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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鲁迅本体与鲁迅映像(1/2)

    ----20世纪中国的一种重要的精神文化现象(征求意见稿)

    一、“精神文化现象”解

    宋代苏子瞻之徒讨论过如何给“精神”一词下定义的问题,结论为“精出为动,神守为静,动静为精神”。《淮南子》“精神”注则为:“精者神之气,神者人之守也。本其原,说其意,故曰精神。”《庄子·知北游》又有“澡雪而精神”一说。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解释,都把“精神”解为人之灵气,生命之核心,灵魂之根柢。

    西方大哲黑格尔更是看重精神,把精神看作是世界的本原,并有一部高深难测、超凡深刻的《精神现象学》传世。

    精神当然不是世界的本原。世界是物质的,精神是物质发展的最高结晶----人脑和人的高级神经系统的属性,反转来又主宰人的思想意识和文化行为。

    “文化”这个词汇最早见于《易·贲》:“观乎人文,以化天下”,其所指当包括诗、书、礼、乐、风俗、信仰以及与之适应的社会制度。以现代意义理解,文化则是人类的意识形态、生存方式、社会组成规则、个人行为模式以及精神的物化产品如书籍、典章、艺术品等等的总称。而文化虽然宏大,却涵盖不了精神,精神则可以容纳文化。因为精神是文化的核心和灵魂,主宰着文化的形态和走向。

    所以,精神乃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朵,宇宙间最绝妙的造化,人区别于动物的最主要的标志,人类思想意识与文化行为的最核心的主导。倘有精神,一个人即使如霍金那样肉身全部麻庳、只剩下一颗脑袋和三个手指,也仍能在剑桥大学讲授大爆炸、黑洞和宇宙的起源,进行最辉煌的创造,成为继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倘无精神,即使体魄强健,也只能是与动物无别,不过是行尸走肉、酒囊饭袋罢了。倘有精神,一个民族,即使从形式上被灭绝了,也会最终挺起精神的脊梁,重振雄风;倘无精神,即使形式上仍很强大,表面上似乎更加繁荣,也早已从实质上被灭绝和同化了。因为有精神存在,所以宇宙才显现出了它的辉煌;精神不存在了,茫茫宇宙只是无知无觉的无边混沌。

    人类史上有许多令人费解的现象:一个宗教领袖能使信徒们一代又一代、千百年来信仰、崇拜,如神魔一般控制着人们的灵魂,年年都要不惜一切地前往朝拜;一部宗教经典,也如有无穷法力,引得信徒长年颂读,为其中的某个经义的解释而争论不休,甚至分成教派,引起战争。

    其实,这都是精神的魔力在做怪。一个领导者,倘若仅是从行政上进行管理,无论多么严密,充其量也只能是优秀的行政长官,并不能控制人心,产生一种精神维系力;倘若能深入到人的精神核心中去,成为所谓精神领袖,就会像有了魔力,使亿万人发自内心地跟他前行,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一位作家,倘若仅是从文学上描写和反映人类的生活,无论多么优秀,充其量也只能是卓越的文学家或语言艺术家,并不能把握人的灵魂,使人们心向往之;倘若能直刺到人的精神深处去,淋漓尽致地将人的灵魂抖罗出来,予以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解剖,加以评说,成为人类精神的分析家,就会如一些精神领袖那样长久牵制着人们的心,无论是崇拜还是反对,都始终难逃他的幅射,总要把他当成一个热门话题,争论不休,研究不尽。

    这其实是人类史上的一种精神文化现象。

    所谓精神文化,就是由灵魂深处幅射、迸发出的一种高层次的精髓文化。精神文化现象,就是这种精髓文化外显出的一种“在场”形态。它与一般的民俗现象不同,是一种深刻的引发人的灵魂波动的精神“地震”,具有深邃的刺激力、宏大的震撼力和恒久的影响力。

    二、鲁迅本体与鲁迅映像

    回眸20世纪中国的精神文化史,无论你站在什么立场,持有什么观点,甚至怀着什么成见,都不能不正视这样一个重要的现象:一位文化巨人,身材瘦小,疾病缠身,仅生存了半个多世纪,著作不算浩繁,也没有长篇巨制,却能在生前就以雷霆般的精神力量震撼了中国精神文化界;身后更以其精神之力撼动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灵魂,几乎所有的政治派别、文化群体都要对他做出反响,所有历史阶段的思想论争、精神碰撞都要迸发出他的火光,有的崇拜,有的赞颂,有的利用,有的扭曲,有的攻击,有的讥讽,有的谩骂,无论生前还是身后,他所遭遇的精神反弹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他的存在和对他的反响,构成了20世纪中国精神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景观,形成一个不能不正视的重要的精神文化现象。

    这位文化巨人,就是鲁迅。

    我愿重申十多年前在《1913-1983鲁迅研究学术论著资料汇编》第一卷《鲁迅研究学术史概述》开头所写过的话:

    鲁迅是中国近代最伟大的天才之一。他作为五四文化新军

    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作为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和伟大的文

    学家、思想家、革命家,以浩大的气势、猛烈的威力、锐利的

    笔锋、深湛的思想深入到文学、哲学、历史学、伦理学、社会

    学等各个文化领域,锋芒所向,几乎无不引起带整体性、全局

    性的深刻革命,在中国近代思想史、文化史和文学史上创立了

    奇迹般的功绩。他去世后的近五十年中,人们日益感到他的伟

    大和重要的历史地位,特别是当以后的历史实践日益证明他思

    想的深刻性和预见的正确性时,人们不禁要回首仰视这位文化

    巨人的巍峨雄姿,发出啧啧惊叹之声。

    这就是鲁迅在我心中映射出的形象,与别人心中的鲁迅形象可能一样,更可能不一样。鲁迅本体只有一个,在人们心中映射出的鲁迅形象、我们简称之为“鲁迅映象”却是无限多样的。的确是一千个鲁迅读者心中可能有一千个鲁迅映象。鲁迅本体的唯一性与鲁迅映象的多样性之间,存在着复杂、微妙的内在联系。

    唯一的鲁迅本体之所以如此恒久地产生如此强烈、深刻的无穷多样的鲁迅映象,首先是由于其自身的精神性所决定的。

    鲁迅从走上文学道路的第一天起,就有一个与其他作家迥然不同的突出特点:不是为了描摹生活,也不是为了自抒胸臆,更不是为了写出华章美文以留才名,而是为了改变中国人的精神,他始终把改变人的精神当作提倡文艺运动的“第一要著”。这是因为鲁迅从一开始就高度重视人类的精神文化现象,他在20世纪初写的《文化偏至论》中,就突出强调“精神现象实人类生活之极颠”。逆过度崇奉物质而抹煞精神的世纪潮流而动,主张兴作渊思冥想之风,复苏自省抒情之意,“尊个性而张精神”。在另一篇重要论文《摩罗诗力说》中,又大声疾呼发扬国民精神,在荒落的中国思想界苦苦求索“精神界之战士”。自此,探索人类的精神现象,致力中国的精神革命,贯串了鲁迅的一生。

    鲁迅本体的精神性又不是一般性的,而是具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深邃性,深入到了人类的精神根柢。鲁迅青年时代的奋斗是在“既非赞同,也非反对”的无边寂寞中告终的。辛亥革命之后,他更是陷入了失望之中,在北京绍兴会馆里钞古碑,辑录《嵇康集》,猛攻佛经。他曾对至交许寿裳说道:“释伽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启示了,真是大哲!”(1)释伽牟尼这位大哲究竟启示鲁迅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