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丑陋的中国人(2/2)

。」我觉得这话应该分两部分来讲,一个是,中国人的勤劳美德,在大陆已被四人帮整个破坏。几千年下来,中国唯一最重要的美德——勤劳,现在已不存在。第二,我们拿什麽来跟犹太人比?像报纸上说的:以色列国会里吵起来了,不得了啦,三个人有三个意见。但是,却故意抹杀一件事情,一旦决定了之後,却是一个方向,虽然吵得一塌糊涂,外面还在打仗,敌人四面包围。仍照旧举行选举!各位都现白,选举的意义是必须有一个反对党,没有反对党的选举,不过是一台三流的野台戏。在我们中国,三个人同样有三个意见,可是,跟以色列不一样的是,中国人在决定了之後。却是三个方向。好比说今天有人提议到纽约,有人提议到旧金山,表决决定到纽约。如果是以色列人,他们会去纽约。如果是中国人,哼,你们去纽约,我有我的自由,我还是去旧金山。我在英国影片中,看见一些小孩子在争,有的要爬树,有的要游泳,闹了一阵之後决定表决,表决通过爬树,於是大家都去爬树。我对这个行为有深刻的印象,因为民主不是形式,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民主是「以示民主」:投票的时候,大官还要照个相,表示他降贵纡尊,民主并没有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成为他表演的一部分。

    中国人的不能团结,中国人的窝裹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这不是中国人的品质不好,而是中国的文化中,有滤过性的病毒,使我们到时侯非显现出来不可,使我们的行为不能自我控制,明知道这是窝里斗,还是要窝里斗。锅砸了大家都吃不成饭,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可以顶。因为这种窝里斗的哲学,使我们中国人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行为死不认错。各位有没有听到中国人认过错?假如你听到中国人说:「这件事我错了。」你就应该为我们国家民族额手称庆。我女儿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打了她,结果是我错怪了她,她哭得很厉害,我心里很难过。我觉得它是幼小无助的,她只能靠父母,而父母突然一翻脸,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我抱起她来,我说:「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错了,我保证以後不再犯,好女儿,原谅爸爸。」她役久很久以後才不哭。这件事情过去之後,我心里一直很痛苦,但是我又感到无限骄傲,因为我向我的女儿承认自己错误。

    中国人不习惯认错,反而有一万个理由。掩盖自己的错误。有一句俗话:「闭门思过。」思谁的过?思对方的过?我教书的时侯,学生写周记,检讨一周的行为,检讨的结果是:「今天我被某某骗了,骗我的那个人,我对他这麽好,那麽好,只因为我太忠厚。」看了对方的检讨,也是说他太忠厚。每个人检讨都觉得自己太忠厚?那麽谁不忠厚呢?不能够认错是因为中国人丧失了认错的能力。我们虽然不认错,错还是存在,并不是不认错就没有错。为了掩饰一个错,中国人就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再制造更多的错,来证明第一个错并不是错。所以说,中国人喜欢讲大话。喜欢讲空话,喜欢讲假话,喜欢讲谎话,更喜欢讲毒话——要毒的话。不断夸张我们中华民族大汉天声,不断夸张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宏扬世界。因为不能兑现的缘故,全都是大话、空话。我不再举假话、谎话的例子,但中国人的毒话,却十分突出,连闺房之内,都跟外国人不同。外国夫妻昵称「蜜糖」「打铃」,中国人却冒出:「杀千刀的」。一旦涉及政治立场或争权夺利的场合,毒话就更无限上纲,使人觉得中国人为什麽这麽恶毒、下流?

    我有位写武侠小说的朋友,後来改行做生意,有次碰到他,问他做生意可发了财?他说:「发什麽财?现在就要上吊!」我问他为什麽赔了?他说:「你不晓得,和商人在一起。同他讲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他主要的意思是什麽。」很多外国朋友对我说:「和中国人交往很难,说了半天不晓得他心裹什麽想法。」我说:「这有什麽稀奇,不要说你们洋人,就中国人和中国人来往,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麽。」要察颜观色,转弯抹角,问他说:「吃过饭没有?」他说:「吃了」其实没有吃,肚子还在叫。譬如说选举,洋人的作风是:「我觉得我合适,请大家选我。」中国人却是诸葛亮式的:即令有人请他,他也一再推辞:「唉!我不行啊!我那里够资格?」其实你不请他的话,他恨你一辈于。好比这次请我讲演,我说:「不行吧!我不善於讲话呀!」可是真不请我的话,说不定以後台北见面,我会飞一块砖头报你不请我之仇。一个民族如果都是这样,会使我们的错误永远不能改正。往往用十个错误来掩饰一个错误,再用一百个错误来掩饰十个错误。

    有一次我去台中看一位英国教授,有一位也在那个大学教书的老朋友,跑来看我,他说:「晚上到我那儿去吃饭。」我说:「对不起,我还有约。」他说:「不行,一定要来!」我说:「好吧,到时候再说。」他说:「一定来,再见!」我们中国人心里有数,可是洋人不明白。办完事之後?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说:「我要回去了。」英国教授说:「哎!你刚才不是和某教授约好了的吗?要到他家去啊。」我说:「哪有这回事?」他说:「他一定把饭煮好了等你。」外国人就不懂中国人这种心口不一的这一套。

    这种种情形,使中国人生下来就有很沉重的负担,每天都要去揣摩别人的意思。如果是平辈朋友,还没有关系。如果他有权势,如果他是大官,如果他有钱,而你又必须跟他接近,你就要时时刻刻琢磨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些都是精神浪费。所以说,有句俗话:「在中国做事容易,做人难。」「做人」就是软体文化,各位在国外住久了,回国之後就会体会到这句话的压力。做事容易,二加二就是四,可是做人就难了,二加二可能是五,可能是一,可能是八百五十三,你以为你讲了实话,别人以为你是攻击你难道要颠覆政府呀?这是一个严重的课题,使我们永远在一些大话、空话、假话、谎话、毒话中打转。我有一个最大的本领,开任何会议时,我都可以坐在那裹睡觉,睡醒一觉之後,会也就结束。为什麽呢?开会时大家讲的都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听不听都一样。不只台湾如此,大陆尤其严重。今年(一九八四)参加国际作家写作计划的一位大陆著名的女作家谌容,写了一篇小说《真真假假》,推荐给各位,务请拜读。环境使我们说谎,使我们不能诚实。我们至少应该觉得,坏事是一件坏事,一旦坏事被我们认为是一件荣耀的事,认为是无所谓的事的话,这个民族的软体文化就开始下降。好比说偷东西被认为是无所谓的事,不是不光荣的事,甚至是光荣的事,这就造成一个危机,而我们中国人正面对这个危机。

    因为中国人不断的掩饰自己的错误,不断的讲大话、空话、假话、谎话、毒话,中国人的心灵遂完全封闭,不能开阔。中国的面积这麽大,文化这麽久远,泱泱大国,中国人应该有一个什麽样的心胸?应该是泱泱大国的心胸。可是我们泱泱大国民的心胸只能在书上看到,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看过哪一个中国人有泱泱大国民的胸襟?只要瞪他一眼,马上动刀子。你和他意见不同试一试?洋人可以打一架之後回来握握手,中国人打一架可是一百年的仇恨,三代都报不完的仇恨!为什麽我们缺少海洋般的包容性?

    没有包容性的性格,如此这般狭窄的心胸,造成中国人两个极端,不够平衡。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卑。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傲。自卑的时候,成了奴才;自傲的时候,成了主人!独独的,没有自尊。自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团狗屎,和权势走得越近,脸上的笑容越多。自傲的时候觉得其他的人都是狗屎。不屑一顾。变成了一种人格分裂的奇异动物。

    在中国要创造一个奇迹很容易,一下子就会现出使人惊异的成就。但是要保持这个奇迹,中国人却缺少这种能力。一个人稍稍有一点可怜的成就,於是耳朵就不灵光了。眼睛也花了,路也不会走了,因为他开始发烧。为了两篇文章就成了一个作家。拍了两部电影就成了电影明星,当了两年有点小权的官就成了人民救星,到美国来念了两年书就成了专家学人;这些都是自我膨胀。台湾曾经出过一个车祸,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出去旅行,车掌小姐说:「我们这位司机先生,是天下一流的司机,英俊、年轻。」那位司机先生立刻放开方向盘,同大家拱手致意。这就是自我膨胀,他认为他技术高明,使他虽不扶方向盘,照样可以开车。若干年前,看过一部电影。有一次,罗马皇帝请了一个人来表演飞翔,这个人自己做了一对翅膀,当他上塔之前,展示给大家看,全场掌声雷动。他一下子膨胀到不能克制,觉得伟大起来,认为不要这对翅膀照样可以飞,接看就顺看梯子往上爬,他太太拉他说:「没有这个东西是不能飞的,你怎麽可以这个样子?」他说:「你懂什麽?」他太太追他,他就用脚踩他太太的手。他到了塔上後,把盖子一盖,伟大加三级,再往下一跳,噗通一声就没有了。观众大发脾气:我们出钱是看飞的,不是看摔死人的,教他太太飞。他太太凄凉的对她丈夫在天之灵说:「你膨胀的结果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的妻子。」

    中国人是天下最容易膨胀的民族,为什麽容易膨胀?因为中国人「器小易盈」,见识太少,心胸太窄,稍微有一点气候,就认为天地虽大,已装他不下。假如只有几个人如此。还没有关系,假使全民族,或是大多数,或者是较多数的中国人都如此的话,就形成了民族的危机。中国人似乎永远没有自尊,以至於中国人很难有平等观念。你如果不是我的主人,我便是你的主人。这种情形影响到个人心态的封闭,死不认错。可是又不断有错,以致使我们中国人产生一种神经质的恐惧。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台北有个朋友,有一次害了急病,被抬到中心诊所,插了一身管子,把他给救活了。两三天之後:他的家人觉得中心诊所费用较大,预备转到荣民总医院,就跟医生去讲,医生一听之下大发雷霆。说:「我好不容易把他的命救回来,现在要转院呀。」於是不由分说,把管子全部拔下,病人几乎死掉,朋友向我谈起这件事时,既悲又愤,我向他说:「你把那医生的名字告诉我,我写文章揭发他。」他大吃一惊说:「你这个人太冲动,好事,早知道不跟你讲。」我听了气得发疯,我说:「你怕什麽?他只不过是个医生而已,你再生病时不不找他便是了,难道他能到你家非看病报复不可?再说,他如果要对付的话,也只能对付我,不会对付你。是我写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他说:「你是亡命之徒。」我觉得我应该受到赞扬的,反而受到他的奚落。我想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人也很好,他讲这些话是因为他爱护我,不愿意我去闯祸。然而这正是神经质的恐惧,这个也怕,那个也怕。

    记得我第一次到美国来,纽约发生了一次抢案,是一个中国人被抢,捉到强盗後,他不敢去指认。每个人都恐惧的不得了。不晓得什麽是自己的权利,也不晓得保护自己的权力,每遇到一件事情发生,总是一句话:「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四个字,不知害死了多少中国人,使我们民族的元气,受到挫伤。我假如是一个外国人,或者,我假如是一个暴君,对这样一个民族,如果不去虐待它的话,真是天理不容。这种神经质的恐惧,是培养暴君、暴官最好的温床,所以中国的暴君、暴官,永远不会绝迹。中国传统文化里——各位在《资治通监》中可以看到一再强调明哲保身,暴君暴官最喜欢,最欣赏的就是人民明哲保身,所以中国人就越来越堕落萎缩。

    中国文化在春秋战国时代,是最灿烂的时代。但是从那个时代之後,中国文化就被儒家所控制。到了东汉,政府有个规定,每一个知识分子的发言、辩论、写文章,都不能超出他老师告诉他的范围,这叫做「师承」。如果超出师承,不但学说不能成立,而且还违犯法条。这样下来之後,把中国知识分子的想像力和思考力,全都扼杀、僵化。就像用塑胶口袋往大脑上一套,滴水不进。一位朋友说,「怎麽没有思考力?我看报还会发牢骚。」思考是多方面的事,一件事不仅有一面,不仅有两面,甚至有很多面。孙观汉先生常用一个例子,有一个球:一半白,一半黑,看到白的那半边的人,说它是个白球。另一边的人,则说它是个黑球,他们都没有错,错在没有跑到另一边去看,而跑到另一边看,需要想像力和思考力。当我们思考问题时,应该是多方面的。

    有一则美国的小幽默,一位气象学系老师举行考试,给学生一个气压计,叫他用「气压计」量出楼房的高度,意思当然是指用「气压」测量高度。但那位学生却用很多不同方法,偏偏不用「气压」,老师很生气,就给他不及格,学生控诉到校方委员会,委员会就问他为什麽要那麽同答?他说:「老师要我用那个「气压计」来量楼有多高。他并没有说一定要用「气压」,我当然可以用我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委员会的人问他:「除了那些方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学生:「还有很多,我可以用绳子把气压计从楼上吊下来,再量绳子,就知道楼有多高。」「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学生说:「还有,我可以找到这栋楼房的管理员,把这个气压计送给他,让他告诉我这个楼有多高。」这个学生并不是邪门,他所显示的意义,就是一种想像力和思考力,常使浆糊脑筋吓死。

    还有一种「买西瓜学」,老板对伙计说:「你一出门,往西走,第一道桥那里,就有卖西瓜的,你给我买两斤西瓜。」伙计一出门。往西走,没有看见桥,也没有卖西瓜的,於是就空手回来。老板骂他混蛋,没有头脑。他说:「东边有卖的。」老板问他:「你为什麽不到东边去?」他说:「你没叫我去。」老板又骂他混蛋。其实老板觉得这个伙计老实,服从性强,没有思考能力,才是真正的安全可靠。假如伙计出去一看,西边没有,东边有。就去买了,瓜又便宜、又甜。回去之後老板会夸奖他说:「你太聪了,了不起,做人正应该如此,我很需要你。」其实老板觉得这个家伙靠不住,会胡思乱想。各位。有思考能力的奴隶最危脸,主子对这种奴隶不是杀就是赶。这种文化之下孕育出来的人,怎能独立思考?因为我们没有独立思考训练,也恐惧独立思考。所以中国人也缺少鉴赏能力,什麽都是和稀泥。没有是非,没有标准。中国到今天这个地步,应该在文化里找出原因。

    这个文化,自从孔丘先生之后,四千年间,没有出过一个思想家,所有认识字的人,都在那裹注解孔丘的学说,或注解孔丘门徒的学说,自己没有独立的意见,因为我们的文化不允许这样做,所以只好在这潭死水中求生存。这个潭,这个死水,就是中国文化的酱缸,酱缸发臭,使中国人变得丑陋。就是由於这个酱缸深不可测,以至许多问题,无法用自己的思考来解决,只好用其他人的思考来领导。这样的死水,这样的酱缸,既使是水蜜桃丢进去也会变成乾屎橛。外来的东西一到中国就变质了,别人有民主,我们也有民主,我们的民主是:「你是民,我是主。」别人有法制,我们也有法制,别人有自由,我们也有自由,你有什麽,我就有什麽。你有斑马线,我也有斑马线——当然,我们的斑马线是用来引诱你给车子压死的。

    要想改变我们中国人的丑陋形象,只有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想办法把自己培养成鉴赏家。我们虽然不会演戏。却要会看戏,不会看戏的看热闹,会看戏的看门道。鉴赏家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我记得刚到台湾的时候,有一个朋友收集了很多贝多芬的唱片。有七、八套,我请求他送一套或卖一套给我,他当场拒绝,因为每一套都由不同的指挥和乐队演奏,并不一样。我听了很惭愧,他就是一个鉴赏家。

    上一次美国总统竞选的时候,我们看到侯选人的辩论,从不揭露对方阴私,因为这样做选民会免得你水准不够,丧失选票。中国人的作法就不一样,不但专门揭露阴私,而且制造阴私,用语恶毒。什麽样的土壤长什麽样的草,什麽样的社会就产生什麽样的人。人民一定要自己够水准,人民自己如果不够水准,还去怪谁?对一个不值得尊敬的人,我们却直着脖子叫他万岁。那你能怪他骑到你头上?拿钱买选票这种事情,使人痛心,选民在排着队选举,一看到人在付钱买票,有人就问:「怎麽不给我呀?」这种人还配实行民主?民主是要自己争取的,不能靠别人赏赐。现在,常有人讲:「政府放宽多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自由、权利是我们的,你付给我,我有,你不付给我,我也有。我们如果有鉴赏能力,就一定要争取选举。严格选择对象。我们没有鉴赏的能力,连美女和麻子脸都分不出。能够怪谁?好比说画画,假使我柏杨画了毕加索的假画,有人看到说:「这真好|」花五十万美金买下来了,请问你买了假画能怪谁?是你瞎了眼!是你没有鉴赏能力。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真的毕加系的画就不会有人卖了:假画出笼,真画家只好饿死。买了假画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就好像有一个人请来了一个裁缝师傅修他的门。结果把门装颠倒了,主人说:「你瞎了眼?」裁缝师傅说:「谁瞎了眼?瞎了眼才找错人!」这个故事我们要再三沉思。没有鉴赏力。就好像是瞎了眼的主人。

    中国人有这麽多丑陋面,只有中国人才能改造中国人。但是外国人有义务帮助我们,不是经济帮助,而是文化帮助。因为中国船太大,人太多,沉下去之後,会把别人也拖下漩涡淹死。在座的美国朋友,请接受我们伸出的双手。最後一点,我的感想是:我们中国人口太多,仅只十亿张大的口,连喜马拉雅山都能吞进去,使我们想到,中国人的苦难是多方面的,必须每一个人都要觉醒。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个好的鉴赏家,我们就能鉴赏自己,鉴赏朋友,鉴赏国家领导人物。这是中国人目前应该走的一条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谢谢!

    原载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十五香港《百姓半月刊》;十二月一日纽约《台湾与世界杂志》;十二月八日,台北《自立晚报》;十二月十三日洛杉矶《论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