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章 心理学是为什么的?(1/2)

    一个导论性问题。事实和理论。科学和学科。科学和行为。科学的危险。作为学科的科学。科学的功能。心理学的特殊功能。自然、生命、心理。数量、顺序和意义的整合。上述讨论中的共同原则。格式塔范畴的普遍性。心理学是为什么的?

    一个导论性问题

    当我第一次构思这本书的撰写计划时,尽管我还不甚了解,但仍猜想将花多少精力把这本书写就出版,以及一位可能的读者会提出哪些要求。我曾怀疑,我并非口头上说说,而是真地怀疑,在作者方面和读者方面所花的力气是否会被证明是值得的。写一本关于心理学的著作,用作对过去的十年间面世的许多著作的补充,我的这种想法就没有像写一本《心理学》(Psychology)那样在内心受到那么多的困扰。写一部著作并付诸出版是一种社会活动。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活动,人们有否正当理由去要求社会的合作?社会,或者说社会的一小部分,充其量能从这部著作中得到什么好处呢?我试图为这个问题提供答案,直到现在,当本书写成之际,我回到本书的第一章,找到了使我有勇气踏上遥远征途的那个答案,该答案一直伴随着我,直至本书的结束。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一本关于心理学的著作可能会产生某些益处的理由。心理学业已分裂成众多的分支和学派,它们彼此漠不关心或相互论战,甚至一位局外人也会产生这种印象——这种印象肯定由于《1925年的心理学》和《1930年的心理学》这两本书的出版而得到加强——“心理学”已以复数形式取代了其单数形式。

    心理学在美国甚为得宠,多年来一直得到人们的喜爱,尽管在我看来,这种宠幸有所衰退,而且可能明显衰退;至于在英国这块保守的土地上,心理学长期以来并未得到热烈的欢迎,就像其他一些喧喧嚷嚷的和令人惊愕的新事物一样,但是却逐渐地站住了脚跟,根据我的看法,正在不断增强;在德国这块实验心理学的发祥地上,开始时,心理学有过一段迅速发展的时期,可是不久以后,却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致使它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

    我承认,比之我年轻的时候,今天我对心理学的劲敌——不论是那些严肃的劲敌还是老实的劲敌——所抱有的憎恶心理要少得多。

    把今天的心理学与人类知识的其他分支进行比较,已经在我心中产生了一个问题,即通过将自己毕生精力贡献给心理学的人们的广泛而集中的努力,心理学已经作出了哪些贡献。

    凡是哲学系的学生均须对下列巨大而又深刻的问题获得某种暗示,这些问题从古至今一直困扰着我们那些最深刻的思想家的心绪;凡是历史系学生均须关注巨大的人类力量,这些力量已经用于建立和毁灭一些帝国,并且,这些力量结合起来创造了我们此时此刻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凡是物理系学生均须通过他的最后考试,既非单单凭借对我们自然知识的合理化的某种顿悟(insight),也非单单凭借对实验方法的无可抗拒的确切性的某种顿悟;凡是数学系学生不会在其学业完成之际,却不知道概括思维为何物,或不懂得概括思维能产生何种美妙而有力的结果。但是,对于心理学系的学生来说,我们可以说些什么呢?那些攻读心理学的学生在完成学业之际是否肯定很好地理解了人类的本性和人类的行为呢?我并不准备对这一问题作出肯定的回答。可是,在获得该问题(也即一名心理学系的学生从他的一般课程中能够获得什么东西,更为概括地说,心理学对人类的不朽财产可以作出哪些贡献)的答案之前,我并不感到有何理由可就这一题目写一本一般的书。

    事实和理论

    没有人可以因为心理学发现的事实太少而对心理学横加指责。凡是知道通过实验方法可使一切事实显得清晰的心理学家确能学到许多东西。这些知识凭其自身的权利在今天被视作是一种目的。“发现事实,事实,还是事实;当你对事实深信不疑时,便设法去建立理论。但是,你的事实还是更为重要的。”上述这一口号表明了一种哲学信念,在今天它已被广泛接受。确实,它似乎很有道理。一方面是客观的事实,这些客观的事实并不受制于对它们进行调查的科学家的支配;另一方面则是科学家所作的假设,也即理论,这纯粹是他心灵的产物。我们应当自然地将主要的价值归之于前者而非后者。在心理学中,这样一种观点可以说具有正当的理由。因为这门科学在新时期开始之前,是由一些简单的和综合的理论以及少数经过科学确定的事实构成的。随着实验的到来,人们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事实,这些事实给旧的理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只有当心理学决定成为一门探索事实的科学时,方才开始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从知之甚少而幻想很多的状态逐渐进步到知之甚多而幻想极少的状态——至少是有意识的,并且带有某种目的,尽管仍未意识到它包含着比许多心理学家意识到的更多的幻想。为了评价这种进步,我们必须检查一下所谓“知之甚多”(know

    much)的含义是什么,拉丁谚语“大非大”(multum non multa)在“甚多”(much)一词的两个含义之间作出区分。迎合一种含义而抛弃另一种含义纯粹是数量方面的。根据后面的说法,一个了解20个项目的人比一个了解2个项目的人多知十倍。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后面那个人如果了解2个项目的本质关系,这样一来,就不只是了解2个项目,而是每一个项目具有两个部分,他了解的东西就比前者多得多,如果前者仅以纯粹的聚合形式了解20个项目的话。尽管从拉丁词multa的观点来说,这个人居于优势,但从multum的观点看,他居于劣势。

    现在,当我探索科学的发展时,在我看来,科学似乎开始发现它自身,并在文艺复兴时期进入一个新时期,它从追求multa转变为寻求multum。从那时起,科学不断地努力减少其命题(一切已知的事实均可从中推论出来)的数目。在这一事业中,它已经越来越成功,而且,通过其新方法还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事实,否则,这些事实是不会被人们所了解的;与此同时,它还扬弃了原先作为事实而被采纳的许多幻想。例如,重的物体比轻的物体掉下的速度更快,正如人们可以从掉下一支铅笔和一张纸的现象中测试到的那样,这是一种“事实”。但是,这是一种复杂的而非简单的事实,简单的事实是,一切物体在真空中以同样速度下落。从这一科学事实中可以推导出日常的事实,而不是相反。正是这个事实成为疑难的对象。

    人们可以把科学的进步看作是已知事实之数量的稳定增长。于是,人们可以形成一种观点,即许多知识意味着multa的知识。但是,科学进步的一个十分不同的方面也是可能的:单一性(simplicity)的增加——当然不是从越来越容易学会这一意义上所说的,而是在这样一种意义上所说的,即对业已掌握科学体系的人来说,这种科学体系成为越来越聚合和统一的整体。或者,从另一角度来表述,科学是无法与图书目录相比较的,因为后者根据任意的原则将全部事实排列成表,就像图书馆里的图书根据作者姓名的字母顺序排列那样;科学是理性的(rational);事实及其顺序也是一样;没有顺序的事实是不存在的;因此,如果我们彻底了解一个事实,我们便可以从这一事实的知识中了解众多的事实。根据这一观点,许多知识是multum的知识,是理性系统的知识,是一切事实相互依存的知识。

    科学和学科

    当然,科学在达到其目标方面从未获得成功。在科学发展史的任何一个时刻,科学理想与科学成就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科学体系从未完整过,始终有一些事实,不论是已经发现的旧事实还是正在发现的新事实,向科学体系的统一性提出挑战。显然,这一情况发生在任何一个个别的科学范围之内,当我们考虑不同科学的多样性时,该现象甚至变得格外明显起来。它们都是从一个共同的发源地产生的。第一个科学冲动并不指向不同的特殊课题,而是普遍的。用我们目前的术语来说,我们可以这样说,哲学乃一切科学之母。

    科学的进步具有一种标志,即渐进的特殊化(Progressivespecialization),而我们的科学——心理学,是最后获得独立的一门科学。这种分离和特殊化是必要的,但它与知识统一性的目的相悖。如果一些彼此独立地建立起来的科学得以发展,各门科学本身可能是相干的,那末它们的相互关系是什么呢?一种multum如何从那个multa中产生呢?这项任务随着科学功能的完善而必须被完成。我是最后才看到在科学的实际应用中科学的价值的。对于距离地球数百万光年的星球光谱线之移动(Shift)所作的解释,比之建造一座具有创记录跨度的新桥或者越洋传送照片,在我看来是科学上更加伟大的胜利。但是,对于所有这些而言,我并不认为科学可以被合法地视作相对而言少数人的游戏,这些人享受科学并以科学谋生。在某种意义上说,科学不能完全脱离行为。

    科学和行为

    当然,行为没有科学也有可能产生。在第一个科学火花迸发以前很久,人类便已经开展其日常的事务了。到了今天,成千上万生活着的人们,他们的活动是不由我们所谓的科学来决定的。然而,科学必然会对人类的行为产生日益增长的影响。对这种影响予以粗略而简要的描述,将会使科学更加明白地突显出来。倘若对其差异加以夸大和程式化,我们可以说,在前科学阶段(prescientific

    stage),人类的行为按照情境教他干的方式那样去干。对于原始人来说,每件东西均表明了其本身,以及他借此应该去做的事情,一只水果说:“吃我”;水说:“喝我”;雷声说:“怕我”;而女人说:“爱我”。

    世界是有限的,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说,世界是可以操纵的,知识是直接的和相当不科学的,在许多情形里,它们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在其他许多情形里,它们则是令人失望地错误的。人类在其原始的世界里缓慢地发现这些错误。人类学会不再信任事物告诉他的情况,并逐步地忘却鸟类和石头的语言。相反,他发展了一种称作思维的新活动。这种新活动给他带来巨大好处。他可以构思事件和行动的结果,从而使他从过去和现在中解放出来。通过思考,他创造了科学意义上的知识,一种不再是关于个别事物的知识,而是关于普遍事物的知识。于是,知识变得越来越间接,而活动在通过物质世界丧失其直接指导性的程度上变得越来越理智化。此外,思维过程摧毁了原始世界的统一性。思维发展了类别和等级,每一个等级都有其自己的特征、行为方式或定律。然而,要求作出决策和即时反应的具体情境并不仅仅属于这样一种等级。因此,如果活动由科学知识来引导的话,那末它必须服从一种复杂的思维过程,而且这样的过程通常不能提供一种清晰的决策。换言之,原始人的世界直接决定人的行为,告诉他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而科学世界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则常常难以做到这一点。推理似乎揭示了真理,但是一种真理不会给行为以指导;对于这种指导的要求仍然保持着,而且必须满足。于是,最终产生了科学和宗教的二元论(dualism),它包括双重真理说(double-truth

    theory)、痛苦的敌意和科学的伤感等各个方面,每个方面均不能令人满意。

    科学的危险

    人类必须为得到的每种收获付出比收获更高的代价,这是不是人类的悲剧呢?我们是否必须以瓦解我们的生活来作为科学的代价呢?我们是否必须在工作日否认我们在礼拜天立下的誓言呢?作为个人的观点,我认为不存在这种不可抗拒的必须。科学在建立理性的知识体系时必须选择十分易于顺从这种系统化的事实。这种选择过程(其本身具有极大的重要性)涉及到忽视或拒绝一些事实或方面。只要科学家们知道他们正在做的事,这一过程便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但是,在获得成功时,科学容易忘却,它并没有吸收现实的一切方面,而且容易否认它曾忽略的那些方面的存在。因此,它并未记住使一切科学得以产生的问题,而是以“上帝是什么,我们是什么……”等问题予以嘲笑,并把坚持提出这些问题的人们视作返祖现象的遗物。

    这种态度,它的历史必然性及其功绩,必须加以拒绝,并不是因为它对宗教怀有敌意,而是因为如果它得以坚持的话,它将关上导向一切问题本质的大门,从而阻碍科学本身的进步。我的观点是,没有一扇大门可以向科学关上;在这一点上,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今天的科学或昨天的科学能够对这些基本的问题作出回答,正像众多的激进分子,也即具有最佳动机的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恰恰相反,我在意识到科学不完整的同时,认为科学应该逐步试着扩大其基础,以便包容越来越多的事实(这些事实是科学最初认为应予排斥的),并得到越来越好的装备来回答那些人类无法予以否认的问题。倘若科学误解其任务,那末它将始终处于丧失其独立和完整地位的危险之中。非法的王位篡夺者将始终会找到觊觎王位者。对理智的谴责(据假设,这种理智在我们世界的某些部分占有巨大的比例,具有深远的影响),在我看来,似乎是这种错误的科学态度的结果,尽管它本身的错误并不更少。在后面的一章里(见第九章),我仍将回过头来谈谈这个题目,并指出,倘若科学遵循着我曾简要地指明的那条途径发展的话,它将会以另一种面貌出现。但是,我希望这样的一种科学应该有助于重建原先的统一,尽管是缓慢的,但却是肯定的。对于这种原先的统一,科学曾为了发展而不得不加以摧毁。

    由此可见,一门科学之所以获得价值和意义,并不在于它所收集到的个别事实之数量,而在于它的理论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力量,这种结论与我们开始讨论时的陈述是十分对立的。然而,这种观点并不轻视事实,因为理论是事实的理论,而且只能由事实来检验,它们并不是对事物可能是什么的呆板推测,而是对事物的调查(surveys)和直觉(intuitions)。因此,在我的心理学描述中,我将强调理论方面;当然也要报道许多事实,但并非仅仅是事实的罗列和堆砌,或者仅仅是展示一些奇异的现象,以便与蒂索夫人(Mrs.Tussaud)的蜡像作品作比较,而是作为一个体系中的事实——就人力所及的范围而言,它不是我自己的一个宠爱的体系,而是它们内在地所属的体系——也就是说,从理性上可以理解的事实。

    作为学科的科学

    然而,如果这种程序忽略了科学的另一方面,那末这种程序便毫无价值了,这另一个方面迄今为止在我们的讨论中是被省略的,也就是说,在事实的建立中最大可能的确切性。由于这种确切性的要求,科学自身摆脱了科学家个人的愿望。一种理论必须由事实来提出要求;反过来,理论也对事实提出要求,而且如果事实不能与理论相符合,那未理论要么是错误的,要么是不完整的。在这个意义上说,科学便是学科。我们不能做随心所欲的事,而是必须做事实要求我们做的事。科学的成功已经倾向于使我们感到骄傲和自负。但是,这样的自负是不恰当的。一个人既是最伟大的主人也是最伟大的仆人。在知识的进步过程中,我们反复体验到我们是多么容易停顿和结巴,我们经常发现我们能够“制造”的知识是多么匮乏,我们多么需要为我们的思维提供时间,以便其发展。因此,对知识的追求,不该使我们觉得可以如何如何的自豪和夸口,而应该使我们变得谦卑起来。

    科学的功能

    现在,让我们来归纳一下:真知灼见的获得应当有助于我们重新整合已经分崩离析的世界;应当教会我们中肯地看待不受我们的愿望和偏见所支配的客观关系;应当为我们指明在我们的世界中我们真正所处的地位,并为我们提供对我们周围有生命物体和无生命物体的敬意。

    心理学的特殊功能

    一切科学都有其特殊的功能。心理学能作出什么特定的声明呢?为了教会我们谦卑,有哪门科学能够比天文学和天体物理学在研究超越我们想象之外的时间和距离方面做得更好呢?又有哪门科学能够比纯数学在要求绝对证明方面使我们更好地自律呢?我们能否声言心理学特别适合于整合(integration)的任务,并且将此作为对我们一开始就提出的那个问题的一种答案呢?我认为我们是能够的,因为在心理学中,我们正处在我们世界的三大领域的交叉点上,这三大领域我们称之为无生命的自然、生命和心理。

    自然、生命、心理

    心理学研究生物的行为。因此,像生物科学那样,它也面临着有生命的自然和无生命的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不论它是否意识到这一问题,也不论它是否关心这一问题。但是,对心理学家来说,行为的一个特殊方面,用普通的说法即称之为“心理的”(mental)方面,具有极大的重要性。我们在此处不想讨论意识和心理本身。后面几章里将会显示我们对这些概念的运用。可是,我们不会从一开始就拒绝一种区分,这种区分渗入我们的成语表述像渗入科学术语一样多。我们都知道,如果一名拳手被击倒并有6分钟时间未恢复知觉,这样一种陈述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在这致命的6分钟里,那位拳手的生命并未停止,而是丧失了行为的一个特定方面。此外,我们还知道,一般情况下的意识和特殊情况下每一种特殊的意识功能,与我们中枢神经系统中的过程具有密切的关联。因此,可以这样说,中枢神经系统成为心理、生命和无生命自然集聚的结点(nodal

    point)。我们可以对神经组织的化学构成进行研究,而且找不到我们在无机的自然界发现不了的组成成分;我们可以研究这种组织的功能,并将发现它具有生命组织的一切特征;最后,在神经系统的生命功能和意识之间存在这种关系。

    对于这种关系,有两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已遭拒绝。如果有人声称已经找到了对上述问题的完整而又正确的解决办法,那末他将会被怀疑是一个傻瓜或一个骗子。这些问题已经占据人类心中达数千年之久,因此有可能通过其他的途径来找到一种解决办法,而不是通过缓慢和渐进的方法。我对这种方法的看法将留待本书的后面部分来讨论。

    唯物主义

    不过,在这里,我将拒绝两种业已提出的解决办法。第一种解决办法是所谓“原始的唯物主义”(crude

    materialism),它在上一世纪中叶达到顶峰,并大受欢迎,1900年左右出版的一本畅销书对此有所表述,但是现在实际上已被人们忘却。我指的是海克尔(Haeckel)的著作《宇宙之谜》(Riddle

    of the

    Universe)。我不能确信,美国甚至时至今日尚未感到这股浪潮的退落,这股浪潮的波峰是在通过旧大陆以后很久方才抵达新大陆岸边的。该唯物主义的解决办法出奇地简单。它说,整个问题是一种错觉(illusion)。根本不存在物质、生命和心理这三种实体(substance)或方式;只有一种东西,那便是物质(matter),它由盲目回旋的原子(atoms)所组成,这些原子因为数量庞大,并可长时间供它们调遣,从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结合,其中就有我们所谓的动物和人类。思维和感觉不过是原子的运动而已。对大脑的物质进行干预,便可看到意识所保留的东西。尽管我已经粗略地表述了这一观点,但是,我认为我是恰当地表达这种观点的,尤其是当我补充说,这种观点不仅是一种科学信念,而且也是一种教义和愿望时。当人们看到一座由强固的壕沟护卫起来的教堂坚持其教义时,科学作为正在成长起来的一位年轻巨人开始摧毁这些教义——这一代人通过成功地将科学应用于技术问题而变得自负起来,并且已经丧失了畏惧感,这种畏惧感是伴随着一切真正的知识而来的。就像胜利的野蛮人那样,不管他们是摧残文化者(vandals)还是加尔文派的教徒(Calvimists),将他们的被征服者的最感亲切的创造物摧毁得一千二净,于是,我们的唯物主义者发展起一种对部分的人类哲学的憎恨感,那些部分的人类哲学指向他们狭隘的概念范围以外的地方。被人称为哲学家是一种侮辱,而成为一名信仰者则属于印度贱民(untouchables)中的人了。

    现在,我对这些人毫无憎恶之心,尽管我看到他们的心胸多么狭隘,风格多么低下。我认为,他们已经提出了一个可以称道的宗旨。他们帮助建立了一种理智,这种理智强大到足以抵抗一个反动教堂的粗暴干预,而且他们追求自己的路线,形成新的一代人,这代人不受宗教戒条的束缚,从而也没有什么斧子可以去磨。

    至于唯物主义本身,今天无需对它进行拒斥。我只须补充一点:唯物主义者声称,物质、生命和心理之间的关系或相互作用等问题虽被错误地提出,但结果却可能证明完全有效。唯物主义者所犯的一个令人失望的错误是根据他们的科学尊严在上述三个概念之间作出武断的区分。他们接受其中一个概念而拒斥另外两个概念——他们的借口是科学的内在成功和外在成功,以及当代思辨哲学(speculative

    philosophy)的荒谬——这些概念中的每一个概念,包含着与其他概念同样多的终极真理,可是每一个概念在特定时间达到的发展阶段却颇为不同。

    生机论和唯灵论

    我想在这里拒斥的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并不否认我们问题的有效性;恰恰相反,它试图通过建立两个或三个彼此独立的存在领域来解决问题,每一个存在领域与另一个存在领域有明显的区别,这是由于存在或不存在特定因素的缘故。人们可以分辨这三种假说;第一种假说在生命和心理之间划出界限,生命和无生命自然属于一类[笛卡尔(Descartes)],而心理则是一种新的和天赐的实体,凭籍这种实体,人类与其余的创造物(creation)得以分开。另一方面,第二种假说则将生命和心理合在一起,受无机自然中无法找到的一种力量所引导,从而基本上与这种力量不同[生机论(vitalism)]。第三种解决办法坚持三重区分,并且在这三个领域的每一个领域里寻找特别活跃的原理[舍勒(Scheler)]。在这三种假说中,生机论迄今为止已获得最大的重要性,因为许多透彻的和高度灵活的假说已经为人们所作出,用以建成一种真正的科学理论。鉴此,生机论问题将在后面几页反复地得到我们的注意。这里,我只是解释为什么我一开始必须拒斥整个解释类型。回答是非常简单的,但是,在缺乏广阔背景的情况下,这种回答似乎有点儿不能令人满意。生机论类型的解决办法实际上没有解决问题,只不过是对问题的重新命名而已。通过对问题的重新命名,强调了问题,从而在那个方面要比原始的唯物主义优越得多。但是,如果认为一个新名称就是一种解决办法,那么,一俟这种想法被广泛接受的话,势必会对科学带来许多危害。然而,暂且不论其他两种形式的解决办法,就拿生机论来说,在科学家的队伍里从未得宠过,尤其在生物学家的圈子里从未受到过青睐。承认自己是一个生机论者,需要十分的勇气,因此,让我们对这些人表示敬意,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名誉和学术生涯去从事他们认为是真正的事业。

    数量、顺序和意义的整合

    通过拒斥这些类型的解决办法,我已经暗示了我们的心理学将必须提供的那种解决办法。这种解决办法既不能忽视心身(mind-body)问题,也不能接受这三个领域由于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彼此分离的观点。这里,我们的心理学的这种整合性质(iute-

    grative puality)便愈加明显起来。唯物主义试图通过用部分贡献解释整体的办法来实现一种简单的体系。为了真正达到整合,我们必须用每一部分的贡献来建立我们的体系。当我们注视自然、生命和心理等科学的时候,我们可以从每一领域提取特定的和特别重要的概念,也就是说,从第一个领域中提取数量(quan-tity)概念,从第二个领域中提取顺序(order)概念,从第三个领域中提取意义(meaming)概念(在德文中用Sinn表示)。因此,我们的心理学必须为上述所有各种概念提供一个位置。让我们逐一讨论。

    数量和质量

    现代的科学心理学是从量化开始的。心理功能可用纯粹的量化术语来表示[韦伯定律(Weber’s Iaw)〕,而且自那时以来,由数量引发的兴趣对进一步发展我们的科学所造成的危害与提供的好处一样多。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