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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一章(1/2)

    窗外雾很大,大厅中或站或坐的几个人都沉默着,只有抽湿机的声音在响。

    山顶一幢独立的花园洋房,古老的样式但内外都保养极好,园中花草树木也修剪整齐,就是显得空旷些,静些。

    站在大厅中央的是陈汉律师,他下在宣布一项遗嘱。他的上司兼合伙人陆学森大律师的遗嘱。陆学森在一星期前因心脏病去世。

    或坐或站的是陆学森简单的家人。

    “我名下所有财产全属爱妻陈雪曼所有,包括动产与不动产,香港或海外的。属于家族事业的厂和房产,按家族分派的比例,全数转入陈雪曼名下——”

    坐在中间沙发上的雪曼的心已飘得好远好远,只见律师嘴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她想起第一次和陆学森见面的情形,那年她才十八,刚刚

    ——刚刚——她心中一阵稳痛,画面跳过去,已是第二年他们结婚的时候。

    她住新加坡,所以除在香港摆酒外,新加坡也大排筵席,场面轰动,有头有脸的名人都到贺,说他们郎才女貌,千里姻缘,只是———她无法摆脱心中隐痛。是。这二十年来她都无法摆脱,却又无可奈何。

    “陆夫人,你有什么意见吗?”陈汉炯炯眼神盯在雪曼脸上。

    “没有。”她垂下头。

    “我们就照学森的遗嘱执行。”陈汉律师轻轻拍她。“节哀顺变。”

    工人送走律师,其余的人都坐下来。

    “雪曼,对自己你有没有什么打算?”雪曼的大哥陈兴从新加坡赶来帮忙。

    “没有。”雪曼苍白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她是个美丽细致的女人。

    “或者你预备回新加坡娘家住一阵?”大哥非常关心这年轻守寡的妹妹。

    雪曼不是年轻,但三十八岁守寡,也的确太早了一些。

    “不。我不想旅行。”雪曼一口拒绝。

    “唉,你一个人在香港,又没有儿女

    ——”陈兴不放心,“怎么行呢?”

    “我会照顾自己。”雪曼心中隐痛又现。

    或者陆学森去世一星期,雪曼对一切感到麻木,不再有泪。

    “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陈兴五十岁的人,只能唉声叹气。“这样吧!我回去找个合适的亲戚来陪你几个月,好不好?”

    “好。”雪曼无可无不可。

    “香港这两年治安越来越坏。你要小心。”做大哥的真是苦口婆心。当妹妹还是小女孩。“出入要工人司机陪着,要记得。”

    雪曼只是点头,什么都听不进。

    陆学森是她这二十年的依靠,他宠她,爱她,什么都不用她理,不用她管,她只养尊处优,只做高高在上的大律师夫人。谁知才四十八岁的学森说去就去,连多一句都没对她说就一睡不起。真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只觉得自己的那个帐幕失去了中间支柱,就倒塌在地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站得起来。

    三十八岁,她对这个数字完全没意识,在学森面前,刀子永远是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她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保护,需要爱宠,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事实上,三十八岁的她看来也只像二十多岁的美丽女人,年纪对她全无意义。

    一星期来,她只躲在卧室,连楼都不肯下,陈汉律师来了三次她都不见。

    她有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随学森而去。

    “夫人,”忠心耿耿的女工人珠姐上楼,“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求见,她是新加坡来的。”

    “她见我做什么?”雪曼只望着窗外。

    “她说是新加坡大少爷让来陪你的,还有封大少爷的信。”

    雪曼接过信随手扔在窗台上。

    “送她到客房,晚餐时见她。”

    珠姐领命而去,大哥真派个人来陪她,还是个年轻女孩子,但,有用吗?

    黄昏时,珠姐陪她下楼,她看见了那个明眸皓齿却显得沉默的女孩。

    一眼看见她就喜欢这孩子。

    “我是丁宁儿。阿姨。”女孩子说。声音里有关冷漠。

    “你叫我阿姨,你是

    ——”雪曼说。

    “我是你侄女,妈妈是雪茹,你姐姐。”

    “哦

    ——”雪曼呆怔着。雪茹是她唯一的姐姐,姐妹俩感情极好,但雪茹几年前死了丈夫,近年再嫁,据说嫁得不好,这丁宁儿是雪茹和前夫丁健的女儿。“宁儿,我没想到是你。”

    “我小时候见过雪曼阿姨。”宁儿说。

    “是是,我们见过,”雪曼有着难免的兴奋,“怎么会让你来?”

    “我最有空。”宁儿淡淡地,“我放暑假。”

    “你在念大学,”雪曼盯着这侄女,如果——如果

    ——她的心又隐隐作痛。“我很高兴你愿意来陪我。”

    “雪曼阿姨比传说中更漂亮。”

    “不不,珠姐,把宁儿小姐的行李搬上楼,我卧室隔壁。”

    “不会打扰你吗?”宁儿相当有教养。

    “你是雪茹的女儿,我们应该亲近些。”

    “我是来陪你的。”宁儿说。

    宁儿的神情,语气都很冷漠,和新加坡热带长大的女孩不一同,而且她皮肤白晰细致,看来更像香港人。

    “大哥真有心思,”雪曼摇头,“你一来到我的心就振奋起来,很奇怪。”

    “妈妈说,只要能令你开心,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宁儿说。

    “雪茹好不好?近况怎样?”

    宁儿的脸色沉下来。

    “他们夫妇并不和睦,时常不开心。”

    “啊

    ——那么你呢?”雪曼关心。

    “我?”宁儿没有表情地摇头。“再过两年我大学毕业就能自立。”

    “你已二十岁,你看来比实际年龄小。”

    “阿姨看来只像我姐姐。”宁儿即使说这样的话,也很冷漠淡然,很奇特。

    “你那后父叫什么名字?他是怎样的人?”

    “他叫黄才栋,是个小商人,”宁儿面无表情,好象讲一个漠不关心的陌生人,“是那种虽无过犯,面目可憎的人。”

    雪曼忍不住笑起来。

    “雪茹怎么肯嫁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宁儿有点出神,“也许她有她的理由。她有她先丈夫的理由。”

    雪曼不便再问下去。

    宁儿住了三天,把珠姐她们几个工人安排得有条不紊,家里弄得好好的。她竟然是个极好的管家。

    虽然她讲话冷冷的,又没什么表情,但是工人们显然都喜欢她。她还向雪曼建议,可裁掉一两个工人,改请一个警卫。

    “这房子独立在山顶,安全比较重要。”她深思过才说的。

    “一切依你。”雪曼喜悦。“你办吧!”于是她辞了个打杂工人,理由是“主人那么少,又不常请客,打杂的没用处。”又辞掉一个花王。“一个人可能比两个人做更好,更勤力,我们试试看。”

    然后,她找陈汉律师替他们找了个很稳妥的警卫,四十五岁,有长期保安经验。

    “我从新加坡来到,总要帮阿姨做一点事,不能白来一趟。”她说。

    陈汉律师是陆家常客,总来报告律师楼的生意或日常情形。

    “要你多费心,不好意思。”雪曼应酬着。

    陈汉的视线永远在雪曼脸上。他也许有意思,若不揭开,天真的雪曼永远不会感觉到。

    “不,不可能。”雪曼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比我还小两岁,而且是学森的徒弟。”

    “阿姨,相信我,我不会看错。”宁儿说。

    “不,不,千万别说穿,免得大家不好意思。”雪曼惊魂未定,“我是师母。”

    宁儿只是微微笑,什么也不说。

    生活安定焉,宁儿开始她的晨运。

    每天清早她必在屋子四周跑步,她是快跑而不是大家爱做的慢跑。

    “发明慢跑的人已去世,他都不能令自己长寿健康,我为什么要学他?信他?”宁儿对所做的一切都有理由。

    也许她这个理由,每天快跑回来她总是全身汗,皮肤绯红。洗完澡出来陪雪曼早餐,容光焕发得令人羡慕。青春健康无价。

    宁儿高而苗条,皮肤紧紧的泛着光亮。雪曼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刀子不也是这样吗?当年——仿佛好远了。

    “下午我们出去逛逛街,好不?”雪曼说。她觉得每天把年轻的宁儿困在家中是罪过。

    “阿姨想去,我陪你。”宁儿永远这么淡淡的,没有什么笑容。

    “是。出去散散心也好。”雪曼在鼓励自己。

    “你甚至可以去旅行。”宁儿说:“也许会累,但出去一次你的感觉会很好,心也开朗。”

    “你陪我去?”

    “只要你喜欢。”宁儿淡淡地笑了。

    雪曼望着宁儿,眼中仿佛闪动着许多细碎的星晨,美丽却又复杂。

    “或者再过一段日子。”她说。

    日子过得很平静,不,太平静,家中大门都极少开的,除了那唯一的访客陈汉,他总是按照候就来到。

    “其实律师楼的事你不必告诉我,我根本不懂。”雪曼柔声说:“你是学森最信任的好朋友,你主持一切就行了。”

    “律师楼二十周年纪念,公司同事希望你来主持晚会。”陈汉目不转睛。

    “不必了,我没有心情。”

    “这是学森的公司,他创立的。二十年是个难得的日子,让宁儿陪你出席。”

    “我考虑一下。”

    “我会来接你们。”他非常热情周到,“所有同事见到你都会很高兴。”

    “好

    ——吧。”雪曼无所谓。

    “宁儿在一边看着,一声不出。

    是个有雾的早晨,宁儿从侧门溜出去,开始她的晨跑。

    雾这么大,等会儿一定十分炎热。

    香港就快比新加坡更热了。她摇头。

    冲破晨雾,她一直向高处跑去,向上跑才是挑战。她喜欢挑战。

    从来这儿的清晨都是她的世界,独自一人欣赏大自然的宁静。跑着,跑着,她开始冒汗,流汗给她一种真实的感觉。真实的人生不是冷气中那样,该有确确实实的感觉,就像流汗流泪流血。

    迎面有个模糊的影子迅速移近,也是个快跑的晨运者?一身白衣仿佛雾中幽灵。近了,看清楚是个男人——不,男孩子,顶多和她一样大,很好的一张脸。看见她,亲切地“嗨”一声,微微一笑,阳光破云而出。

    宁儿大方地

    “嗨”算是回应,没有停留一直跑到最高处。

    喝一小罐

    “保矿力”,又沿着来时路往回跑。回程下山,舒服多了,她显得特别轻松。

    回到家里,阳光已洒满大地,好热的一天。

    冲完凉,精神焕发地到饭厅,只见她独自一份早餐。

    “阿姨呢?”她问珠姐。

    “不想起床。”珠姐欲言又止,“其实我看她只是逃避。”

    “逃避什么?”她诧异。

    “律师楼今晚有晚会,她可能不想去。”

    “那还不容易?打电话推掉。”

    “少奶怕不好意思,是少爷的公司。”珠姐忧愁地摇头。“少奶总是为别人着想。”

    “我跟她谈。”宁儿匆匆吃完早餐。

    雪曼的确醒了,她半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窗外。

    “阿姨,早。”宁儿轻轻说。

    虽然她不热烈,总是淡漠,却带来一室青春的清新。

    “宁儿,刚跑完步?”雪曼微笑。

    “起床,我陪你散步,好吗?”

    “不想起床,精神不好。”

    “晚上

    ——我们去看场电影,我很想看电影。”宁儿说。

    “好啊

    ——”眼中喜悦一闪而过。“不行,晚上陈汉要来接我们去晚会。”

    “不想去就不去,不要给自己压力,”宁儿细心又体贴,“我们为自己生活,而且要越来生活得越好。”

    “宁儿

    ——”

    “我打电话给律师。”她说做就做。

    “婉转些,不要令她为难。”

    宁儿已在电话里和陈汉低声交谈。

    “好了,他不会再来。”宁儿淡淡地说,“我告诉他今夜我们要看电影。”

    “这不好,该说我不舒服。”

    “说真话比较好,让他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以后他不会烦你。”

    雪曼欣慰地点头,现代年轻人和他们那代不同了,真话直来直往,不需要隐瞒,坦坦白白舒舒服服,她——她——“你喜欢做什么?我陪你。”

    “我没有嗜好,学森喜欢什么我就跟他一起做什么,反正都差不多。”

    “一样也没有?”

    “或者

    ——我喜欢自己设计一点珠宝,有时也送到珠宝店替我镶。大多数的设计都扔在一边,没用。”

    “我可以看看吧?”宁儿淡漠的神情却有一对智慧的眼睛。

    “我拿给你。”雪曼果然起床,兴致勃勃。“我没学过,只是喜欢。”

    她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本设计图,眼睛发光地交到宁儿手上。

    “不许笑哦。”她像个孩子。

    “我又不是专家。”宁儿一边看一边赞赏。“不过你的设计古典得非常有品味。这些设计让人看过吗?”

    “幼稚得很,怎么让人看呢?连学森也没看过呢!”她说。

    宁儿把一切看在眼里。她这个阿姨要人像孩子般的哄,要宠要赞,看,雪曼不是快乐得丧夫之痛也忘了吗?

    “我保留几天,慢慢欣赏,可不可以?”

    “可以,可是不许给第三者看。”

    “放心,珠姐他们看不懂。”宁儿也顽皮。

    晚上,她们并未去看电影,这只是个推陈汉的藉口,她们只看了一张很好的镭射影碟。

    “香港电影越拍越好。”雪曼说“大概已是亚洲电影的主流,香港的巨星们到处都吃香。”

    “你在新加坡念什么的?”雪曼突然想起。

    “工商管理和电脑。我主修两科。”

    “辛不辛苦?主修两科。”

    “电脑是以后人类的基本知识,工商管理我有兴趣,她比较有发展。”宁儿很有见地。

    “读完可以帮大舅舅做事。”雪曼口中的大舅舅就是他的大哥陈兴。

    “不。我要自己闯世界。”宁儿摇头,“先在外面公司工作几年,然后自己创业。大舅舅说过会支持我。”

    “阿姨也支持你。”雪曼愉快地。

    是。宁儿来了之后,她一日比一日开心。

    宁儿并不开朗活泼,笑容都不多,但她有一种特质,令人喜欢,令人信任,令人乐于亲近的特质。受所有人欢迎。

    宁儿又从侧门溜出来,开始晨跑。

    对面马路边停着一辆红色保时捷,谁这么早来这儿呢?附近几幢房子都没有这样的车,她已见惯见熟。

    只看一眼,她往上跑像往日一般。

    今晨没有雾,是开朗的晴天,虽然如此,山顶的湿气却相当重,宁儿不喜欢这种天气,她喜欢干干爽爽,或者秋天吧,秋风怡人,那是她最爱的季节。

    她跑得很快,渐渐追上前面的一个白背影。白背影,是昨天那充满阳光的好看男孩吗?

    她以平常的速度跑,很快赶过男孩。

    “嗨。”男孩子在背后叫。

    “早。”宁儿微微点头,脚步不停。

    一下子和男孩的距离拉远了。那男孩一定不是有经验的长跑者,或者是初哥。比起宁儿的速度,他差远了。

    到山顶,往回头路跑,这是她每天的固定路线,风雨不改。

    到刚才碰到男孩处,他正等在那儿。

    “今天天气不够,只能陪你跑回程。”他笑着,“不嫌我吗?”

    “一起跑。”宁儿淡淡地说。

    “你是香港长跑代表队?”他很天真。

    “我只代表自己。丁宁儿,新加坡来的。”

    “我是何杰。”他指指前面。“我住在下面些,草莓坡。”

    “不熟地方,我来了不够一个月。”

    “我回来度假,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即是

    MIT 读电机三年级。”何杰笑。他的确有大学校园中的气息,青草夹着阳光的大男孩。

    “很高兴认识你。”宁儿是礼貌的。

    “我可以每天与你一起跑步吗?”

    “可以。如果你赶得上我的速度。”

    “我努力。”

    宁儿已跑到家门,那何杰也停下来。

    “我开车过来的,”他指指红保时捷,“我哥哥的车。”

    “那么明天见。”她推门就入。

    “这就是你的家?”何杰十分惊讶。

    “有什么不对?”

    “不不,哥哥说过,这一幢是他最欣赏的房子,很有品味。”他孩子气的,“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来参观。”

    宁儿只是微笑。她不能替雪曼乱答应人,谤不是她的房子,她有分寸。

    雪曼已起床等她,今天的雪曼换了一套浅色衣裙,看起来更年轻了。

    “看完了我的设计没有?”她眼中有冀盼之光,像小孩想得到大人的奖赏。

    “看了大半。”宁儿说:“我很惊讶,你对珠宝设计极有天才,你应该投入些。”

    “天才?真的?怎么投入?”雪曼看来比宁儿更天真。“怎么投入?”

    “你可以寄给出名的大珠宝公司,譬如卡地亚,铁凡尼,

    VanCleef等等,如果他们采用,你可能成名。还有,如果你真有兴趣,可自资开珠宝店。”

    “啊

    ——”雪曼眼睛发光,不能置信。

    “我从来没想过我可以做事。”雪曼说。

    “姨丈把你宠坏了,现代女性的精神就是独立,自主,你为什么不行?”

    “我没念过大学。”

    “这是什么理由?多少成功人士甚至没念过中学。主要的是有兴趣,肯学。”

    “我有兴趣,怎么开始?”

    “我赞成你先寄几幅去法国大珠宝行,试试反应。”宁儿想一想。“下午我去邮局替你寄。”

    “我们一起去寄。顺便逛公司。”宁儿定定地望着雪曼好半天。

    “我喜欢你笑,阿姨。你笑起来好美好美,而且很熟悉似的,好象在哪儿曾经见过。”“看过我照片?或者我也像姐姐雪茹。”“不是——或者像某一个名人,又或者像某幅名画,我真的似曾相识。”

    “千万别是蒙娜丽莎的微笑。”雪曼也顽皮。

    雪曼虽是长辈,却和宁儿非常合得来,非常投契,像姐妹一样。

    “我和雪茹的性情不像,我们谈不来,也不接近,可能她比我大十岁的缘故。”

    “我觉得妈妈把你当女儿般爱护,她一听到你的事,立刻要我来,焦急担心得不得了。她说你又善良又天真,怕别人欺负你。”

    “她记得的是以前的我,”雪曼笑了,“今年我已经三十八岁。”

    “妈妈说,有些人一辈子也长不大。”

    “是我吗?”雪曼掩着嘴笑,她的秀丽的确是难得一见的。

    “我们太久没见面了。”

    “为什么你不回新加坡?”宁儿问。

    “啊

    ——这些年我身体不好。”雪曼神色有些古怪,好象小学生被抓住过犯。“学森的业务也不须到那边,大哥也常来——”

    她停下来,不能自圆其说地懊恼。

    “我不喜欢那边的天气。”她最后说。

    宁儿善体人意,她知道这句话或者问错了,于是立刻改变话题,十分乖巧。

    “我想观光一下此地最出名的商店。”

    “下午我带你去

    ‘哉丝’买衣服。”雪曼心情又好起来,

    “我也好久没去了。”

    午后,雪曼照例小睡片刻,门房工人带着两个客人到访。

    “丁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