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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琉璃 第一章(2/2)

?大卫对她相当好,又有极好的事业基础,但

    ——总觉差那么一点点,以致三年来,她总是不冷不热地对他。

    “你不回陆大卫电话?”母亲伸进头来。

    “若有事他会再打来。”她淡淡地说。

    “你怎么一点也不热心?是你自己的事啊!”母亲的语气颇为不满。

    “怎么热心?每个月往美国跑一次?”

    母亲摇着头,面色不悦地退出去。

    这就是对可宜的压力。

    家里每个人都很不得她快点嫁出去,仿佛地再留在家里就阻住地球转一样。妹妹比她先出嫁,这并不代表什么,

    28岁,在现代女性讲来并不算迟婚。当然,她知道家人反对的是哲人。

    哲人

    ——他的心有点乱。说她完全不介意哲人的太太儿女是假的。但

    21岁初出道的她就跟当时做编导的他做事,一做七年多,除了对哲人的崇敬外,那份感请已牢不可破。有的想想,真的把心一横把哲人抢过来就算了,却又很不下心。哲人太不是个善良的老实人,她不想令她下半辈子无依靠。哲人一再表示过,只要她愿意,他可以随时离婚娶她。然而这

    “愿意”两字又怎么出得了口?

    宿玉说得对,善良人注定自己多吃些苦头,何况三个都是善良人,该怎么办呢?

    嫁给美国的陆大卫,一走了之是好办法,可以干手净脚的。但是一辈子对着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她想起来都会发抖,太可怕了。

    于是她始终在拖,拖,拖,能拖到什么时候呢?她不敢想象。家人的压力肯定愈来愈重,尤其是母亲,见到她的总是满面乌云,差不多就快成眼中钉了。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她的命运比一般人坎坷些,感情上如此,事业上如此。

    工作是昏天黑地的忙碌。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肯定是提高了,但跟男性做同等工作时,就非得付出加倍的精神和努力不可,否则闲话就多了。尤其她和哲人的关系已是公开的秘密。

    房门轻响,她应了。进采的是哥哥可汉。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他问。

    和母亲轮流作疲劳轰炸呀!

    她示意他坐下。

    “我们谈谈田哲人如何?”单刀直入。

    她皱眉、不出声。

    “虽然他事业、才气、名气兼备,但始终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这么多年了,你不能再傻下去。”他说。

    她依旧沉默。

    “你各方面的条件都那么好,人又聪明,追你的人又多,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如此痴迷?”

    “我——有点累。”她说。

    “累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精神上,”可汉一针见血。

    “是田哲人令你累。”

    “我自己能处理自己的事。”

    “几年了,我已了解你无法处理这件事,我是大哥,不能不管。”可汉十分严肃。“就快三十了,这么拖下去你就老了,就是一辈子。”

    “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该正视,一个人只有一辈子,你不能将它浪费在田哲人身上。”

    “我不觉得是浪费。”

    “田哲人肯正式娶你?”他问。

    “肯。”

    “那么为什么不做?”

    “我不同意。我不想破坏别人家庭。”

    “这是什么话?你疯了?”可汉勃然色变。

    “你喜欢这么偷偷摸摸的日子?”

    “我们正大光明,从未偷偷摸摸。”她涨红了脑。

    “你这情形,别人称为——黑市夫人。”可汉有了怒意。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生活得快乐。”她坚定地说:“我过我自己的日子。”

    “你——可为家人想过?”可汉愈来愈不客气。“我们还要在社会上做事,还要面对人群,你要为我们留点面子。”

    可宜的怒火一下子冲上来,再也不可按捺。

    “可以。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不拖累你们任何一人。”

    可汉呆住了,他不想事情变成这样,他是爱妹妹的,怎么

    ——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但是要他认错是不可能的,他又没有错,是不是?

    霍然起身,大步冲了出去。立刻,母亲进来。

    “两兄妹为了什么吵?”母亲瞪着可宜。

    “又不是小孩子,还吵什么?”

    可宜深深地吸一口气,强抑心中激动。

    “妈,我打算搬出去住。”她说。

    “不同意。决不!”母亲严厉得惊人。”我们叶家没有这样的例子,女儿没结婚不许搬出去。”

    “我已经决定。”可宜不妥协,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不想令你们没面子。”

    “什么面子?谁说的?”母亲装做不明白。

    “兄妹吵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能搬出去?你爸知道了

    ——怕不烧房子?”

    “我和哲人的事令你们没面子,爸爸一样生气,”可宜也强硬。“我搬出去,当成没生我这女儿就是。”

    “唉!”母亲叹口气。“这大概是可汉气头上说的话,你知道我们全家都爱你,是不是?”

    可宜低下头,她吃软不吃硬,母亲这么说,她反而无言以对。

    “给自己一点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异性?陆大卫有什么不好?还有这儿的那个何家祥。”

    可宜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你真的傻。没接受过其他男人,怎知他们不如田哲人?田哲人又有什么好?令你至死不悟?”母亲说。

    尽管天下多好男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爱哲人,不爱其他任何一个。她只这么想,没说出来。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怎么意采愈钻牛角尖?”

    可宜垂着头,望着床单。她决定不再开口,因为无论说什么母亲也不会接受,更不会懂。

    “快休息吧!”母亲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打退堂鼓。

    “不许再提搬出去的事,可汉是好意的。”

    正好电话铃在这时响起来。这是她私人电话,电视台的事忙,她不想麻烦家人,所以另装电话在卧室。

    “叶可宜。”她报姓名。

    “哲人。”温厚的声啻,十分动人。

    她看母亲一眼,母亲不情不愿地退出去。

    “这么晚还不睡?”她吸一口气,令自己声音自然。

    “你呢?”

    “看一点剧本。有一处地方想改。”她不说真话。

    “不必太紧张,明天做也来得及。”他关心地说。

    “找我什么事?”

    “没事。突然间想听听你的声言。”他说。他从来不是浪漫的男人,今夜

    ——颇特别。

    “在家里?”她心中盛满了温柔。

    “是。独自在客厅。”

    “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下个月拿假期陪

    jade去纽约。”她突然说。

    “什么事令你改变?”他很敏感。

    “很闷。”她只这么说。

    “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你——有假期吗?”她问得犹豫,从来她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不是问题,如果你希望我有的话。”

    “我们有可能一起放假?公司行吗?”她立刻又后悔了。

    “只要你希望,其他一切由我安排。”他对她是完全没有犹豫、没有考虑的。

    她想一想,说:

    “算了,忘了它。我和jade两个人去就行了。”

    “你看来心情很不平静。”

    “没有。其实——我已准备上床。”她笑。

    “不要瞒我,可宜。所有的难题让我们一起担当。”他诚挚得十分自然。“我若无法令你快乐,有什么资格爱你?”

    “与快乐无关。也许——剧本中的情节令我心灵不稳定,明天我会一切如常。”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9点钟我在楼下等。”她爽快地说。

    “好好地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轻叹。

    “不会。我会平静。”她又在笑。

    “可宜——阿美一再说过,她愿意把名分让给你,因为你在社会上做事,她只在家。”阿美是他太太。

    “怎么说得通呢?”她摇头。

    “我爱的是你,不是爱那个名分。”

    “我怎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阿美又遇到你。”

    “你有这福气。明天见。”她笑着收线。

    一转头,母亲仍站在门边。

    可宜很生气,怎能偷听别人讲电话?但

    ——又不能对母亲发脾气?母亲已经够忍耐她的了。

    “晚安。”她只能大声说。

    房门关上。她听见母亲的叹息声。

    天白在公司忙着,美国飞机零件公司有人来,他已陪他们三天。刚才送走他们,看见写字楼上堆积着的信件,心中的烦躁一下子涌上来。

    “阿灵,进来。”他怪叫。

    秘书阿灵伸进头来张望一下,才慢慢走进来。

    “还没找到翡翠?”他问。

    “我打了399个电话,她不在公司,但也不在家。”阿灵说。

    “还不快些去打第400个?”他狂吼。“我已经三天三夜没见到她了。”

    “难道是我的错?”阿灵咕噜着。

    其实阿灵是他表妹,一点也不怕他,他们之间怪叫、狂吼早已习惯。两个人自小青梅竹马,有时感情比亲兄妹更好。何况阿灵和翡翠还是中学同学。

    天白倒在椅子上,好像连气都快没有了。

    “找不到她。”阿灵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没回公司——等一等,不许用电话扔我。”

    她也怪叫。

    “什么叫没回公司?”他放下电话。

    “谁知道?她公司的人是这么说的。”

    “该死的银行。”天白诅咒着。

    “不过呢——”阿灵翻起眼睛,一副吊起来卖的样子。

    “我倒是有一点私下的消息。”

    “还不快说?想我爆血管?”他站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呢?”她慢条斯理。

    “你要敲诈什么。自己写单子,我照办就是。”他苦着脸。

    “我急啊!”

    “一言为定。”阿灵笑。

    “我约了她晚餐。”

    “你约她?!”天白做出要昏倒的表情。

    “我呢?”

    “我以为你要陪米饭班主。”

    “阿灵,求求你,把约会转让,任何条件。”

    “我考虑考虑。”阿灵走开。

    嘀嘀嗒嗒的打字机又响起来,天白也透口气,慢慢地坐下来。

    宿玉会和阿灵晚餐,他能见到她,这就够了,几天来的辛苦、疲倦一扫而尽。

    他迅速地看了一阵信件、公文什么的,阿灵工作效率还不错,已先整理得很好。

    “喂!到底你喜欢裴翠哪一点?”阿灵倚在门边问。

    “不关你事,快去工作。”他笑。

    阿灵指指手表,又指指墙上的钟。

    “下班了,请勿太刻薄。”

    “翡翠什么时候来?”他问。

    “随时出现。”

    “一起去,我请。”他望着她。

    “哼!”她又翻翻眼睛,孩子气颇重。

    “我请不起?”

    “分明为难我,阿灵,下星期我去美国。”

    “美国有什么东西可买?我可没兴趣。”

    “回来停日本,专替你搜购。”

    “替我?或是替翡翠?”她反问。

    “两人一起。”

    “日本服装我不要,相信翡翠也不欣赏。”

    “那么到底要什么呢?总要说出名堂才行。”他急了。

    “想不出来,折现吧!”阿灵扮个鬼脸。

    “付现金,我自己去买。”

    “这根本是敲诈。”他大叫。

    “本来就是。姜太公钓鱼。”她笑。

    宿玉经过许多办公桌,快乐地走进来。

    看见天白也在,她显得意外。

    “不是说他——”她瞪着阿灵,然后恍然。”你这家伙卖友求荣。”

    “不是求荣,是求现。她要现钱。”天白说。

    一见到宿玉,他就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分文未过手,还说求现?”阿灵指着天白。

    “好,我们取消交易,看谁损失。”

    “不,不,不。”天白急叫。

    “翡翠,阿灵是不知道我会回公司的,不是有心捉弄你。”

    宿玉不出声。

    不喜欢天白,却也不讨厌他,所以她对他总留有余地,不想伤害他。

    “我们只是去吃日本面,有兴趣的一起来。”她说。

    “天白最不喜欢吃日本东西,尤其是日本面,不过翡翠要去

    ——”

    “阿灵,我愿分一半身家财产给你,你饶了我吧!”天白摇头苦笑。

    三个人一起离开公司,到一家日本料理。

    “我只吃面。”宿玉一坐下就声明。

    “我吃生鱼。有人付钱嘛。”阿灵瞄天白一眼。

    “阿灵,你也26岁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天白对表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是这样子,关你什么事?”阿灵瞪着他。

    “人家裴翠就文文静静,你们同班同学——”

    “我有什么不好?”阿灵的脸色有些改变。

    “不是不好,该——收敛一些。”天白还没有注意。“有时候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妈妈也没有这么说过我,什么时候轮到你?”她的语气已经不客气。

    “我是为你好——”

    “不要你为我好,”她拍拍桌子。

    “你为翡翠好就行了。”

    “不要拖我落水。”宿玉立刻说。

    “本来就是这样。”阿灵简直没什么笑容了。她的脾气说来就来,颇为惊人。

    “找不到你,他就把解气发在我身上,这算什么?我又不是出气筒。”

    “阿灵,阿灵,声音小一点,”天白还没看出什么不妥。

    “不要像泼妇骂街。”

    “我是泼妇,翡翠是淑女,好了吧!”阿灵拍案而起,气冲冲的大步冲出去。

    “我走了你就好过。”

    “阿灵——”天白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砰然反弹回来的门令天白发怔,他呆坐在那儿半晌。

    “发生了什么事?”他似自问。

    “你惹火了阿灵,还不快把她追回来?”宿玉啼笑皆非。

    天白震动一下,这才大步追出去。不到三分钟,他失望地单独回来。

    “她坐车走了。”

    “第一次看见阿灵发脾气。”宿玉说。

    “从小就是个小地雷,一触即发。”天白摇头。

    “今天我真不是有心的。”

    “大庭厂众,女孩子要面子的。”她说。

    “我并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地。

    “过分了吗?”

    “不知道。”她也摇头。

    “平日你们俩讲话也是真真假假,也那么多火药味。”

    “是啊!我们说惯了的,她没有理由翻脸。”

    “我相信她是回家,等会儿去看着她。”她说。

    “你也去?”

    “我?我并没有得罪她。”

    “陪我一起去,我怕她不肯原谅我。”

    “原来是你们俩的事。”她看看表。

    “8点半我约了可宜,我们有事。”

    “我——可不可以参加?”他凝望着她。

    “不能。女孩子的事。”

    她拒绝得连考虑都不需要。

    食物送上来,他们慢慢地吃着。宿玉对日本面的兴趣真是很大,很快就吃完。

    “下个月你和可宜真的去美国?”他问。

    是。

    “下星期我也去,你可否提早些?”他问。

    “提早?我拿不到假期。”

    “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他说:

    “我去签合同,不可以延期,希望你们提早。”

    “没有可能。”她吸一口气。

    他有些疑惑,她怎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你们有目的而去?”他问。

    她想一想,点头。

    “约好人在那边见面?”

    她皱眉:

    “不。”

    “那么——为什么不能提早?”他问。

    “因为——”她再吸一口气。

    “那星期中的一天是英之浩的忌辰。”

    “啊——对不起。”他释然,脸色也变得怪怪的。

    “我忘了,对不起。”

    “你没有理由记得这件事。”

    “不,我以为——”他说不下去。过了好一阵再说:

    “始终——你忘不了他。”

    “我没有刻意令自己忘记,而且——为什么要忘呢?这根本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她说。

    “最重要的一段。”他说。

    沉默一阵,她说:

    “15

    岁半认识他,我跟他一起长大。”停一停,又说:

    “过去的10年生活如果把他除掉,根本就不剩下什么,你

    ——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也知道你们的感情。”他说。

    “知道就好。”她很坦率。

    “我对任何人不隐瞒往事,尤其你更清楚,你看着一切进行、发生。我肯定地说,过去的一段,和我的生命不可分割。”

    “不执著于过去,是好?是不好?”他说。

    “我不知道,也不在意。”她说。

    “翡翠——”

    “天白,我不想你在我这儿浪费时间,真的。”她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