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对《沉思第四》的诘难(1/2)

    关于真理和错误

    一、在这一《沉思》一开始你扼要地叙述了你认为以前充分论证了的一切事物,你以为你用这个办法就开辟了道路,使我们的认识再前进一步。至于我,为了不拖延一个如此美好的计划起见,我先不打算坚持说你应该把那些事物再论证得更清楚些;只要你记住什么是你同意了的,什么是你没有同意的,这就够了,怕的是你以后把它做为一种已定之论。

    在这以后你继续推理说,上帝绝不可能欺骗你;而为了原谅你从他那里得来的那个容易错误的功能起见,你把错误归咎于无。你说无的观念时常出现到你的思想中去,而你也以某种方式分享无;因此你认为你是介乎上帝与无之间的。这个推理当然是非常漂亮的;但是,我姑且不说这不可能解释无的观念是什么,或者我们怎么理会这个观念,也不可能理解我们在什么上分享无,以及许许多多别的东西;我仅仅提一下,做这样的一个分别并不能说明上帝能给人一种免于错误的判断功能。因为,虽然那种功能不是无限的,但是它可以阻止我们去同意错误;因此,我们所认识的,我们都会认识得非常清楚、非常明白;我们所不认识的,我们都不会加以任何迫使我们置以可否的判断。

    你自己反驳你自己说:假如你不能懂得为什么上帝做了他所做的,这也不值得惊奇。这话说得太好了;不过,值得惊奇的是:你在你心里有一个真实的观念,它给你表象了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而你却看到在他的作品之中有许多并没有完全做好。这样,既然能够做得更完满而竟没有那样做,这似乎就说明他或者是缺少知识,或者是缺少能力,或者是缺少志愿;说明他至少在这一点上并不完满,也说明他宁愿不完满而不愿更完满,假如他知道怎样做,也能够那样做,就是不愿那样做的话。至于你说:人们习惯于从目的里得来的所有这一类的原因,都不能用于物体的东西,假如是在别的场合上,你这话说得也许有道理;可是在谈到上帝时,怕的是你把主要的论据给反驳掉了,这个论据说明了上帝的智慧、他的能力、他的神见[1]、甚至他的存在都是能够用自然的理性加以证明的。因为,姑且不去说这个有说服力的证明是可以从对宇宙、天、以及宇宙的其他主要部分的观察上得来的,我只请问你,证明上帝的最有力的论据,如果你不是从观察在每一类造物(无论是植物、动物、人、或者你自己的带有上帝的影像和特性的那一部分,甚或你的身体)中的各个部分的美好秩序、功用和节约[2]上得出来的,那么又从什么地方得出来的呢?而事实上,我们看见许多伟大的人,他们从人体解剖的观察上不仅提高了他们对上帝的认识,而且对上帝加以五体投地地赞美,因为他们在上帝给与人体每一部分的完满性和安排中看到了一种如此美妙的智慧,如此卓绝的神见。

    你也许说,应该做为我们研究对象的是这种形式和情况的物理性的原因,而那些注意目的而不注意动力或质料的人是可笑的。

    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懂得(更不要说解释)像十一个小门一样地掌管两个心房上的四个孔道开闭的那十一块小皮[3]是怎么做成的;它们所具有的安排是谁给的;它们的性质是什么,做成它们的原料是从哪里来的;它们的动能怎么使用到动作上去,使用什么器官和工具,以及怎样使用它们,必须有什么东西才能给它们以它们所具有的节制力,把它们做成彼此一致、互相联系、富有弹性,以及大小、形状、地位都合度,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我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生物学家能够懂得并且解释这些事情,而其余很多人,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至少对这种美妙绝伦的功用,对把这些小门那么合适地安放到心房入口处的那种无以形容的神见去加以赞美呢?对于因此而认为一定要承认一个第一因的人,认为这个第一因不仅把这些东西,而且把我们所看到的宇宙间一切更令人惊叹的东西,都如此明智地安排得恰合它们的目的,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该加以赞仰呢?

    你说你觉得你不能过于大胆地去探求和打算发现上帝的深不可测的目的。如果你指的是上帝要隐蔽起来的或者是他不许我们探求的那些目的,这倒可能是对的;不过,不能指上帝摆在大家眼前的、大家毫不费力就能发现的、以及令人由之而对它们的作者——上帝大加赞美的那些原因。

    你也许要说,在我们每个人心里的上帝的观念已足够使我们对上帝和他的神见有一个真实的、全面的认识,用不着去探求上帝为了什么目的而创造万物,用不着费心去考虑别的事情。不过大家并不都是生来就有那么大的幸运,像你那样与生俱来地有这种如此完满、如此明白的上帝的观念以致把他看得再明显不过了。这就是为什么对上帝没有赋与那么大的一种光明而只能靠观察作品而去认识和赞美它的作者的那些人,不能有丝毫嫌弃之心。除了这并不妨碍人们使用这种观念而外,甚至这种观念之得以完成起来都似乎是如此地有赖于对世界上的事物的观察,以致,如果你愿意说真话的话,那么,肯定的是,你对上帝的认识即使不是全部,至少是很大一部分是由这种观察得来的。因为,我请问你,假如从你被渗透到你的身体里去的那时起你一直闭住眼睛,堵住耳朵,没有使用其他任何外感官,因而对全部事物以及在你以外的一切都毫无所知,你这样度过一生,只是在你自己里边沉思,只是在你自己里边把你自己的思想思来想去,假如是这样的话,你想你的认识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呢?我请你告诉我们,不过请你说老实话,并且请你给我们朴朴实实地描写一下你以为你对上帝和对你自己会有的观念是什么样子吧。

    二、你后来提出来这样的一个解决办法:不要把表现为不完满的造物看成为一个隔离开来的整体,而要把它看成为宇宙的部分,这样它就完满了。这种对待法的确值得赞美;不过,在这里的问题并不在于部分(真正的一部分,或和全体来比较的一部分)的不完满,而在于作为本身是整体并且起着一种专门的、特殊的作用的不完满;即使你把它连系到整体上来看,问题也仍然在于知道;假如宇宙的各部分都是完满的,是否整个宇宙就真地比现在(它的许多部分都是不完满的)更完满。因为人们同样可以说,一个国家,如果它的全体国民都是好人,就比它有一部分国民习惯不良更完善。

    因此,当你不久以后说,在某种意义上,宇宙的某几个部分容易错误比起所有的部分都一样,会有着更大的完满性,这无异于说:在某种意义上,国家的某几个国民是坏的,比起所有的国民都是好的会有着更大的完满性。由此可见,正如同一个好的国王只希望他的国民都是好的一样,宇宙的作者的意图和尊严也同样应该是让宇宙的所有部分都不错误。虽然你可以说,没有错误的那些部分好像比有错误的那些部分更完满,不过这是偶然才会发生的事;同样,假如好人的德行在同坏人的对比之下以某种方式显得出来,这也不过是偶然地显得出来那么多。在一个国里既然不希望有坏人来使好人显得更好一些,那么同样道理,在宇宙里也好像不适于让某些部分有错误来使没有错误的部分更有光彩些。

    你说假如上帝在把你投入世界中时,没有想把你放在最高贵、最完满的造物的行列里去,你也无权去埋怨。然而这并不能解决这样的一个问题,即他把你放到最不完满的造物中间,而不是把你放在容易错误、受欺骗的造物的行列里,难道这还不够吗?因为同样,虽然一个国王不把他的全体国民都提到最尊荣的爵位上去,而把其中某些人放在比较低级的职位上,把另外一些人放到更低的地位上,对于这样的一个国王人们可以不去责骂他;但是假如他不仅是把有些人放在最坏、最低的职位上,而且让有些人做下贱的行为,那样一来,他就是极其有罪,就不能不让人责骂了。

    你说实际上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证明上帝本来应该给你一个比他已经给你的那个认识功能更大一些的认识功能;不管你把他想像为多么熟巧精练的工人,你也不能因此就认为他本来应该把他可以给几个作品的全部完满性都放在每一个作品里边。可是这样丝毫答复不了我的诘难,而且你看,问题不在于知道上帝为什么没有给你一个更大的认识功能,而是在于要知道他为什么给了你一个容易错误的认识功能;问题不在于为什么一个十分完满的工人不愿意把他的艺术的全部完满性都放在他的每一个作品里边去,而是在于为什么他甚至要在某些作品里边放上一些缺点。

    你说:虽然你用对于能够落于你的思考中的一切事物的一种清楚、明白的知觉这样的一种办法仍然不能使你免于错误,但是你有能力用另外一种办法使你免于错误,那就是下定决心,在事情的真相没有弄清楚以前无论如何不去下判断。然而当你随时都非常小心地去遵守这个原则时,对于我们要下判断的事物却认识得不清楚,不断有弄错的危险,这不终究是一种不完满吗?

    你说:错误在于运用上,这种运用是从你而来的,是一种缺陷,而不在于你从上帝接受来的功能上,也不在于从上帝而来的运用上。我愿意在被视为直接来自上帝的那个功能里没有错误;可是,假如我们对那个功能再远一点加以观察,看到它是同能够错误这一不完满性同时被创造的话,那么它还是有错误。因此,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