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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硕鼠之累(1/2)

    11.硕鼠之累

    文_刀口

    写下这个标题时,他已命赴黄泉。作为硕鼠,他因贪婪提前回归尘土,是为罪有应得。他所在的那座小县城,我曾去过多次,在长江边上,虽山清水秀,但尚未脱贫。因工作关系,我曾近距离与他接触,听他缓缓诉说心中的宏愿,大意是,哪怕流血汗,也要把山区公路建设好。

    我对他印象不错。这是个谦和的人,衣着简朴,待人周到,一个典型的县城官员,不像大城市的公务员那般张扬。数年后,当我听说他被捕,不禁哑然——怎么可能是他?

    却恰恰是他。

    那是深冬的一个上午,本埠一家著名楼盘,楼下业主因楼上水管漏水,上楼敲门无应,找来保安帮忙。保安打开房门查看时,发现卫生间里有8个矿泉水纸箱,其中一个破损,露出大量人民币。保安不敢造次,当即报警,警方在现场清点完8箱捆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共计939万元。

    谁会将巨款撂在尚未装修的家里?他浮出水面……

    事后查明,他自2001年担任县交通局局长到2007年底,共受贿63次,累计2226万元,每次少则5000元,多则150万元,平均每天1万元出头,可谓“日进万金”,其累计金额竟占这个贫困县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

    搞这么多钱来干啥?他的回答让人意外:“一分钱也没消费过。”不消费,搞钱干什么?他回答:“可能是一种不平衡心理在作怪。”

    为什么不平衡?回答是:“起初,我也能严格要求自己,但后来看到周围那些并不比我干得好的人,好处比我多得多,就有些心理失衡。我曾经坚持过,但没有坚持到最后。”

    回答是矛盾的,因为“一分钱也没消费过”是个悖论:一方面,搞钱搞到最后,他已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钱,笑纳钱财成为一种习惯;另一方面,不义钱财主要由他妻子掌管,妻子不敢乱花,只能借别人的名义买房,他竟浑然不觉,以至于审讯中,他说不出钱的去向——来钱太容易,就像心里蒙了猪油,已经感受不到钱带给人的快乐。

    因此,他的行为也是矛盾的。为保持形象,他行事严谨,不喜交际,在吃喝盛行的小县城里,要想请他吃饭喝酒,基本不可能;他住两居室的简陋宿舍,外间用布帘隔开,既当书房又当客厅,厅里只有一个茶几和一套木沙发;因为工作关系,他有不少出国机会,但每次均以经费紧张等理由推脱,直到2007年才出了一次国,仅仅待了几天便匆匆归来。

    他的妻子和女儿,生活也没啥改变。妻子虽然一次次帮他数钱,但整天惶恐,自己穿着简朴不说,13岁的女儿整个冬天也只有一件羽绒服。过年时给亲戚孩子发压岁钱,他最多给50元,这让亲戚很失望:“当那么大的官,那么抠!”

    硕鼠之累,累在心。对此你我难以体会,也无须去体会。

    深冬,当他听完死刑宣判后,表情平静。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忏悔?面对诘问,他回答:“我的忏悔是深刻的——或者说,我心里的痛与累,在更深一个层面。”

    哪个层面?不妨看看他的足迹。

    20世纪70年代末,那是一个让无数热血青年改变命运的年代。恢复高考后,这个川东山地的农村学子考入师范,毕业后当过中小学教师。他无任何背景关系,全凭真才实干,一步一步往上走。1992年调入机关后,更加高效勤勉。1998年,他被任命为县交通局副局长,3年后升任局长。为官伊始,他曾严词拒绝了所有行贿:“我有自己的原则!”出身农家,早年的疾苦使他相信“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是一个官员的本分。

    缝隙,从两条领带开始。

    当时单位为协调关系,购买了一批领带作礼品,送完后还剩两条,善于察言观色的下属建议他拿走。推辞一番后,他接受了。这生平“第一笔灰色收入”,让他断然没料到,深渊的缝隙,已在脚下裂开。

    真正的堕落是在2001年的一次招标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