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1/2)

    无政府**

    Ⅰ

    我们以为无论任何社会,只要废止了私有财产后,便不得不依着共产的无政府的方向进行。由无政府主义生出共产制;由共产制达到无政府主义。两者都是近代社会中的主要倾向的表现:即是对平等的追求。

    在从前有个时候,农家把他们自己耕种得来的谷麦和在茅屋内织就的毛布衣服看作自己劳动的产物。但是这样看法,也不是很正确的。即便是在那时,道路、桥梁也是公共修建的;低湿地方的排水,也要靠着公众的力量;公用的牧场,周围有一道篱笆,这也是要众人共同修补的。一两个人把织布机和染料改良了,万人都得着利益,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农家也不能够单靠着自己生活。他们在各方面都要靠着乡村或公社的人民合力去做。

    况且在今日的工业状况中,一切都是互相维系的,生产的各部门都是和其他的一切相联属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对于各种工业的生产品,要说是个人制造的结果,要主张一种个人主义的起源,这是不能成立的。文明各国内的纺织业和矿业之所以达到异常完美的地步,还是由于其他千百种大小工业同时发达所致;这也是由于铁道网的扩张,海洋间的航行,劳动者的技能之熟练以及劳动阶级全体的教养程度达到某一定的水准等所致;简言之,这完全靠着世界各地的人的劳动的力量。

    开凿苏伊士运河而患虎列拉,和造圣哥塔特隧道①患关节病而死的意大利人,以及参加解放黑奴的战争而死于枪林弹雨之下的美国人,对于英、法棉纱工业的发达所尽的力量,并不减于那些憔悴在曼奇士脱(Manchester)和卢昂(Rouen)的工厂中的青年女工和改良织机的发明家(他也是依着别个工人的暗示而成功的。)

    ①St.Gothard隧道,在瑞士南部阿尔普斯山中,长约九公里半,在1828年造成。——译者

    然则,我们对于这万人的力量所积蓄下来的财富怎样能够计算出来其中各个人所有的实额呢?

    假若我们用一般的综合的见地去观察生产,我们便不能不反对集产主义者的意见;他们拿各个人对于财富之生产所化费的劳动时间为比例,来分给报酬,并且以为这可以是一种理想的安排,甚或是向着正路的迈进。在现社会中,物品的交换价值果真能够依着生产这件物品所必需的劳动量来计算么(如亚当·斯密②、李嘉图③所提倡,而马克思所追从的学说)?这问题且留在后章中讨论,我在这里只略说几句:在我们看来,集产主义者①的理想决不能在以生产机关为共有财产的社会中实现。若要根据着这个原理,则那样的社会第一步便不得不彻底废除工钱制度。

    ②AdamSmith(1723—1790),苏格兰经济学家,名著《原富》(TheWealthofNation)的著者。——译者

    ③DavidRicardo(1772—1823),英国经济学家,他的主要著作是《政治经济学原理》(PrinciplesofPoliticalEconomy)。——译者

    ①这里的集产主义者是指社会民主党,集产主义即是他们的“**”。——译者

    集产主义的那种缓和的个人主义决不能够和部分的**(生产机关与土地的共有)同时并存。财产的新形式也需要着报酬的新形式。生产的新方法不能与消费的旧形式并存,犹如它不适合于旧形式的政治组织一样。

    工钱制度是由土地与生产机关的个人私有而生出来的。这是发展资本主义的生产的必要条件;即使工钱制度戴上了“劳动券”②的面具来骗人,但也免不掉要同资本制度一齐灭亡。生产机关收归公有以后,人人都可以享受共同劳动所产生出来的结果,这是必然的事实。

    ②劳动券(Bonsdetravail或Arbeitsbons)英文本作Profitsharing.——译者

    我们更以为**③不仅是值得愿望的,便是建设在个人主义上的现社会也是不可避免地向着**的方向进行的。最近三百年间个人主义的发达,是由于各个人为着抵抗资本与国家的威权,保卫自身的努力。有一个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完全脱离掉国家与社会的羁绊,而那些代他表示出他的思想的人也是这样地说。他说:“我所需要的一切物品,都能够用金钱购得”。但是他却走上了错误的路,近代历史已经使他明白,假使没有一切人的帮助,便纵有金银满箱,也仍旧不会做出一件事来。

    ③指自由的**,即无政府**,与马克思和列宁的**不同。——译者

    实在,在近代史中我们可以看见还有一种倾向,随着个人主义的潮流前进,它一方面保存着古代**的遗物,一方面在近代生活的一切发展中,建立起**的原理。

    当第十、第十一、第十二世纪的公社脱离了宗教的和世俗的领主的羁绊以后,它们的共同劳动,共同消费便立刻很快地扩张发达。都市(不是私人)租赁了船舶,组织了远征贸易队,把它们的制造品输到他处,由这外国贸易得来的利益不属于个人,而属于全体。并且由都市购买粮食以供市民需用。到了十九世纪这种制度的遗迹还保存着,平民便把它们的纪念传为口碑,制为传说,异常赞叹、景仰。

    可惜现在都不见了。但是乡村公社仍竭力保存着这**的最后遗迹,只要国家不来妨害,它的结果便是成功的。

    同时,那些建设在这同样的原则——各取所需——上面的新组织,也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勃兴起来了;要是没有一点**的酵母,现在社会便不能够存在。虽然现在的商业制度足以使狭隘的利己思想深入人心,但这**的倾向,仍不断地出现,并且还以各种方法影响我们的活动。

    在从前,桥梁是要征税的,现在却成了共有财产,任人通行了;从前要向旅行者征收通行税的大路,现在也是任人通行,只有偶尔在少数东方国家中还要征收这样的税。博物院、免费图书馆、免费学校、免费的儿童食堂是很多了;公园、花园、都开放了,任何人都可以去游玩;铺石燃灯的街衢,万人可以自由往来了;水也无限制地供给万家使用了。——这样的一切设备都是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原则上面的。

    电车与铁道已经发售一月或一年的长期券了,乘车的次数是不限制的。俄罗斯和匈牙利两国的铁道已通用“区域制度”的车票了,这种车票可使乘客以同样的车费行五百英里或八百英里的路程。①这与邮政所采用的邮费均一制相差不远。在这一切的改革中都有一种倾向,就是不计较消费量的多寡。一个人要走八百英里,另一个人要走五百英里。这是各个人的需要。为什么因为一个人的需要二倍于他人的需要,他便应该付出二倍的价钱,这是没有充分理由的。便是在我们现在个人主义的社会中,也可以看出这样的兆候了。

    ①法文原本仅有匈牙利一国,无俄罗斯。据我所知:法国巴黎地道车也是采用这种制度的。——译者

    此外尚有一种趋势,虽然这还是极其细微的,也值得注意;这便是供给各个人的需要时,并不较量这个人过去和现在对于社会所尽的力如何。我们开始把社会看作一个整体,它的各部分是互相密切地结合着的,所以为着一个人尽力便是对全体尽力。

    假若你走进一个公共图书馆——例如不是巴黎国家图书馆,而是伦敦博物院,或柏林图书馆②,——那馆员并不问你在社会上所尽的勤劳如何,只要你要看书,一本或五十本他都会立刻借给你;假使你不会检寻目录,他还要来给你帮忙。你倘使有会员证书(有许多是以勤劳来代替的),还可以到各学术团体的陈列所、花园、藏书室、实验室和每年的讲演会,不管你是达尔文或平常的人。

    ②这是对法国人说的,所以举出英国或德国的图书馆,虽然不是那两国的公民,仍然可以在那两国的图书馆中自由阅书。我们到巴黎国立图书馆中也是如此。——译者

    在圣彼得堡,假若你正从事于某一种发明,你便可以到特别实验室里去,在那里你可以得着坐位,一个木匠用的凳子,一个旋转的车床,其他一切必需的工具,以及科学的器械,只要你会使用你便可以取用的;至于在里面时间的长短也是随你自己的意思。那里有的是工具;又有各种技巧熟练的职工同伴,你要使他人对你的思想感到兴趣,便与他们合作也可以;不然,你要是喜欢单独工作也可以,都随着你自己的意思。将来发明一架飞机,或什么都不能发明,——那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从事研究来实现你的理想,那就够了。

    同样,那些驾驶救生艇的人也不会要遭难水手的身价保证,他们立刻开船,冒着怒涛狂澜的危险,有时甚至有灭顶丧身之祸;他们牺牲一己的生命去救那些不知姓名的人。何必定要知道他们呢?“他们也是人,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只这两句便够了,他们的权利由此便可成立了),快去援救他们!”

    这样看来,即便是在这个理论上是个人主义的现社会里面,**的倾向已经在各方面勃兴起来了。

    假设我们的大都市中的某一个,它在平常是自私自利的,如今一旦遭了祸患——譬如说是被围攻了,——这自私自利的都市也会最先安置城内的老人和小孩,并不问这些人平日对于社会尽过力没有,也不问他们将来能不能对社会尽力;却先去养活他们,然后才来照顾战士。城内的男女都争先恐后地去看护那些负伤者,并不以他们所表示出来的勇敢和才能来分别待遇的优劣。

    这种倾向存在着。当我们各人的迫切的需要满足后,我们便会觉察到这种倾向,它的发达是与人类的生产力成正比例的。每每在日常生活的浅陋的成见被一个伟大的思想驱逐去了的时候,这种倾向便成为一种活泼的力量。

    然则,到了生产机关收归万人使用,一切事务均依**而行,劳动在社会中占着最尊贵的地位,生产出超过万人所需要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