,夜夜闻鼓角争鸣。

    仿佛她是这满目山川里唯一的一点人性温柔。她伴他左右,无作为,却已令她觉得欣足。活在这世上,她要的并不多,也就只是这一点,朝夕相处的温柔。

    公元前203年,楚汉之争最关键的一年。是年四月,楚军因粮尽,被迫与刘邦订立和约“中分天下”。九月,项羽遵约东撤,刘邦亦欲西返。不料刘邦背约,先后两次追击楚军。次年五月,刘邦调集四十万大军将十万楚军围困于垓下。

    这一处,听得京剧《霸王别姬》一段好词。幽柔婉转当中竟藏匿一笔诡谲与刚烈。是虞姬在唱,“看大王,在帐中,合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心。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又叹“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于此,楚歌四起,听得众将士哭声翻涌。入了她的心,搅得她心魂蹉跎难定。她道:“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汉军抵楚营,楚歌四起,以至楚军误以为刘邦攻至楚地,军心瓦解。项羽兵败。

    兵败也是可预料的。因那楚歌里唱的是“家中撇得双亲在,朝朝暮暮盼儿归。田园将芜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字字钻进楚军心腑。刘邦是用尽了心计要亡项羽的。他制造的楚歌是“巫蛊”,扯动了楚军将士心头最柔软的牵绊,让项羽的将士军心顿时崩溃。但闻四面楚歌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