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夜露 02(1/2)

    之安是个好丈夫,十分、十分好,只是,之安并不只正了解她的心。两人的年龄差上十六岁,这是段很大的距离啊!就算是之安的仁慈、之安的体贴、之安的慷慨都弥补不了这距离!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

    电话铃这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拿起话筒。

    “盛夫人吗?我是王子奇医生!”那很和蔼的声音。

    “王医生,有什么事,”她住口不说,她记起来了,今天该是她接受治疗的日子。“对不起,我忘了,我立刻来!”

    “我等你,再见!”王子奇说。

    她匆匆回到房里,随便换一件衣服,连口红都不抹便挽了皮包出门。

    她自己有一辆摩利士房车,搁在楼下车房很少用。平日她根本不上街,这辆车几乎是她去看医生专用的!

    王子奇的医务所在中区太子行,十五分钟就到了。她是特殊的病人,用不着等候,熟悉的护士把她带到一间独立的小医疗室。

    “王医生就来了,请你等一下,盛夫人!”护士说。

    “谢谢你!”贝妮坐下来。

    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病,做梦怎能算是病呢?人一有钱,恐怕连眼皮跳几下也是病了。王子奇说她神经衰弱,衰弱就衰弱吧!每星期到医务所走两趟,倒是可以解解闷的,何况王子奇是那么一个敦厚长者!

    只等了五分钟,王子奇便过来了,他带着满脸的笑容。

    贝妮常想.有王子奇这样的父亲该多好?

    “怎么样?这两天好些吗?”王子奇风趣地坐在她对面。“又做了噩梦?”

    “还是做,吓醒了就是一身冷汗!”贝妮说。

    “同样的梦?”王子奇捏捏手。

    “差不多,”贝妮考虑了一下,她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对于王子奇。“我梦见自己还在做舞女!”

    “这个死结一天解不开,你会不停地做噩梦,”子奇点点头。“盛夫人,这件事,你很内疚?”

    “叫我贝妮吧,王医生,”她摇摇头说:“我不是内疚,而是污点!”

    “污点?”子奇皱起眉头。“不是这样的吧?”

    “哎,”贝妮一窒,子奇彷佛能看透她的心。“我做舞女其实只想帮助一个人!”

    “这个人负了你?”子奇直率的。

    “他失了踪。”贝妮神色黯淡下来。“我不后悔这件事,我只是,忘不掉!”

    子奇默默地沉思一阵.指指那张沙发躺椅。

    “你先躺下来,放松一下,我们慢慢再谈!”他说。

    “谈这件事?很重要?”她迟疑一下。

    “放心,贝妮,”他含笑:“我永远不会把病人的一切露出去,这是医德!”

    “不是怕露,”她尴尬地。“我告诉过之安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来,我只想忘记!”

    “你会忘记的!”他安慰地拍拍她。“你要信任医生,才有事半功倍之效!”

    “我绝对信任你,王医生!”贝妮躺下来。

    王子奇绕着房间走了两圈,站在贝妮面前。

    “别以为我提你不愿提的事,是要令你痛苦,”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只要你毫不保留地道出所有的事,那么,就等于解开了你心中的结.你很快会忘掉这件事。即使忘不了,至少,也不会困扰你了!”

    “没有困扰,王医生!”贝妮说。

    “下意识地困扰.你自己都觉察不出的!”他笑笑。“现在开始说,慢慢地,仔细地从头说起!”

    贝妮犹豫一下,她相信子奇是要帮助她,对医生一定要有信心,不是吗?

    她说了。很仔细,很详尽地从头说起,从在孤儿院中第一次见到立品时开始!

    她整整说了一个半小时,她把自己完全投入回忆的漩涡。她流泪,她叹息,她悲伤,她痛苦;自然,也有欢笑,说完了,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抹去泪水,她发觉子奇正凝重、专注地望着她,那神色,实在像透了一个帮助女儿解决困难的父亲。

    “很好,贝妮!”子奇拍拍她手。“你实在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所有人尊敬!”

    “王医生!”她脸红了,她知道他是真心话。

    “是不是觉得轻松些?”他扶着她起来。“我向你保证,很快你会复原,再没有噩梦缠扰!”

    “谢谢你!”贝妮笑一笑。

    “回家去吧!”子奇看看表。“我相信已经有一大串病人在等我了!”

    “真不好意思,花了你那么多时间!”她说。

    “贝妮,我和之安是朋友,还有,孩子,我喜欢你,”子奇慈祥地说。“能使你恢复精神,少看几个病人算什么?”

    贝妮再三致谢,走出小会客室。

    门外候诊室里果然有一大堆病人。贝妮歉然地摇摇头,王子奇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医生。香港太多医生赚钱像抢一样,总害怕病人会占用他太多时间,相比之下,王子奇就显得更可贵了。

    推开医务所大门,一个年青人迎面进来,贝妮不防有这一着,两人几乎撞个满怀。男孩子连声道歉,从贝妮身边走进去,彷佛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贝妮却整个人呆住了,怎么,怎么有这样相像的人?那男孩不是立品吗?

    如果是立品,为什么全然不认识她?立品绝不可能不认得她的,他们从小相依为命,他们整整相处了十九年,他们共欢乐、共悲伤,他们的生命几乎融合在一起,那男孩,是立品吗?

    她怔怔地瞪着他,下意识地跟着走进去,她完全忘掉了这样看一个男孩子是难为情的事。她只在想,他是立品吗?是吗?是吗?

    那男孩和护士说了几句话,似乎很熟落的样子,然后推开门迳自走进王子奇办公室。

    贝妮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儿,分明是立品,那眼、那鼻、那唇都那么相似,怎能不是?不是美男孩,却很有气质,那种天生学者的气质。他看来是二十七、八岁,立品不刚好三十岁?她记得他比她大六岁,这男孩和立品的年龄都差不多,会是立品吗?

    “盛夫人,还有些什么事情吗?”护士很周到地说。

    “哦,哎,”贝妮回一回神。“我以为碰到一个熟人,可能是看错了!”

    “是刚才那位李先生吗?”护士问。

    “李先生?”贝妮心头一震。那男孩也姓李?“叫什么名字?是李立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