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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耳陈余传第二(2/2)

入巨鹿城(4),王离围之(5)。余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巨鹿北。章邯军巨鹿南棘原(6),筑甬道属河(7),恫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巨鹿。巨鹿城中食尽,耳数使人召余,余自度兵少,不能敌秦,不敢前。数月,耳大怒,怨余,使张黡、陈释往让余曰(8):“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胡不赴秦俱死(9)?且什有一二相全。”余曰:“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俱死,如以肉喂虎,何益?”张黶、陈释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余曰:“吾顾以无益。”乃使五千人令张黶、陈释先尝秦军(10),至皆没。  (1)  章邯:秦将。(2)河内:指今河南省黄河以北地区。(3)夷:剷平。(4)  巨鹿:县名。在今河北平乡县西南。(5)王离:秦将。  王翦之子。(6)棘原;邑名。在今河北平乡县西南。(7)甬道:两旁筑了墙的通道。河:指漳水。(8)让:责备。(9)胡:何。(10)尝:尝试。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破章邯军。诸侯军乃敢击秦军,遂虏王离。于是赵王歇、张耳得出巨鹿。与余相见,责让余,问张黶、陈释所在。余曰:“黶、释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余。余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1)!岂以臣重去将哉(2)?”乃脱解印缓与耳,耳不敢受。余起如厕(3),客有说耳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缓,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余还。亦望耳不让,趋出。耳遂收其兵(4)。余独与麾下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有隙。  (1)望:怨望。(2)岂以臣:吴询以为,其下夺一“为”字。(3)如厕:上厕所。(4)兵:指军队。  赵王歇复居信都。耳从项羽入关。项羽立诸侯,耳雅游,多为人所称(1)。项羽素亦闻耳贤,乃分赵立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国。  (1)称:称誉,赞扬。  余客多说项羽:“陈余、张耳一体有功于赵。”羽以余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1),即以南皮旁三县封之。而徒赵王歇王代(2)。  (1)南皮:县名。在今河北南皮县北。(2)代:县名。在今河北蔚县东北。  耳之国,余愈怒曰:“耳与余功等也,今耳王,余独侯。”及齐王田荣叛楚,余乃使夏说说田荣曰(1):“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扞蔽(2)。”田荣欲树党,乃遣兵从余。余悉三县兵,袭常山王耳。耳败走,曰:“汉王与我有故(3),而项王强,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4):“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5)。东井者,秦分也(6)。先至必王。楚虽强。后必属汉。”耳走汉。汉亦还定三秦(7),方围章邯废丘。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  (1)夏说说:前一“说”,读yuè。后一“说”,读shuì,以言论劝人。(2)扞蔽:犹言藩屏。(3)有故:有旧交情。(4)甘公:有说是天文学家  甘德。(5)东井:星名,即井宿。(6)秦分(fèn):秦的分野。(7)  三秦:指  项羽分封的秦将  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等占据的关中地区。(8)废丘:县名。在今陕西兴平东南。  余已败耳,皆收赵地,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余(1),立以为代王。余为赵王弱,国初定,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1)德余:对陈余感恩戴德。  汉二年,东击楚,使告赵,欲与俱。余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求人类耳者(1),斩其头遗余(2),余乃遣兵助汉。汉败于彭城西(3),余亦闻耳诈死,即背汉。汉遣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4),斩余泜水上(5),追杀赵王歇襄国。  (1)类:貌似。(2)遗(wèi):送给,(3)彭城:县名。今江苏  徐州市。(4)井陉:井陉口。在今河北井陉县东。(5)泜(chè)水:即槐河。源于今河北赞皇县西南,东流入滏阳河。  四年夏,立耳为赵王。五年秋,耳薨,谥曰景王。子敖嗣立为王,尚高祖长女鲁元公主(1),为王后。  (1)尚:娶公主为妻,称“尚”。  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1),赵王旦暮自上食(2),体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骂署(3),甚慢之。赵相贯高、赵午年六十余,故耳客也,怒曰:“吾玉屠王也(4)!”说敖曰:“天下豪桀(杰)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无礼,请为王杀之。”敖啮其指出血(5),曰:“君何言之误!且先王亡国,赖皇帝得复国,德流子孙,秋豪(毫)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等十余人相谓曰:“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背德。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汗王为(6)?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1)平城:县名。在今山西大同市东北。(2)上食:献上饮食。(3)箕踞:古人坐于席上,坐则跪,行则膝前,以此为敬。若伸两足,则手据膝,故若箕状,此为傲慢不敬之态。(4)孱(chán)王:懦弱的君主。(5)敖啮其指出血:张敖以此表示至诚而誓不背汉。啮(niè):用牙啃或咬。(6)何乃汗王为:言何必给王造成不良影响。  八年,上从东垣过(1)。贯高等乃壁人柏人(2),要(邀)之置厕(侧)。(3)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入者,迫于人!”不宿去。  (1)东垣:县名。在今河北石家庄市东北。(2)壁人:置入于壁中。  柏人:县名。在今河北内丘县东北。(3)要(邀)之置厕:在  驿站之侧拦截高祖。置:驿置,  驿站。厕:同“侧”。  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诸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到,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等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天;公等死,谁当白王不反者(1)?”乃槛车与王诣长安(2)。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不知也。”吏榜笞数千,刺燕(3),身无完者(4),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乃女乎!”廷尉以贯高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5)。”中大夫泄公曰:“臣素知之(6),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7)。”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8)。卬(仰)视,泄公劳苦如平生欢(9)。与语,问张王果有谋不(否)。高曰:“人情岂不各爱其父母妻子哉?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10)!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根所以(11),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具以报上,上乃赦赵王。  (1)白:说明。(2)槛车:囚禁犯人(或装载猛兽)的有栅栏的车。(3)刺(ruò):以铁刺之,又烧灼之。(4)身无完者:体无完肤。(5)以私问:以私情相问。(6)素知之:平素了解此人。(7)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言贯高重信义。(8)箯(biāo)舆:竹编的舆床。(9)劳苦:慰劳。(10)易:代。(11)具道:具体说明。本根所以:根由原因。  上贤高能自立然诺,使泄公赦之,告曰:“张王已出,上多足下(1),故赦足下。”高曰:“所以不死,白张王不反耳。今王已出,吾责塞矣(2)。且人臣有篡弑之名,岂有面目复事上哉!”乃仰绝亢(吭)而死(3)。  (1)多:犹重。(2)责塞:尽责之意。(3)吭:喉咙。  敖已出,尚鲁元公主如故,封为宣平侯。于是上贤张王诸客,皆以为诸侯相、郡守。语在《田叔传》。及孝惠、高后、文、景时,张王客子孙皆为二千石。  初,孝惠时,齐悼惠王献城阳郡(1),尊鲁元公主为太后(2)。高后元年,鲁元太后薨。后六年,宣平侯复薨。吕太后立敖子偃为鲁王,以母为太后故也(3)。又怜其年少孤弱,乃封敖前妇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废鲁王及二侯,孝文即位,复封故鲁王偃为南宫侯。薨,子生嗣。武帝时,生有罪免,国除。元光中,复封偃孙广国为睢陵侯。薨,子昌嗣。太初中,昌坐不敬免,国除。孝平元始二年,继绝世,封敖玄孙庆忌为宣平侯,食千户。  (1)城阳郡:郡治城阳(在今山东鄄城东南)。(2)尊鲁元公主为太后:鲁元公主与齐悼惠王是姊弟关系,悼惠何能尊鲁元为后呢?惠帝之张后乃张敖女,而鲁元是张敖妻,由外戚关系言,鲁元成了惠帝之妻母。悼惠为结欢于  吕后,乃依惠帝与鲁元之关系,而尊称之为母。(3)此几句言张偃以母鲁元为齐王太后之故,得以立为鲁王。(若按张敖宣平侯之爵,张偃只能为侯。)  赞曰:张耳、陈余,世所称贤,其宾客廝役皆天下俊桀(杰),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余始居约时(1),相然信死(2),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向)者慕用之诚(3),后相背之戾也(4)!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  (1)居约时:贫践俭约之时。(2)然信:犹“然诺”。(3)向者:往昔。(4)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