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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论民主国家的诗的某些源泉(2/2)

向过去的大门,同时为诗敞开了指向未来的坦途。

    由于民主社会的公民彼此大致是平等的和相同的,所以诗不会去专门描写其中的某个人,但民族本身却可以入诗。个人的彼此相似,使某一个人不宜单独入诗,但容许诗人把所有的个人合成为一个同一的形象,对整个民族进行描绘。民主的民族对于本身的容貌,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有更清晰的认识,而这个伟大的容貌则为理想的塑造提供了最好的素材。

    我可以同意美国没有诗人的说法,但我不能接受美国人没有诗的意境的论断。

    欧洲人大谈美国是一片荒凉,而美国人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无生命的大自然的奇观,并未打动他们;他们周围的森林,可以说直到被伐光以后,才使他们感到其壮丽。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景色吸引去了。当时,美国人只是一心要横越这片荒野:他们一边前进,一边排干沼泽、修整河道、开垦荒地和克服自然困难。他们自身绘出的这幅壮丽的图景,不仅逐渐地进入美国人的想象,而且可以说印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上,并成为引导他们智力活动前进的旗帜。

    在美国,人们的生活最渺小、最枯燥、最乏味,总之,最没有诗意,无以引发人们的想象力。但在指引生活前进的思想中,却永远有一种充满诗意的意念,这种意念就象潜藏在体内的支配其余一切活动的神经。

    在贵族时代,每个民族或每个个人,都处于静止不动的状态,同其余的民族或个人隔离。

    在民主时代,人们的积极好动和强烈愿望,使他们不断地改变其住所,而不同地方的居民,便由此杂居相处、彼此交往和取长补短。不仅已经是同胞的同一民族成员是如此,而且不同的民族也在同化。结果,乍一看来,这些在各个方面都一致的人,好象形成了一个每个公民在其中都俨如同一民族的民主大集团。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人类的本来面貌显示出来。

    凡是与全人类的生存、演变和未来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可成为诗的最丰沛的源泉。

    生活在贵族时代的诗人,在取材于一个民族或一个个人的事迹的创作中描写得令人叹为观止,但他们当中没有人曾把人类的命运列为其创作题材;而在民主时代写作的诗人,却可能进行这种尝试。

    在每个人都能放眼世界而开始认识人类本身的时代,神也能越来越充分地、全面地将其威严反映在人的精神当中。

    如果说在民主时代人们对正统宗教的信仰时常动摇,对他们随便定名的一些居间权威的信任已趋消失;那末,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神意本身的认识却会日益广泛和深刻,而且在他们看来,神意对人世的干预将会日益扩大。

    由于他们把人类看成是一个整体,所以他们也容易相信人类的命运是受同一个神意支配的,并能从每个人的行动上看到神经常用来指导人类的总计划的影响。

    这样的认识,还可以被认为是这个时代为诗开辟的一个十分丰沛的源泉。

    如果民主时代的诗人试图赋予神鬼和天使以**,并把他们从天上拉到地上来看他们斗法,那末,这种诗人必然显得平凡无力。

    反之,如果他们能把自己所要描写的重大事件同神的总旨意联系起来,并且不把至高无上的主的手显示出来叫人看,而只揭示神的思想,那末,他们定将受到赞扬和得到共鸣,因为他们同时代的人的想象力也是顺着这条道路发展的。

    我们也可以料到,民主时代的诗人所要描写的,是人物的激情和思想,而不是人物本身和他们的行动。

    民主时代的人的语言、服装和日常行为,不能激发人们对理想的向往。这些东西本身就没有诗意,而且不能入诗,因为诗人所要感动的那些人,对这些东西都非常熟悉。这就迫使诗人不断地深入感官所能发现的表层,到里面去找灵魂。最能进入自己灵魂深处的人,也最能塑造理想。

    我不必遍历天上和地下去寻找充满冲突,即兼有伟大和渺小,黑暗和光明并存,而又能立即使人产生怜悯、赞美、轻视或恐怖之心的动人题材。我只要考察一下自己,就会发现人从“无”中生出来,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又消失而回到上帝的怀抱。人生在世,从出生到死亡,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人如果浑浑噩噩,对自己无所认识,那他永远不会有诗意,因为他描写不出自己没法想象的东西。而如果他对自己认识得过于透彻,他的想象力又会没有用武之地,不能给他的描述增添任何东西。好在,人是既有聪明的一面,又有糊涂的一面的生物:聪明的一面使他能够认识自己的某些方面,而糊涂的一面又使他能够容忍其余方面处于莫测的黑暗之中,让他永远在这个黑暗当中摸索,但又永远搞不清品余方面。

    因此,不必指望民主国家的诗会以传奇引人入胜,会用传统和古代传闻为养料,会使读者和作者本人都不再相信的超自然存在再现于世界,更不会把本身就能使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善与恶人格化。这一切都不是诗人的取材源泉。但是,人仍然存在,而且对于诗来说,只是人就足供它取材了。人类的命运,呈现在大自然和神的面前的不管什么时代和国度的人,以及这种人的激情、疑虑、罕见的得志和难以想象的悲惨,都将成为民主国家的诗的主要的而且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源泉。我们只要看一下世界走向民主以来出现的那些伟大诗人的作品,就可以知道此言之不谬。

    当代的作家在维妙维肖地刻画恰尔德·哈罗德、勒内、若斯兰等人的形象时,并没有力求描绘个人的行为,而是试图光大依然深藏在人心中的某些方面。这就是民主时代的诗。

    因此,平等并未破坏诗的所有题材,而只是减少了题材的数目,但却使题材的范围更广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