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我过的端阳节(2/2)

灭了人生的情感悲乐种种的幻象,在三两天之内——如其那时还不曾受淘汰—一可使他整个的超出了文明人的丑态,那时就叫他放下两支手来替脚子分走路的负担,他也不以为离奇,抵拚撕破皮肉爬上树去采果子吃,也不会感觉到体面的观念……

    平常见了活泼可爱的野兽,就想起红烧野味之美。现在你失去了文明的保障,但求彼此平等待遇两不相犯,已是万分的侥幸……

    文明只是个荒谬的状况;文明人只是个凄惨的现象,——我骑在骡上嚷累叫热,跟着哑巴的骡夫,比手势告诉我他整天的跑路,天还不算顶热,他一路很快活的不时采一朵野花,拆一茎麦穗,笑他古怪的笑,唱他哑巴的歌;我们到了客寓喝冰汽水喘息,他路过一条小涧时,扑下去喝一个贴面饱,同行的有一位说:“真的,他们这样的胡喝,就不会害病,真贱!”

    回头上了头等车坐在皮倚上嚷累叫热,又是一瓶两瓶的冰水,还怪嫌车里不安电扇;同时前面火车头里司机的加煤的,在一百四五十度的高温里笑他们的笑,谈他们的谈……

    田里刈麦的农夫拱着棕黑色的裸背在工作,从早起已经做了**时的工,热烈的阳光在他们的皮上像在打出火星来似的,但他们却不曾嚷腰酸叫头痛……

    我们不敢否认人是万物之灵;我们却能断定人是万物之淫;什么是现代的文明;只是一个淫的现象。

    淫的代价是活力之**与人道之丑化。

    前面是什么,没有别的,只是一张黑沉沉的大口,在我们运定的道上张上张开等着,时候到了把我们整个的吞了下去完事!

    六月二十日(原刊1923年6月24日《晨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