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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微雨 第四章(2/2)

那么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感觉那么好,我已经满足。”她说。

    他微微皱眉,太新的思想,他接受得困难。她只享受目前的爱情,她不考虑将来,不考虑结果,是吗?

    但是,以他的情形,他又怎能再有更多的要求?

    他拿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明天见。”他为她开车门。

    她下车,依依不舍地转头望他,然后进门。雨浓的车也迅速驶离。

    转弯小巷子里的若风,脸色却渐渐变青了。

    他等了整整一晚上,终于看到他们回来,看到雨浓吻雪凝的手,看到她依依之色

    ——妒火令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怎么会?

    他不甘心,永不。

    雪凝冷漠之色渐渐在融,代替的是一抹朦胧笑意,似笑非笑之间,非常引人。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晓晴总是追问。

    她只笑而不答。

    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只是一种感觉,怎么讲给别人听呢?别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根本没有注意四周的一切,她甚至不再介意若风。

    若风并没有什么特别,尤其在上课时,他总是那个样子。只要她不招惹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和晓晴上学、放学永远出双入对;就算加入了陈荫,也很融洽。

    晓晴不再抗拒陈荫,大家相处得更自然些。

    有时候他们三人也一起去看场电影什么的。

    雨浓并没有再出现,那天分手时他说

    “明天见”,雪凝以为第二天他会来,但是没有。

    而且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出现过。

    雪凝并不很担心,她相信感觉,她知道雨浓对她有相同的好感,她不急。

    他总会来的,是不是?

    放学回家,若男独自坐在客厅,不见冷敖。

    “若男。”雪凝招呼:“哥哥呢?”

    “他还没下班,我先来等他。”若男说:“来,我们聊聊。”雪凝只好坐到她身边。

    “这阵子很少见到你,很忙?”若男凝望她。

    “不,和往常一样,不特别忙!”雪凝答。

    她心中有个奇怪的念头,若男今天来,不单是等冷敖下班这么简单,她另有目的。

    于是她有了警惕。

    “和晓晴在一起?”

    “是!有时还有陈荫。”

    “陈荫是谁?晓晴的男朋友?”

    “可以算是。”雪凝淡淡地笑。

    “这回答很特别。”

    “晓晴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但至少他们是好朋友。”

    “你把朋友这两个字划分得很细、很狭窄。”

    “我是这样的,”雪凝直认不讳:“我不需要很多朋友,我选择,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会错过很多人,”若男一直望着她:“有些人是要接触才能了解,才能发现优点。”

    “我知道,但是别人的优点与我有什么关系?”

    若男语塞,她没想到,雪凝个性如此特别。

    “多几个朋友总是好事,人是不能离群的。”她勉强说。

    “我没有离群,你对我有这种感觉?”雪凝反问。

    “不

    ——我觉得你比较孤独。”若男有些招架不住。

    “我想不是,我有朋友,别人对我也没有这感觉;也许我比较冷淡一点,这是个性。”

    “是,冷敖原也是比较冷淡,现在好多了。”若男转开话题。

    “因为有了你。”雪凝笑了。

    “是,我们很谈得来,也可以说一见如故。”若男振作一点,

    刚才她有缚手缚脚之感觉:

    “很奇怪,我都三十多岁了,才遇到一个谈得来的人。”

    “以前你挑剔?你也孤独?”雪凝问。

    “不

    ——我心头高。”若男居然脸红。

    她竟被一个小女孩子反问过来。

    “女孩子心高是好事,”雪凝说:“我赞成,宁缺毋滥。”

    “这虽是对,但总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不给自己。”若男说。

    “你是指我?”雪凝说:“不!我一直很小心的在感觉,我感觉得出来谁是我向往的。”

    “感觉到了吗?”若男凝望她。

    雪凝微微一笑,却是什么都不说。

    若男暗暗透一口气,她要改变方式才行。

    “你觉得若风怎样?”

    “他是最好的讲师,我们都爱上他的课。”

    “我是指对他的人有什么意见。”

    “说不上来,他人很好,很和气,同学都说他像他的名字,温暖如风。”

    “你自己有什么感觉?”若男不放松。

    “没有,我并不太熟悉他。”雪凝说实话。

    “怎能不熟悉,你们已认识两年。”

    “但是

    ——他是讲师,怎能熟悉呢?”雪凝皱眉:

    “我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

    若男已经技穷,雪凝根本没把若风这人当朋友。

    “他不是朋友吗?”她再问。

    “是哥哥、是邹雨浓的朋友,”雪凝耐着性子,很诚恳地说:“我们的年纪相差很远。”

    “雨浓呢?你们不是很谈得来?”若男只好单刀直入。

    “是啊!”雪凝的微笑扩大,她说:“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又有个丑怪的儿子,还有,他完全不怪淑贤。”

    “谁是淑贤?”

    “他离婚的太太。”雪凝说:“他很爱儿子,上星期他来接我去替他儿子选钢琴,他想改变儿子的古怪性格。”

    “上个星期你们原来是去买钢琴?”

    “你知道我们去的,是不是?”雪凝摇头:“后来他请我吃饭,算是谢我。”

    若男又透一口气,放心了。原来并非若风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去买钢琴。

    “等会儿我们出去晚餐,然后听音乐会,已经买好了你的票。”若男说。

    “没有人告诉过我。”

    “现在告诉你不也一样?”若男笑:“去,一起去,我喜欢人多热闹些。”

    “还有谁?”

    “若风

    ——或者雨浓也去。”若男说。

    雪凝不晌,雨浓也去

    ——她想见他。

    “也好;我上楼换衣服。”她愉快地。

    若男笑起来,她来㈤目的总算达到。

    —

    会儿,冷敖也下班回来,他们三人一起离家,到香港的一间餐馆晚餐。

    餐馆里,只有若风在,他先到了。雪凝淡淡地打招呼,笑容也是冷的。

    冷敖开始点菜,完全没有要等雨浓的意思。菜送上来之后就开始吃,这个时候,雪凝开始怀疑。

    她仍不出声,耐着性子看事情的发展。

    晚餐后他们步行到大会堂,若风从衣袋里拿出四张音乐会的票,四张?

    这一刹那,雪凝知道上当,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为了冷敖的面子,她勉强自己听完整场音乐会。

    但是,她板着脸一言不发,连眼尾也不扫向若风,不论若风说什么,她都是充耳不闻。

    她心中的惟一感觉,是

    ——他们姐弟卑鄙。

    根本从头到尾他们没有请雨浓,是不是?明明只有四张票,

    “说雨浓去,是为了引她去。

    音乐会完毕,他们从大会堂出来。

    “想不想消夜?”若风问。

    雪凝望着远处,一点表情也没有。

    冷敖看见了雪凝的神色,可不明白。他说:

    “算了,晚饭吃的东西还没有消化,下次吧!”

    音乐会还不错吧?雪凝。

    “若男微笑着问。

    雪凝还是望着远处,仿若未闻。

    “雪凝

    ——”冷敖诧异地。

    “我要回家。”她只冷冷地吐出这四个字。

    若男皱眉,看看冷敖又看看若风,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没有想到雪凝的脾气硬成这样。

    “明天见,我们各自回家吧!”冷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给若男打眼色。

    他带着雪凝离开。在车上,兄妹俩沉默了一段时间。

    “到底

    ——怎么回事?”冷敖问。

    雪凝不出声,满面仿似冰霜。

    “刚才你很不礼貌,为什么?”冷敖再问。

    “我不想讲。”

    “为什么?你从来不是这样的。”

    “因为

    ——我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

    “什么事?”

    “你

    ——你的女朋友卑鄙。”雪凝冷硬地说。

    “若男?怎么会?你怎能用这个字眼?”冷敖叫。

    “她

    ——骗我出来。”

    “骗?你不是自愿听音乐会的吗?你不是一直表现得很高兴吗?怎么会骗?”

    “她

    ——她——”一下子,她的脸就红了。她怎么能说因为雨浓去她才去呢?若男说雨浓去,分明是故意的。

    “雪凝,不能太孩子气,就算骗你出来,也是好意,你不喜欢音乐会吗?”

    “但是

    ——我不喜欢见到温若风,”她终于说:

    “你的女朋友是故意的。”

    “哦

    ——原来是为了这个。”冷敖笑笑:

    “你若不喜欢,无论她怎么故意安排,拉拢都没有用,是不是?谁能改变你的心意呢?”雪凝想一想,气消了。

    “是不是她说雨浓也去?”冷敖问。

    雪凝的脸又红了。

    是雨浓吧,无论如何,她认定了。

    再见到若男、若风时,雪凝的态度又恢复原状

    ——不冷不热,也保持礼貌。

    她原是有教养的女孩子。

    若男大概自知过分,感情的事怎可安排呢?所以她再也不敢帮若风,态度上自然了很多。

    若风呢?他变得小心翼翼,大概怕再弄巧反拙吧?

    反倒是雨浓一直没再出现,怎么回事呢?快一个月了,他是怎么回事?又是星期六,周末。雪凝发现,愈是周末她愈寂寞,

    每一个人都有节目。就算若风,他也不敢单独再来找她。

    渐渐地,她融入了音乐,忘了四周的一切。一曲既毕,她听见掌声。

    掌声?她意外地转头,看见雨浓。

    雨浓?惊喜地笑容一下子涌了上来。

    “怎么会是你?”她眼眸发光。

    “怎么不会是我?”他温文地笑。

    一个月不见,仿佛有一抹陌生的感觉。

    “好像

    ——不太像你了。”她说。

    “新剪的头发。”他摸摸头,凝视着她:“没有想到你一个人在家弹琴。”

    “坚志的钢琴老师找到了吗?”她问。

    “换了两个。”他苦笑:“第三个今天开始来。”

    “看来要应付那小小的孩子很不容易!”

    “他简直不接受任何人。”他摇头。

    “你恐怕也宠坏了他,”她说:“不要凡事都依他,一切强制执行,他一定会服从。”

    “我不想用高压手段。”

    “那么继续换钢琴老师吧!”她笑。

    看见他已经很开心了,她不问这一个月他去了哪里。

    “冷敖又去若男那儿?”他问。

    “相信很快能听见教堂钟声。”

    “这么容易?”他不以为然:“你不了解冷敖,也不了解若男。”

    “什么意思?只拍拖不结婚?”

    “很难解释,慢慢你会明白。”

    “我完全不了解温家姐弟,我觉得他们和我不是同一类的人。”她说。

    “太武断了,你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人?”

    “知道,我常常研究自己,很深入地去发掘。”

    “哦

    ——”他做出很感兴趣状。

    “真的,”她脸色微红:“所以我知道我要什么,不要什么

    ……

    “这么年轻,难得。”

    她轻轻放下琴盖,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他。

    “你来找哥哥?”

    “看你。”

    “一个月看一次?”她歪一歪头。

    “我不贪心。”他笑:“看得太多——会想得更多,我怕对付不了自己。”

    “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原因不少

    ——我并不是个绝对自由的人。”

    “因为坚志?”

    “还有些原因。”他说。

    “没想到你这么复杂。”她微微皱眉。

    “怕吗?”他深深地望着她。

    “我喜欢挑战。”她扬一扬头:“会带给我成就感。”

    他咬着唇,考虑半晌。

    “一个有儿子的人请你去看电影,你去吗?”他问。

    她不答,仰起头笑起来。

    “这个问题原本简单,是你自己弄复杂的。”雪凝说。

    “我不明白。”

    “你可以说”喂!去看电影。“为什么要加那不必要的废话?”

    “是废话吗?”他反问。

    “你这人很喜欢找些事来自我矛盾、挣扎,其实何苦来哉?”

    他深深地望着她微笑。

    “我是个最简单的人,你只要用最简单的方法,最简单的话对我就行了。”

    “我学会了最重要的功课。”他说。

    她很开心地笑。

    “什么电影?”

    “不知道。只想请你去,你肯答应才说第二步。”

    “有信心一点,看电影而已。”她摇头:“我常常跟晓晴去看电影,陈荫也去。”

    “我

    ——可以参加你们吗?”

    “你有时间?我们多半在下午没课的时候。”

    “或者可以。”他想一想:“下次看电影,先给我一个电话,或者我可以。”

    “为什么你对看电影特别有兴趣?”

    “在香港,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他反问:“餐厅?夜总会?

    Disco?酒廊?实在太闷。”

    “你抗拒一切娱乐场所。”她说。

    “还有郊外,”他叹口气:“开车到新界最远的粉岭、上水,全是沙尘滚滚的在建造大厦、建公路,去哪里呢?”

    “于是你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

    “我回了美国一趟。”

    “公事?单独

    —人?”

    “带坚志,回去替他办一点手续。”

    她关心地说:

    “你想让他在美国入学?”

    “怎么行呢?他才五岁,要人关心照顾。”

    “看到你那位

    ——淑贤吗?”她好奇地问。

    在他面前她有太多话说,一反平日的冷漠沉默。

    “见到。”他简单地。

    “只是见面这么简单?”

    “还能有什么?她现在是别人的太太,”他笑:“我只是礼貌拜访。”

    “说实话

    ——你别怪我,我对你们之间的事好奇。”

    他沉默半晌。

    “她是我小时候的同学兼邻居。”他终于说。

    “青梅竹马?”

    “可以这么说。”他点点头:“我们都是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然后我去美国又遇见了她,就

    ——结婚!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就是这么简单?”她说。

    “不能想象,是吗?”他十分了解:“她和你不是同一类人

    ……

    “但是你呢?为结婚而结婚?”她盯着他看。

    他用手指抚平皱起的眉心。

    “有的时候

    ——要看当时的情形,很难说的。”

    “爱情呢?”

    “听过一句话?爱情这两个字对留学生是侈奢的。安定更重要。”

    “把留学说得那么可怕!”

    “当然,家财大把的留学生又不同,”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只是普通人。”

    “既然青梅竹马,又为结婚而结婚,有了安定,为什么还要离婚?”她不放松。

    她觉得这件事有些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所以然。

    “如果我说

    ——她后来找到了爱情,这答案满不满意?”他凝视她。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她下了结论。

    “也不能这么说。换成我,如果找到爱情,或者我也会像她。”

    “儿子呢?”她问:“扔给她?”

    “是我自愿要儿子的,不关她事。”

    “你一直这么帮她,难道一点都不恨?”

    “怎么恨呢?”他说:“她根本是个好人,只不过机遇

    ——差了一点。”

    “什么叫机遇差了一点?嫁给你?”她大大不以为然:“你有什么不好?”

    “我们

    ——还是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他作投降状:

    “刚才我们说什么?哦,看电影。”

    “现在去?”

    他只望着她笑,仿佛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

    “不要只望着我,”她脸红了:“我太幼稚?”

    “你固执得实在十分可爱。”他又说她可爱。

    “相信没有你儿子坚志固执。”她说。

    他们相偕出门,随便选一家地区好的电影院。买好票子后才发现是套文艺片,一点也不精彩。

    但是雪凝还是用心地看,进了电影院不看电影做什么?但是,她感受到雨浓并不专心。

    他总在注视她。

    明知他在注视,她更是动也不敢动,目不斜视地望着银幕。

    僵着久了,她觉得脖子硬硬、酸酸,好难受,轻轻地摆头一下,却又遇到了他的视线。

    他亮晶晶的黑眸中有一抹难以形容的光芒。

    心头的慌乱还没过,他的手却缓缓伸过来,抬起她下巴,脸也凑过来。

    她大吃一惊,他,他,他要吻她?心中完全没有这种准备,下意识的一掌推开他。

    他也没说什么,缩回手也坐正了。

    直到电影完场,他们一直没说话,他也没再看她。

    她心觉别扭,刚才怎么回事?她这么一掌推过去也太鲁莽、太过分,她是没有心理准备,她并不想拒绝

    ——她弄巧反拙?

    走出电影院,天色已暗。

    他们漫步街头,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阵,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很自然地拥住她。

    她没再拒绝,反而暗暗欢喜。

    “刚才的事

    ——很抱歉,”他说得有些困难:

    “我其实只在证明一件事。”

    证明一件事?

    “证明我到底还有没有这勇气?”他再说。

    她不语。

    “还不错,”他笑:“我终于做了,与你拒绝无关。重要的是我做了。”

    她透一口气。刚才那一刻对他是极重要的,是不是?

    “有一段时期,我以为我会和坚志相依为命的过一辈子。现在

    ——不这么想。”

    她还是不出声,叫她说什么呢?

    “我还有勇气就表示我还有希望,是不是?”他问。

    她望着他笑。

    “你肯不肯做坚志的钢琴老师呢?”他问。

    “不。我不喜欢他!”她笑着说。

    “那么我呢?”他问。

    “我考虑。”她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