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两者之间(1/2)

    全文:

    “起来了没有?”

    骄慵万分,睡眼惺松的回应:“什度时候了?”

    “小姐,下午三时了。”

    “什么?才瞌上眼而已。”

    “小姐,好梦不知醒。”

    “吵醒我干什么?”骄嗔到极点。

    “小姐,你忘记我是谁了。”

    “讨厌,谁会忘记你的声音。”

    “那好,起床,乖乖地,我等你。”

    “今天不行,实在太累。”

    “小姐,你昨晚斡什么来,做贼去了?”

    “一位姐妹失恋,在我处哭诉到天亮。”

    “别太好心。”

    “没法子,我这个人就是那么天真可爱。”

    男方忽然暴喝一声:“还不起床!”

    女子委屈到十分,“喂喂喂,我也是人。”

    “就因为你是人,需要生活费用,所以才劝你提醒精神,今日有人需要你,千万别摆架子搞小动作装模作样,待万人唾弃,乞食来不及。”

    “话说得太难听了。”

    “忠言逆耳。”

    “好好好,我马上起来。”

    “快写!五时半截稿,逾时不候,别怪我照顾不周全。”

    “唉,写作生涯原是梦。”

    一点也不错,他们两人的关系是编者作者。

    为什么好像有点暧昧?

    那样密切的合作,连当事人感情都有点糊涂,况且,两个都是年轻人,又未婚,嬉戏亦无妨。

    “今日欠多少字?”

    “小说八百,杂文七百。”

    “要命,竟有千多字。”

    “小姐,我劝你多次,小说最好一整篇写好了才交上来,一气呵成,前后连贯,前辈都肯那样做。”

    “唉,”打一个呵欠伸一个懒腰,“那是因为前辈无其他事可斡,所以才拼命写。”

    “隔墙有耳,我不再同你说下去了,我还需去追别人。”

    “慢着,小林,小林”””电话已经挂断。

    任自真这才无奈起床。

    也真不像话,太阳快落山了才起身梳洗。

    自由职业就是这个不好。

    太自由了,反而需要更大的自律及意志力。

    而写作这回事,捱到成名,已经累垮,倦得头都抬不起来,绞脑汁可能是天下至劳心劳力之事。

    自真梳洗完毕立刻钻进书房,任由电话搭到录音机上。

    “””自真,今晚作家协会有饭局,请拨冗参加……”

    “自真,下个月图书展览盼你到现场签名售书,请我们联络。”

    “任小姐?我们是奇珍电影公司,想购买阁下原着版权“寂寞夜空”。”

    自真都不予受理,埋头苦写。

    一小时后,电话又来催。

    “小姐,稿子赶出来没有,你何时转性,太阳几时西天出,作家成名后有谁不必我们做小编辑的苦苦哀求?”

    林景山在光明日报任职多年,也不算小编了,行内很有点名气。

    他勇于维护作者利益,敢出面老板据理力争,有担,故受人尊敬,并非一名大校对。

    年来他发掘不少新人,发觉有好的文字,优秀作品,立刻邀稿。

    老总有点门户之见,抗拒心重,把小林的建议扫出了许多次。

    理由:“文字太轻佻,且不通白话文,他们写的统是粤语。”

    还有,“观点狭窄庸俗,没开始已经结束,我不看好。”

    “这班人需要的不是副刊地盘,而是好好多读几年书。”

    “一点气质也无,好算作家吗?”

    小林一味赔笑。

    就在这个情形下,任自真脱颖而出。

    是他约她见面,她谈条件,大胆起用,使她成为光明日报上一支笔。

    不过林景山从来不居功。

    他常说:“咄,人家没有天份,狂捧有什么用。”

    不要说是小小编者人微力薄,不少报馆及出版社大老板都捧不出作家,开头三两年的确哄动过一阵子,日后还不足泊声匿迹。

    一定要读者支持。

    编者做的,不过是推介工作,读者是否接受,看的是作者的功力,三者之间,关系微妙。

    任自真最近走势大好,虽未能说是独当一面,可是已经出版了五本书,不算是无名小卒了。

    而稿酬版税收入,也足够维持生活。

    当下她沙沙沙伏在书卓上写。

    时间久了,颈、腰,都觉酸痛,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苦处。

    完稿后,她松一口气,电传到报馆交稿。

    小林来电:“又是急就章,小姐,从容点写,也许会有进步。”

    “这也是副刊特色。”

    “没这种事。”

    “不现炒现卖,有些报馆还真不喜欢呢。”

    “我不赞成。”

    “赶出来的稿,感情才真挚,你说是不是?”

    “对,这歪论同交不出稿是不欲滥写一般荒谬。”

    “收到稿,就别再烦我,我还有生活上琐事需要处理。”

    “自真,令晚吃饭如何?”

    叫她自真,不唤小姐,真有点心惊肉跳。

    “七点半我来接你。”

    “约在一个地方等好了。”

    “我有话说。”

    “喂,公事还是私事?”警惕起来。

    “我们之间没有私事。”即时否认。

    “那么,我上报馆来找你。”

    “人多且杂,不方便说话。”

    “那好,我家就我家。”

    挂上电话,自真到银行去,是,女作家也是人,也需存款提款,接着,还得去买家庭用品。

    自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派,她认为接触生活,自经验中学习,对人世观察入微,才能写出成功作品。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非是要对生活有更深切的了解。

    当然,这一界限十分微妙,如不知适可而止,太过投入钻营,又会变得恶俗万分,有失斯文,故自真叮嘱自己要积极生活,澹薄名利。

    很需要一定的技巧。

    崭露头角的她并不敢骄傲,那是太太太危险的事。

    自真见过一些前辈,也曾拥有过十五分钟的知名度,太过挟名自重,骄横十分,却后劲不继,现在等着开销,什么都得做,天天在小报尾巴上写。

    当日自真甫出道,路旁相逢,几乎没给这些人一掌打开。

    回到公寓,替新的连载小说打一个大纲。

    林景山早到。

    自真给他斟茶,“小林,有话请说。”

    “想做一个专访捧你场。”

    自真一听,立刻抗议,“慢看,我不屑做专访,我接受访问,是给报馆面子,那并非我工作范围,还有,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你们也不会浪费篇幅,可是这样?”

    “嘴太刁了。”

    “几时?”

    “后天如何?”

    “有空。”

    林景山略有踌躇,“今日,大作家周芸年到报馆来。”

    “呵,她胖了还是瘦了?”

    “她一直保养得很好。”

    “有无踩我们晚辈?”

    “人家早已上岸,都不大出来了,怎么会践踏别人,是你多心吧。”

    “你们看见她似老鼠看见猫一样。”

    “没这种事。”

    “你为何笑咪咪?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听人讲,任自真是林景山的女朋友。”

    自真跳起来,“没有的事!人言可畏!”

    小林委屈到极点,〔喂喂喂,何用颈筋暴绽?我不是那么差吧。”

    “可是没这回事就得辟谣。”

    “上次传你同老总徐仰海,又不见你如此刺激。”

    “因为徐老总德高望重,一听就知不可能,是假象。”

    “我呢?”

    自真叹口气坐下来。

    “小林,你知道我,最怕夫唱妇随。”

    林景山不服气。

    又云,同行如敌国。”

    “我又不打算降格做作者,我是编者。”

    “两者之间关系已经够密切,天天纠缠,惨过结婚。”

    “你这个口头禅最差,口口声声惨过结婚,讨厌极了。”

    “总而言之,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会同圈内人搞男女私情。”

    “口角似女明星。”

    自真叹口气,“有什么前途?自由职业收入飘忽不定,够租还是够吃,一个人干此行已心满意足,夫妻俩一起混饭吃?不必这样苦命吧。”

    小林柏着桌子斥贾:“小小井底蛙口出狂言,人家讯报伉俪夫唱妇随,资产数亿,还有,亿周刊梁大编辑自岗位退下,带走六百万退休金,盟报雷老总年薪五百万,你胆敢看轻我们。”

    自真并不胆怯,冷笑一声,“那是行内状元,你是状元吗?”

    林景山笑了,“你又是花魁女?”

    “我前途未可限量。”

    “箩底橙只只都作此宣言。”

    “林景山,你上门来就是为着侮辱我?”

    “是你先带头轰炸。”

    “你不让女子?”

    “你那么厉害,还需人承让?”

    “所以,编者与作者无可能进一步发展。“太会得针锋相对了。”

    “一起去看电影吧。”

    “没空,我要到作家协会晚膳。”

    林景山挥挥手,“有什么了不起。”

    自真立刻说:“这是什么态度?见人挑担不吃力,肤浅、幼稚,人人无甚了不起,你最成功、聪明、能干,可是这样?”

    “吵得我头痛。”

    “小林,我们也别自相残杀了,你今晚到底为了什么事来?”

    他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