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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现代社会中的科学:它在自由社会与极权社会中的地位(2/2)

了大大降低其地位或忽视其功能所造成的后果。

    如同一个高度发达的劳动分工和开放阶层体系一样,权力集中程度不大的政治体制类型也特别与科学意趣相合。当然,这种“自由”类型的政治体制相对于其他类型的社会体制来说是现代社会之独一无二的产物,尽管它的范围即使在现代世界也只是部分的。如同我们在以后将更加充分地看到的那样,在经验科学现在已经达到高度发达的国家中,科学之有效的运行除了有限的几种外部控制之外需要很大程度的自由。没有大量的自我控制,科学就不能前进,我们所指的是由职业科学家们自己在其非正式的和正式的组织中所实施的控制。总的看来,这种基本的自主性在现代世界中已经给予了科学。在近代科学兴起之前,这种自主性与教会的等级制宗教组织不相容。最近,对科学之自由的威胁最经常的是来自等级制的政治组织,尤其是在纳粹德国和苏联。那里的科学工作不是按科学活动的准则而是完全以极权政府的政治与社会需要来评判,哪里的科学进步就受到妨碍。现在,并不是所有的现代社会都为科学提供同等有利的政治条件。

    在我们关于科学之社会方面的六个主题的讨论中,我们已经看到,像其他的社会活动一样,科学的自主性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科学从来没有也不可能绝对不受社会中其他因素(当然,包括政治因素)的一定控制。科学的自由是一个程度的问题,是一个自我控制之特殊形式的问题。在整个这本书中,分析这些特殊的形式,阐明它们对科学进步的作用,这将是我们的目的。相应地;这样一种分析将指出哪些种类的控制对科学没有损害。我们不能把科学与社会的其他部分对立起来;科学社会学的工作是确定二者间最有成效的联系类型。

    此外,科学和政治体制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变换其特殊的形式,尽管对于科学之相对自由的一般要求未变。这样一些变化需要基于理解之上的调整。例如,在美国社会中,尽管科学的自主性一直具有高的水平,但是科学与政治结构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近二十年。随着科学的进步以及科学在其社会影响和社会有用性上的扩大,科学进步的结果已经变成了政治问题。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以来,美国政府不断地并且在一个相当大的规模上关注科学的政治问题。这种关心程度在战争期间明显受到限制,尽管如同我们将要看到的,美国政府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一直多少有点关心科学。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这种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甚,因为科学与国防和国家安全的关系很密切,所以科学与政府有了越来越密切的联系。这种变化引起了哈佛大学校长康南特的注意,他本身在这种关系中一直是一位积极的和有力的参与者。他说:“国会议员和联邦政府的文官已经卷入了一些复杂的问题之中,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对于科学和工程问题的评判。无疑,政治与科学,曾经是相当分离的活动,现在已经变得相互嵌合了,而齿轮的磨擦却对常产生奇怪的和令人厌烦的噪音。”关于这些新问题中的某些问题,我们将首先在我们关于美国政府中科学的地位,其次在关于科学的计划的讨论中予以考虑。然而,尽管存在这些问题,必要种类的对科学的自主性似乎在这个国家一直是得到保障的,最幸运的是,这种自主性不仅是对于科学的,而且也是对于整个社会的。

    因此,这是“理想类型”,这是会对科学及其进步提供最有利的条件的文化价值与社会结构体系的模型。在现代社会中,人们在何种程度上找到所有这些东西——合理性、功利主义、普遍主义、个人主义和社会改善进步论这些文化价值,以及高度专业化的劳动分工、开放的阶层体系和非极权主义的政治体制这些社会结构,科学就在何种程度上兴旺发达。

    在着手把这个模型简要地应用于分析现代世界某些“自由”和“极权”的社会之前,我们必须提醒我们自己,这个“理想类型”具有局限性。构成我们这个星球的文化价值和社会结构对于科学具有关键的重要性,但是它们并没有穷尽在现代社会中以某种方式与科学之成功有关的因素。在任何既定的时间内,某些其他的条件也是重要的。例如,除去文化价值和社会结构,在一定既定的社会中已经累积了多少科学知识,这对于科学是一种巨大的差异。因此,当纳粹德国背离了普通主义之价值时,它依然具有一种差别,即更早的德国社会已经累积了大量纳粹社会依然可以得到的科学工作。与此相类似,在两个具有大略上与我们的模型同样相反的文化价值与社会结构的社会中,有更多的积累下来的经济与自然资源,有更文明的、受到更多教育和更有技能的民众,对于科学做为一种形式的力量的优点具有更加得当的意识的那个社会,将更有利于科学的发展。我们把这些以及其他的社会因素放在这里的考虑之外,尽管对于任何一个既定社会的全面分析必须把它们包括在内。在以后的几章中,我们将提及这些因素中的某些:例如,我们将谈到继承下来的科学知识实体在科学发现与发明中的重要性。可是,此时我们想把那些经常被忽略的文化与社会因素分离出去,尽管它们也具有战略性的重要意义。

    特别是在我们明确并且附带地论及在美国、纳粹德国和苏联的情况之后,也许难以再次说我们刚才构建的对于科学之有利的社会条件的“理想类型”,是更接近于在现代世界中我们所谓的“自由”社会而不是我们所谓的“极权”社会的一种描述。然而,在现代世界中,这两种社会都至少具有某些对于科学是基本的特征:例如,基于高度专业化与高度理性化的劳动分工的工业经济。这一点应该提醒我们,不要基于像“自由”和“极权”这样粗略的二分法去对科学的状况做绝对的分类。的确,我们将要简单谈到的两个所谓的“极权主义的”国家——纳粹德国和苏联——,虽然不像美国或英国那样有利于科学发展,但是这两个国家都因相当不同的以及某些类似的理由而相对不利于科学。的确,从广泛的比较角度来看,如果拿整个社会与整个社会来比,纳粹德国大概要比今天的苏联更加偏离我们的“理想类型”。这两个国家之间的这些重要差异,可以根据我们关于这一点的讨论分析出来。

    现在,我们将很少在超越我们已经给出的最一般的标志——在各种不同类型的社会之中,自由社会最有利于近代科学——之外去讨论“自由”社会的科学。在整个这本书的其余部分,我们将非常详细地考察存在于一个“自由”社会——美国——之中的科学。我们将指出,美国在许多方面偏离我们的模型。但是,我们也将看到,这个社会与我们的“理想类型”具有相当大的意趣相合性。例如,我们将发现,美国科学家和人民的价值与“理想类型”的文化价值大体上是相似的。我们将考察,美国的科学家怎样通过一种开放阶层社会的流动渠道,特别是通过其学院和大学而得到补充。我们将看到在美国科学与工业中剧烈的职业专业化,这种双重的专业化对于科学进步是十分有益的。我们还将描述科学职业之相对自主的、非正式的组织结构,并且考虑这种自主性在反对外部政治控制时的作用与问题。我们可以同样容易地对于像英国这样的另一个“自由”社会做这类分析,但我们没有这样做,只是由于方便的缘故,我们将主要谈美国,而只是附带地谈谈英国。尽管贝尔纳自己对于英国科学的状况不满意,但是他的书《科学的社会功能》很好地显示了英国社会之“自由”的特征与其杰出的科学成就之间的关系。让我们暂且把“自由”社会放在一边,我们将先研究两个不同的“极权主义”社会。

    纳粹德国背离了——尽管不是完全背离,但却达到对于它的科学有损害后果的程度——作为我们的“理想类型”之组成要素的三个条件:普遍主义与合理性的文化价值,以及科学之相对自主性的政治条件。完全精确地度量这些损害后果是不可能的,即使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发现在三十年代以及在战争时期发生在纳粹德国的某些事情。虽然纯粹科学并未完全被摧毁,如同某些“自由”社会的科学家们在他们对于纳粹革命之首次道德与情感反应的震动之中所预计的那样,但是这种损害是相当大的。

    例如,让我们考虑一下纳粹否定普遍主义之文化价值的后果。从正面来看,这种否定意味着美化“亚利安德国人”做为科学家的特殊优点。由于这种态度,科学教学职位的候选者必须满足某些“亚利安人”的体能、道德和“种族”适宜性的标准,这些标准与科学才能完全没有可以确证的联系。当然,从反面来看,这种否定意味着对德国犹太科学家以及对虔诚的纳粹党徒所提及的科学中“犹太魔鬼”(judischer

    Ungeist)的某些事情的粗暴打击。纳粹侵犯犹太人继续做为科学家或者培训专业人员的普遍权利的一般后果,明显表现在德国三十年代期间科技人员严重的流失。这里有一些粗略的数字。在1933至1938年间,一千八百八十位第一流的科学工作者从德国和奥地利的大学流亡。英国生物学家李约瑟教授估计,百分之二十五强的德国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占了在被放逐的所有具有科学名望的人的百分之八十。到1937年,在德国大学学自然科学的学生人数只有大约1932年学生人数的三分之一。再提一下对德国科学的某些特殊的损害。通过把现代原子物理学和相对论物理学斥责为“犹太科学”(同等杰出的),纳粹党徒把这个完整的学科带到几乎崩溃的边缘,以致它在大学中变得不受欢迎了。当然,这对于在此领域补充新的研究人员并继续从事研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然而,德国社会对普遍主义施加限制并不意味着所有进入科学职业的社会流动都禁止了。但是,对犹太人及其他“非亚利安人”的迫害摧毁了科学能力的一个来源,迄今为止他们在德国科学中一直是极其重要的。在纳粹以前的德国科学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的花名册中有大量犹太人的名字。

    德国也背离了合理性的文化价值,当然这肯定是部分地背离。对于狂热的纳粹党徒来说,建议德国人“以他们的热情来思考”,比基于这一箴言使得一个复杂的工业社会运转起来更容易。在宣传演讲中要比在社会的日常行政管理中,大概会更经常地发现对非理性的尊重。的确,它经常是在宣传中被发现的。例如,德国教育部长赫尔·伯恩哈德·鲁斯特(Hers

    BernhardRust)在1936年举行的海德堡大学五百五十周年庆祝会上说:“国家社会主义只不过被描述为不与科学为友,如果科学的评价者假定不依赖于前提条件与不抱偏见是科学探索的基本特征的话,我们对这一点断然表示反对。”大概纳粹领导人引以为荣的非理性对科学之最有损害的后果是他们不想得到的,不是刻意追求的。据报告,希特勒经常取消他的助手的建议——基于理性的调查和计划的建议——而赞赏“第六感觉”。有时,这些半非理性的洞察导致成功;有时导致失败。例如,因为他对于奇袭式武器之非理性的渴望,所以希特勒对于有关科学可能性的疯狂的和骗人的意见是敏感的。在现代世界中,第六感觉是国家决策的一个微弱的基础。与第六感觉所允许的相比,国家政策比较更加经常地是正确的;这就需要最好的可获得的理性经验知识。因此,在现代工业社会的领导以及追随者之中,对于理性给予一种强烈的重要性的评价。

    对德国科学最直接的有害影响来自纳粹政府之新的政治极权主义。伟大的德国大学在以前一直是社会的骄傲,但却很快地服从于纳粹党徒的政治控制,他们对理论科学家似乎有一种特别的不信任。不仅许多“非亚利安”的教授被开除,而且其余的人也根据他们对党的忠诚而不是根据他们的科学成就受到权威人士的挑选。结果,有时骗子们竟与有才能的科学家们竞争研究的资金和设备。政治权威可以践踏通过科学研究建立并且由科学同行确证的知识。例如,自1939年起,所有博士学位科学论文都必须提交给官方的纳粹审察官。甚至更早,自1935年起,科学家们参加任何科学会议(无论是在德国还是在某个其他国家)都要经科学会议中心的批准,这是德国宣传部的一个机构,其主任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当要派遣一个代表团到德国以外参加会议时,他们就来指定一位领导,“这位领导的选择是根据他做为纳粹党之成员的可靠性。”就像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这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科学自主性的程度;这不是科学在现代世界中有效运行的方式。

    尽管存在这些来自我们已经论述过的三个来源的有害后果,但是德国科学远没有被消灭,如果我们根据它在最近这次战争之前和战争期间的成绩来判断的话。对犹太人的特殊迫害和政治独裁主义,对料学之某些部分的损害要比其他部分多得多。例如,尽管纳粹党徒贬损高等教育和纯粹科学,但是“他们可以加强从事发展的技师与有关人员的地位。”在德国空军中的研究比在陆军中的研究要好得多,因为纳粹德国空军头目戈林(Goering)雇佣了“在技术能力上有才能的知名的纳粹以前的官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任命米尔克将军(General

    Milch,一位具有犹太血统的人)为空军技术办公室的战时总管。”显然,纳粹官员之间及内部,总是存在着面对科学之力量的实用主义态度与因其合理性而对科学之精神上反对之间的某种冲突。因此,即使是反理性主义者纳粹党徒,到了战争的中期,在迫在眉睫的战争失败的压力下,也会赞成对于科学研究给予财政援助。然而,这太晚了。虽然如此,我们从关于战时德国科学的讨论中得到的总的图景表明,它在整体上仍然是很好的科学,尽管比它在二十年以前要不太好得多。这个科学正是生活在纳粹以前的时期积累下来的基础研究的肥沃土壤之中。如果德国赢得这场战争的话,在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是难以顶料的。

    现在,德国科学在质量方面的这种多样性以及某些种类的科学在纳粹德国保持了相当高的水平,提出了一些重要的社会学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只能在这里给出一些回答。如果德国科学没有完全被纳粹摧毁,而只是被严重削弱,那么它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扼杀”科学呢?的确,在现代工业社会中,科学能够真正灭绝吗?大概不能,大概在这样一个社会中,科学甚至不能被削弱到超出一定的范围,就像纳粹党徒在战争中期似乎发现的那样。他们基于权宜之考虑而不是道德偏好的精神变化是确实的,它表明在现代工业社会中对于科学的绝对需要最终可能导致反对有害于科学的社会条件的一种反应。从短期来看,那些轻视科学并把它置于过多的政治控制之下的人可能会做出大量损害科学的事情,但是我们不能完全精确地知道这个短期是什么。从长期来看,另一个不精确但却是重要的观念就是,科学可能会完全被摧毁。但是只有付出非常沉重的社会代价,即丧失维持一个有效运行中的工业社会的能力,这才可能发生。这不是说即使是短期之内有损害性的所做所为对于一个现代工业社会也是可以容忍的。特别是在一些强有力的工业社会国家在和平以及战争中竞争的世界中,短暂的时期对于社会计划来说也许是重要的时间的跨度。我们不能证明这对于纳粹党徒来说就是这样,但似乎很有可能的是,他们由于改变那些对于科学进步是基本的社会条件而大大地削弱了他们自己。

    苏联是另一个现代“极权主义的”工业社会,在那里我们可以发现,对于科学的过度的政治控制产生了有害的后果。这里,我们必须一丝不苟地说,我们对于这些后果的细节依然知之甚少;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知道的甚至少于我们对于发生在纳粹德国的事情的所知。举一件事情为例,即直到最近,据说是直到战争末期以后,苏联对科学的政治控制似乎并不一直是过度的,尽管施加这种控制的巨大抱负已经出现在“纸上”。在苏联,科学的自由在过去曾经比现在要大得多。举另一件事情,由于强加直接的政治控制——如同在**赞同以李森科主义反对新孟德尔遗传学时所发生的——,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仔细衡量将对苏联科学造成的损害。但是,如果纳粹德国的经验有些意义,如果相对的科学自主性如同我们所知的那样是必要的,那么苏联人就将不得不为他们对于至少是其科学的一部分(也许是全部)施加直接的政治控制付出代价。在苏联,对于科学的直接政治控制——例如,对个别理论的政治控制应该掌握在一个既定的科学领域——似乎正在从生物学扩展到其他领域,最近扩展到了物理学。

    当我们注意到苏联社会的其他方面在整体上与科学是多么意趣相合时,政治极权主义在苏联科学中的扩展就更加引人注目。与纳粹德国相反,苏联人没有背弃普遍主义,尽管在实际中当然也一直存在大大偏离这个价值的事情,特别是在反对“顽抗的资产阶级”和“国家的敌人”之时。不幸的是,最近强烈的苏联民族主义的上升已经有点削弱了他们对社会普遍主义的支持,但是这是一种在现代世界中并非苏联人所独有的态度。然而,糟糕的是他们现在越来越多地在谈论“苏联科学”和“资产阶级科学”,好像科学不是一个国际的统一体似的。可是,苏联人并没有放松现代世界对于合理性与功利主义之文化价值的强调。的确,在这两个方面,苏联处于西方社会发展的主流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他们已经把对于合理性和功利主义的赞同推到了一个极端。哈佛的康南特校长说,“在近二十年期间,克里姆林宫所表示的对于科学的关切,给予不止一个观察者以深刻印象。”苏联人相当自觉地把科学美化为社会革命与社会规划的手段,而且他们既直接也通过扩大其整个教育体系给予科学以巨大的支持。例如,在1929年开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中,苏联政府扩展了科学学会、研究机构、研究人员以及“候补者”,或科学后备人员。仅举后者——候补者——之计划的扩展为例:在1930年,有一千人;在1931年,有二千六百人;在1934年,有四千人;以及在1935年,有六千人。这表明在所有科学活动中有计划的增长的意向。里昂惕夫(Leontieff)说,“根据一项权威性的声明,在1942年存在着一千八百零六个研究所;四百五十二个从事自然科学和数学中的基础研究;五百七十个从事各种不同领域的工业研究;以及三百九十九个从事农业研究。”苏联人不断地提醒我们,他们整个的社会纲领,不仅仅是“马克思主义”,而且是“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他们感觉,这个纲颌对于各种经验的物质与社会的问题都有合理的解决办法,因此据认为它对于实现接近社会进步与社会改良之目标的最有潜力的手段。因此,今天在苏联的所有阶级之中都存在对于科学的真实崇拜。因此,对于按照人类利益合理地主宰自然界,伟大的苏联人也是引人注目的。这种斗争的观念(按苏联的词汇,就是borba)渗透在苏联的所有活动之中。

    已经发生在苏联社会结构之若干部分的变化也一直是某种有利于高水平的科学活动之发展与维持的变化。我们最感兴趣的苏联社会之伟大的工业化的某个方面,是科学与其他职业角色的专业化的广泛增加。科学中的专业化与工业技术中的专业化一直是相互促进的,如同它们在现代工业社会中总是会相互促进的那样。当然,苏联社会的这种转变之所以一直是可能的,只是因为实际上存在着未受限制的社会流动,只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中来自所有集团的科学与其他才能的选择,无论在何处可以发现之。尽管这种社会流动的数量现在似乎有点减小,由于它不可避免,但是它依然似乎与在美国社会中所发生的社会流动相等,而且它对于胜任的科学工作人员的补充是非常有助益的。

    虽然所有这些变化都有利于科学,但是朝着对于科学的更大的政治极权主义的变化产生了它相反的影响。让我们进一步引用一下康南特校长之敏锐的观察,“政治家们对科学之全心全意的承认可能导致削弱科学家们的工作,这一点似乎在苏联得到了清楚的显示。”还没有人能说这些相反的影响怎样才能彼此权重。但是我们可以预测某些可能的后果。由于科学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活动与理论的相互联结的网,几部分之间彼此刺激或妨碍,即使对于几个科学领域的政治控制也可能将其有害的影响扩散到其他领域。苏联遗传学的恶化已经将其影响扩展到了生物化学和神经生理学。也许,更直接的是,在任何既定的科学领域中的政治干预会破坏在这个领域中已经建立起来的科学控制的稳定性。当胜任的科学家们不能有意识地给出政治权威所需要的东西——特殊的实实在在的理论或“定购中的”结果——时,科学狂想徒和急功近利者——像遗传学中李森科那样的人——就会泛起。哪里的科学权威遭到危害或被摧毁,哪里的有资格的人就会害怕就科学理论本身持一种观点,因为政治权威的需要是变化的,而且几乎使得任何观点都是脆弱的。更进而言之,在这样一种情境下,有资格的人会完全避开科学同行。“科学之飞跃”也许只是对于科学技术之更具应用性的分支,就像在纳粹德国发生的情况那样,可能是苏联对于科学之政治控制扩展的没有预料到的后果。

    在苏联社会中,不是一种而是有两种不同的压力对于近来扩展政治对科学的控制负有明显的责任。第一种压力是得到更多的普遍关注的,即极权政治体系平常评论得较多的是第一种压力,要求把每一种活动包括在它的直接控制的范围之内,以便对任何活动施加有效的影响。这里的分析是如下进行的:例如,为了保持苏联教育体系的“秩序”,**必须把它的组织控制强加到“纯粹”科学之很远的范围。在苏联社会明显存在第二种压力,也许是一种更加圆满的特殊的和可以确定的。这种压力来自苏联人对于出自所有社会中(同工业一样包括科学)活动的直接“成果”抱有巨大需求。对于科学理论在其农业和工业中可利用性的压力,倾向于迫使苏联人需要来自科学的可利用的理论,或者在明显的竞争性理论之间,选择那个更可直接有用的理论。这似乎是**支持遗传学中李森科主义的原因之一。李森科许诺他的理论对于农业的改善是有直接用处的;例如,他可以在植物和动物产生稳定的遗传变异,因而产生为苏联社会所需要的“定购的”种子和物种。苏联人大概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把“纯”科学置于领头位置的必要性,但是他们的决定论哲学和他们的农业与工业体系之直接的需要,当然也包括计划发展的需要,推动他们为“应用”科学而牺牲“纯”科学。有时,这种推力就把苏联人送入不胜任科学的人之手中。以这个角度来看,李森科并不是独一的,他只是那些不断对科学挥舞权力大棒的人的一个原型。

    因此,苏联的例子同纳粹德国的例子一样,表明在我们的“理想类型”中包括的文化价值与社会结构之完全的组合对于现代科学是多么必要。对于这些价值中任何一个的背离,或者在这些社会条件中任何一个的变更,如果不是必定对科学有毁灭性影响的话,也将有损害性影响。我们可以重复一下帕森斯教授的话(我们曾以此做为本章的导引):“科学最初是与整个社会结构和文化传统结合在一起的。它们彼此相互支持——只有在某些类型的社会中,科学才能兴旺发达,反之,没有科学之持续的和旺盛的发展与应用,这样一种社会也不能正常地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