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钟声(1/2)

    钟声报得这样急──

    时间之海底记水标哦!

    是记涨呢,还是记落呢!──

    是报过去底添长呢?

    还是报未来底消缩呢?

    《钟声》收入《红烛·青春篇》,属于一位青年学生刚刚萌发的“形而上”思索。

    当钟声敲响的时候,诗人似乎猛然一怔,从青年学生特有的那匆忙的、兴冲冲的步履中驻脚聆听。“钟声报得这样急──”是啊,在青年人朝气蓬勃、一往无前的“入世”人生中,还有多少时候在驻足思忖,感叹“逝者如斯”呢?岁月如梭、光阴不再,那多半是年过半百者的惋惜,青年人不会如此,因为在他们的面前,还浮动着那仿佛永远不沉的地平线,他们是时间的主人。但是,就在今天,或许是某种特殊境遇与心理的触动吧,诗人清醒地意识到了钟声的 存在、时间的意义,唉,原来它竟然是如此的匆忙,如此的催命!

    于是,在诗人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一片汪洋大海,这就是那无始无终、漫无边际、深不可测、气势磅礴的时间的海洋。传统中国诗歌通常是把时间与江河联系在一起,谓“时间长河”,而诗人却以大海喻时间,显然是特别突出了它给人的广博深厚又变幻莫测的感受。大海波起波伏、潮涨潮落,这就是时间一刻不停的形象,而钟声,就确实是“时间之海底记水标哦!”

    对于永远都只是生活在“现在”的人而言,奔流的时间总是不断地把他的生命割为两大部分,一是已经消逝了的“过去”,一是尚未降临的“未来”。在时间海洋的浪涛拍击下的人的生命,是从不断逝去的“过去”走向迎面的“未来”。如果说这一生命在整体上是有限的,那么,我们的每一声脚步,我们听到的每一记钟响就都是这一“消涨”的信号,“是报过去底添长呢?/还是报未来的消缩呢?”其实,这两者具有同等的意义,在“过去底添长”里,“未来”必然“消缩”了;而关键的在于,无论是“添长”还是“消缩”,人的生命却是肯定的一分一秒地逝去了,这恐怕就是急迫的“钟声”给人的最大悲哀吧。

    自人类的自我意识觉醒以后,对自身生命流逝的恐惧就日益的有增无减起来,对时间的哀叹也就因此产生了,所以在古往今来的中外诗歌中,对时间这一“形而上”的事物的议论可谓屡见不鲜。当然,由于时代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类似的议论又还是各具特色的。当二十年代初期的闻一多屹立在“五四”这一特殊的文化汇合的关口提出自己的“时间之思”时,他实际上已经面对着中外古今的许多时间思索的遗产。闻一多的创作必然存在一个如何认同,又如何超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