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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梁漱溟问答录》中一段记述的订正(2/2)

趣,登一登也无妨。我们无需"悄悄地"前往,也不曾"悄悄地"前往。

    回忆起来,这次晤面谈到四个话题。关于所谓谄媚**,父亲说,一切事实俱已写清,应该能明白,如有不明白处请提出来。并引了孔子见南子的故事,还有"天厌之,天厌之!"那两句话。看来梁先生读过《自序》后确已较明白,未再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何以会有《问答录》中的说法,希望有"一个他自己满意别人亦认为公正的答复",令人费解。事实就是事实,无所谓满意或不满意。若说要公正,对任何人都应公正。

    当时我本着"童言无忌"的心理,对梁先生说了一番话,简记如下:

    "梁先生来信中的指责,我作为一个后辈,很难过。因为我以为您不应该有这种误会。父亲和**的一切联系,都是当时组织上安排的。组织上三字的分量,谅您是清楚的。**处处代表**,是谁给她这种身份、权利的?**半夜跑到我家地震棚,来时院中一片欢呼'**万岁!'是谁让青年们这样喊的?居心叵测的女人和小人君临十亿人民的原因,现在大家都逐渐清楚了。父亲那时的诗文只与**有关,而无别人!可以责备他太相信****,却不能责备他谄媚**。

    "我们习惯于责备某个人,为什么不研究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所处的地位,尤其是解放以后的地位!古时一些政治怨愤每托男女之情。近年又有毛附于皮的比喻,最根本的是,知识分子是改造对象!中国知识分子既无独立的地位,更无独立的人格,真是最深刻的悲哀!"

    梁先生宽容地听了我的童言。恐亦因是童言,未能进入他的记忆,故不提及。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他的青年生活。老人说他原打算出家,不愿结婚,很经过一番痛苦挣扎。老梁先生很盼儿子结婚,但从未训诫要求,他对这点常怀感谢。这一段话很长,可能因我注意力不在此,记得的不多了。

    接着谈到佛学。我的笔记本上有一段:小乘佛教先出,是原始佛教。然后有大乘。所谓接引众生,是从愚昧走向开明,接引的方法不同,故有派别。密宗收罗了外道。梁走的是玄奘的路,是惟识法相。破二执,我执法执;断二取,能取所取。

    (宗璞现按:这是两先生谈话的"段落大意"。)

    然后说到两位老人各自的生活,梁先生说他的养生原则是少吃多动。谈话自始至终,未提及批林批孔。我想当然因梁先生知道那情况的复杂,而谄媚**是品德问题。

    最后,梁先生取出一本《人心与人生》相赠,并坐到书桌旁签字。写的是"芝生老同学指正,一九八五年著者奉赠",写完取出图章,我习惯地上去相助,他说不必,果然盖得很清晰。

    我们起身告辞,这时梁先生亲切地问我:"你母亲可好?代我问候。"我回禀道:"母亲已于一九七七年十月去世。当时大家都在'四人帮'倒台的欢乐中,而我母亲因父亲又被批判,医疗草率,心绪恶劣,是在万般牵挂中去世的。"梁先生喟然,直送我们到电梯前,握手而别。

    原载1989年3月21日《光明日报》

    附记:此文初刊至今,转眼已十六年。2005年6月11日上午,梁漱溟先生长公子培宽兄来舍,我们谈起历史的诡谲,先人的高谊,自然也谈到这篇文章。我对梁先生的直言和明白真相后的友好,深表敬意。培宽兄认为冯先生对待友人批评的坦荡态度难能可贵。他说《订正》一文翔实可信,并问及院中三松变迁的情况。我们都为旧松虽枯总有新松来接替而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清楚了许多,然而距本来面目似乎还远。

    2005年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