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节 权力和政治(2/2)

量就会高得多。政府在经济生活中的问题是在计划过多和过少之间以及在国有化过多和过少之间寻找一条正确的道路。这里不宜对这个问题扯得过多,因为本作者在以前的一本书中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

    其次,政府如果把过多的社会资源用于做自己的事情——修建纪念碑、市政厅、金字塔、公园、公路、学校或其他公共服务——也可能阻碍经济增长。政府所有的活动几乎都间接有助于增加其他产出,但是,在这个意义上讲,有些活动产出多些,有些则少些。如果政府把大量的钱用在自己的服务上,就可能把本可以投资在私人部门并产生更大效益的钱用光。在有剩余劳动力的国家里,有时有人为这种大手大脚的花钱辩护,理由是,如果不把劳动力用于这些方面,他们也是失业的。诚然,如果在使用剩余劳动力时不同时使用其他稀少的资源——物资、机平等,那费用是微不足道的,但并不总是能做到这一点。此外,即使浪费地使用剩余劳动力不减少其他产出,有成果地使用这种劳动力则会增加产出。如果有剩余劳动力,用它来扩大灌溉系统比用它来造金字塔好。

    如果作为政府经费的税收是用挫伤积极性的办法征来的,那么政府大量用钱除了实际浪费资源外,还可能阻碍经济增长。这基本上是一个方法问题。如果人们知道,他们得把很大一部分收入交给别人,他们可能不愿意作出额外的努力;这一点还不能绝对肯定,因为作用可能是一样的,即为了达到想往的生活水平,有必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但是这可能是一种反作用。如果人们作出这样的反应,按产出比例征收所得税和土地税就会妨碍积极性,如果这些税收比方说高于三分之一,情况也许会更譬如此。但是,如果征收间接税而不是直接税,这种影响基本上可以避免。纳税者通常不知道他购买的物品的价格中含有多少税收,所以只要税收的消极影响是心理上的,采用间接税而不用直接税的办法就可以避免。(我们在前面的第二节(二)中已经看到,间接税可以同直接税一样进步。)此外,税收的变化可能比税收的绝对水平更为重要。人们讨厌增加税收,对任何增税可能都是反对的,直至在他们头脑中的印象消失为止。如果增加的是间接税,效果则可能是使人们增加努力,而不是减少努力。正如我们在第二章第二节(一)中所看到的,随着人们作出努力的报酬的增加,他们工作的时间减少了,因为他们用不断增加的收入买来了更多的空闲时间。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提高税率的效果必然是增加努力,如果所征的税是间接税的话。人们还特别讨厌税务机关可以随意变化的反复无常的税收。如果不是根据收入而是根据商品征收的税收稳定,人们就会使自己适应任何水平的税收,使自己保持“合理的”生活水平。因此,高税率对人们的努力的影响同贫瘠土壤或其他贫乏的自然资源对人们的努力的影响是一样的;生产率低可能激励人们作出努力,也可能使人们泄气,或者与人们的努力毫不相干;对此我们也说不准(见第二章第三节)。(对提高税率的影响感到有把握是可能的,但是对实行高税率的影响则仍然不得而知。因为对一种税的眼前的反应和最后的反应并不一定是一样的。)因此,如果征收的是间接税,如果避免变化,那么在长期内税收可达到的比例并没有简单的限度,比如25%或50%。所以,如果人均实际收入增加,边际间接税增加的幅度大于平均间接税,那么政府的份额将一直增加,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将提高,而且由于税收未变,大多数人对此将漠不关心。因此,高税率如处理不当可能会挫伤积极性,但如使用适当的方法,可能不会影响积极性。高税率对经济增长造成的实际负担是,它可能把本来可以作为效益更高的投资的资源用光。

    浪费资源的极端的例子是把资源用于不成功的侵略战争,或用于虽取得成功但得不偿失的战争。战争降低了资本形成的速度,使许多有才华和有进取心的年轻人丧生,加强具有军事头脑的人对具有经济头脑的人的力量,而且与群众的看法相反,对刺激有用的发明毫无作用(见第六章第三节(三))。为战争付出代价的最近的例子是德国;谁能怀疑如果德国人能避免1914年和1939年的战争,他们现在还会繁荣得多?政府可能阻碍经济增长的方面就是这些。显然,施政得当是很困难的,所以丝毫也不奇怪,大多数国家在大部分历史上经济都未取得增长,而一些最繁荣的国家由于官场**而走向衰落。政府花钱既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控制既不可太严,也不可太松;主动性既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对外国人既要予以鼓励,又不可受其摆布;既不允许阶级剥削,也不助长阶级战争,等等。看来有些国家在度过这些对立的危险方面比另一些国能干得多。其原因何在呢?

    (二) 治国才能的背景

    需要研究的不是持续一二十年的治国好坏的偶然时期,而是持续一两个世纪以上的长期特征。所有国家在不同时期都会有或好或坏的政府,不管总的施政情况是好、是坏还是不好不坏。延续一个世纪以上的好政府往往会自行长期延续下去,因为它为官员们确立了很高的行为标准,这会成为国家的传统,影响后代的行为。同样,不好的政府长期执政会减少建立好政府的可能性,因为新的一代人生下来看到的就是低标准,无优良传统可循。因此,在一个国家历史上的任何时期,人们基本上可以根据它以前的历史以及这种历史遗留下来的传统来解释官场的品德。问题在于为什么这个国家有比较好的政府或比较糟的政府的历史。

    我们得再次研究一下自然资源及其与人的气质可能的联系。有些人认为,有些种族的治理能力比另一些种族强。如果从文化意义上使用“种族”一词,这不过是重述了我们正谋求解决的问题;如果从生物学意义上使用这个词,这种假说在我们对不同民族的遗传因素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前,不可能再前进一步了。迄今我们所知道的一点情况否定了这样一种观念,即有利于建立好政府的基因有特殊的地理分布。关于气候的假说也无济于事。看来,在世界各种气候中,在各个种族中,在自然资源贫乏和自然资源丰富的各种条件下,都有好政府和坏政府。人类对资源的反应不能用资源本身来解释。

    自从柏拉图以来,政治哲学家们一直试图从体制形式的角度来解释出现好政府的原因,他们说,在民主制、**制、仁慈的独裁制、君主制成某个哲学家或当时的风尚所支持的任何体制的条件下,好政府存在的可能性就比较大。如果对历史很熟悉的话,就知道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例如,意大利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始于2500年以前,其间经历过每一种体制。要排出任何一种体制——比如说民主制时期、君主制时期或独裁时期——并说意大利在这种体制下始终比在其他体制下治理得好,那是不可能的。这同样适用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更长的希腊、埃及、印度和中国。好政府需要把统治者的智慧和被统治者的拥护结合在一起,这种结合并不是君主、民主派或独裁者所垄断的。这样说并不是要贬低制度的牵制作用或体制形式的重要性。民主形式的政府如果对执政者的权力予以充分的限制,就能消除统治过严的弊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民主体制都包括充分的限制,即使最好的宪法也无法保证选出一个好政府。政府的质量与其说取决于政府的形式,不如说取决于被统治者的素质。

    20世纪的制度理论有时候提出自治的要求,以此与帝国主义相对立。但是,为了尊重历史,我们不能说,国家实现自治时就一定比被别国统治时治理得好。正相反,历史上最幸运的一些时期是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帝国,在广泛的地区内实现和平,提供范围相当广泛的公共服务的时期。20世纪诞生的新的民族主义政府比它们所取代的帝国主义政府具有某些优点。它们不那么倾向于自由放任,在落后的条件下,自由放任是不合适的。它们比较关心农民的福利,更加迫切地想保护农民不受地主和高利贷者的剥削。大多数民族主义政府反对种族歧视和妨碍本地人进取心的其他限制。它们有时候能够在强调自尊的基础上唤起参与发展的热情,而在它们以前的帝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另一方面,它们又有很大的缺点。它的稳定程度低得多,有时候甚至不能维持国内的秩序。它们作为一个阶级(有个别例外)比它们的前任**。它们往往同城市利益过多地牵连在一起,非常愿意以向农民征税为代价来增进城市的利益。它们很容易产生排外主义。它们所取代的帝国可以在宗教、阶级和种族之间保持崇高的中立,它们却往往放弃这种中立,而进行自相残杀的斗争,等等。在支持自治的人中间,有些比较玩世不恭的人支持自治的根据是,“自治比善于治理好”。当然,不能根据下面这一点来支持自治,即自治始终会带来比别的办法更好的治理。

    对待我们这个问题的另一种态度认为,解决办法在于同一种文化。如果一个国家的成员都是同一种族,信仰同一宗教,使用同一语言,他们就会减少争吵,可能养成一种宽容的习惯。如果财富也广泛地分配,没有巨富和赤贫,政治生活就会比较简单。另一方面,同一种文化虽然会消除产生某些斗争的原因,但不能保证政府会积极地或明智地行动。此外,一些最好的政府却是比较公正地统治着许多种族、宗教和文化的帝国政府。宽容是在许多土地上生长的植物。

    对那些相信原罪的人来说,好政府在一个国家的历史上始终是一个暂时的阶段,因为人类无法防止政府走向导致经济停滞的某个方向。于是,野心勃勃的国家就会情不自禁地发动一系列的侵略战争,在几十年内,可能会带来收获,但是最终会使国家毁灭(第六章第三节(三))。或者如果和平保持了几十年,官僚们就会出来过分增大政府开支,沉重的税收会把国家毁掉。或者控制经济和纠正错误的**过于强烈,无法抑制,大量的控制条例会窒息个人积极性。或者政府不可避免地卷入阶级纠纷,干扰企业家,把农民置于农奴状态,支持剥削或者限制积极性。如果我们这样看问题,那么鉴于人类智慧的局限性及等待着不谨慎的政治家的无数的诱惑,令人感到奇怪的倒并不是人类历史上好政府多么少,而是与此相反,好政府多么多。

    如果我们想在本书中找到了解人类历史的线索,我们是找不到的。也许线索是不存在的。我们对人类行为作出的每一个解释本身只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要问为什么每个民族作出了某种选择,答案通常要从该民族的历史中去找。但是如果我们要问它为什么会有那种历史,我们就会重新回到神秘莫测的宇宙中去。幸运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答案都得依靠历史。如果一个国家在适当的时候很幸运地拥有正确的领袖,它就有可能开创新的局面。归根结底,历史只不过是人们对他们时代的挑战如何作出反应的记录。所有国家只要鼓起足够的勇气和决心,都有它们可以抓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