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2/2)

晚上去过酒吧喝酒吗?”或者“你记得星期一在河上划过船吗?”我们一直问到他记住为止,然后再往后一天。越往后花费的时间越长。我想大约花了两个钟头他才记起了从楼梯上跌下的事。

    问题在于,他也许因为这桩事件而失去一些脑力。史蒂芬决定:“我要把这一点弄清,看有没有发生严重的损害。我要进行智力测验。”因此,他参加了智力测验并理所当然通过了。他大约得了200或250分,所以一切都没问题。

    德瑞克·鲍尼

    我们到了毕业考时的确有些吓人,为获取荣誉学位,要在四天之内从早晨到下午不停地把三年来所有功课考完。我们四人决定每天晚上去不同的饭馆吃饭,我们只吃饭而不谈功课。

    我记得,我们之中三人在最后一个晚上非常沮丧。史蒂芬认为他不会得到一等。里查德认为他甚至连三等都捞不着。我核计自己得不到二等。高登则显得兴高采烈,他想他得到了一等。

    这样,我们之中三个人很沮丧,一个人极其快乐。而实际上,我们所有人都错了。史蒂芬得到一等;我得到了二等;里查德得到了三等;而高登没得到一等,他得到了二等。所以四个人全都错了。

    第二天大清晨我收拾好箱子, 非常匆忙地坐上9点10分的火车离开牛津。因为在牛津的日子是我的黄金岁月,所以我不想见到曲终人散的结局。

    史蒂芬·霍金

    因为我很疏懒,所以预备只回答考试中理论性的物理问题,而避免需要死记硬背的问题来通过大考。我考得不是很好,处于一等和二等的边缘。

    我还得参加口试才能决定最后成绩。他们询问我未来的计划。我回答说要做研究。如果他们给我一等则上剑桥。如果给二等则留在牛津,他们给了我一等。

    伊莎贝尔·霍金

    我记得他在牛津的第三年,自己就开始注意到手不像过去那么灵活了,情况变得有点困难。但他没有告诉我们。我对他很忧虑,我们把它归因于考试压力以及年轻人的一般困难,所以并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性。

    我想那是发生在夏季学期的事,在他期终考后正要回家之前,他头朝下从楼梯跌了下来。他总是头冲下摔跤。我告诉他必须去看医生并做反射试验,看看摔坏了什么没有。这样他看了一次病。

    后来他要和一位朋友去伊朗(波斯)。那时候必须二十一岁才算成年,我们其实有点担心。他虽然还不到二十一岁,实际上已经长大了,而同行的朋友经验丰富,以前还去过波斯。这位朋友的父母写信给我们说,他儿子了解一切并请我们完全放心。

    我们就这么同意了,于是他们出发去了当时还叫做波斯的地方,他们玩得非常愉快,史蒂芬还写了两封信回来。他在最后一封信中告诉我们,他正要离开德黑兰去塔伯里兹。我不知道这封信在路上耽搁了多久,但是他告诉我预定到家的日期,他准备从伊斯坦堡搭学生火车回来。

    此后便音讯全无。接着在德黑兰和塔伯里兹之间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地震,我们有三周时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那是一段恐怖的日子,我们和外国机关接触,他们只告诉我们这次地震没有涉及任何英国人。但是,我们知道地震正好发生在史蒂芬要上车的地方。

    三周以后,他回到了黎巴嫩前线。他搭的公车颠簸得很厉害,所以史蒂芬通过这段地震地带时竟然没注意到地震。但当他到达塔伯里兹时,病得十分厉害,以至于必须下车。他的朋友和他待在一起,并且在塔伯里兹看了一次病。可是他们仍然没听到地震的消息,由于他们是陌生人,大家认为他们不会对此感兴趣。所以他们一直不知道。

    他终于回到家时显得病恹恹的。然而这次病并不是他后来的病因;他在很久前已经病了。他只是不知道,至少我们都不知道。但是这次病是一大挫折,他的病情无疑因此而恶化了不少。

    玛丽·霍金

    我们有一次谈论到为什么不能沿着直线走,也许是前夜喝了太多啤酒的现象。史蒂芬说他曾经试过而他从来走不了直线。他不认为那会是什么问题。

    1962年秋天,史蒂芬·霍金上了剑桥,但是他的健康在往后几个月中更恶化了。

    史蒂芬·霍金

    我过完二十一岁生日之后不久就进医院检查。他们从我的手臂取出肌肉样品,把电极插到我的身上,把一些放射性不透明流体注入我的脊柱中,一面使床倾斜,一面用X光来观察这流体上上下下流动。我被诊断得了ALS病,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或者英国人称作运动神经细胞病。

    我意识到我得了一种可能在几年内致死的不治之症,这确是一大打击。我怎么会那么倒霉呢?怎么这种病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在美国被叫做庐伽雷病,这是以患该病而死于1941年的纽约洋基队一垒手命名的。该病引起神经细胞逐渐瓦解,这些神经细胞位于脊柱和头脑内以控制随意肌肉的活动。头脑思维不受影响。通常固呼吸肌肉失效,导致肺炎或窒息而死。

    伊莎贝尔·霍金

    那一年非常寒冷,委鲁拉明水池也全结冰了。我们都去滑冰。史蒂芬滑得不错,不过那时候他和我滑得很靠近。他的技术不是很高超,我也不是。

    后来他摔倒下去,并且爬不起来。他很明显有某种严重的毛病。我把他扶到咖啡厅取暖,他告诉了我一切。

    我坚持要去见他的医生。因为我觉得不管还能活多久,总有人能做些什么,至少应该使人感到好过一些。

    我现在不想提到这位医生的名字,我是在伦敦的诊所见到他的。他对我居然会不辞辛苦去拜访他而感到惊讶。我毕竟是史蒂芬的母亲!虽然他相当和善,并且非常客气招待我。他说:“是的,这是非常令人伤心的。这么一位优秀的青年,在他的生命颠峰横遭不幸,真是令人惋惜。”

    我当然问他:“我们有办法吗?我们可以对他施行生理治疗或者任何有助的方法吗?”

    这位医生说:“我毫无办法。情形大致就是如此。”

    当然,当我丈夫得知此事,他必定要去找和他不同专长的医生来诊断。他们确认二者必居其一,也许是可以切除的脑肿瘤,也许是这种病。

    他们诊断的结果是:“他也许活不到两年半的时间。”

    德瑞克·鲍尼

    史蒂芬总是非常笨拙,但是我认为大家不以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他在牛津第三年快结束时,有一回在宿舍从楼梯上跌下来。然而,没有人认为这有何不寻常。

    我后来有一次到牛津,想找人共进午餐,但是都没有人在。然后正巧,史蒂芬刚好进门来。他慷慨地去买饮料回来,并放到桌子上。在放下他的啤酒时把它泼出来了。

    “天哪,”我说,“怎么这时候喝啤酒!”

    然后他告诉我,他在医院里住了两个礼拜,做了一系列检查并被诊断出了什么毛病。他非常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的身体将逐渐运转不灵。他们还告诉他说,最后他的身体会像植物一样,只有思维仍然是完好的,但是他将不能和外在世界沟通。他说最后只有他的心脏、肺和头脑仍能运行。此后他的心脏或肺也会失效,他就会死去。

    他告诉我,这是不治之症,它是完全不可预见的,可能在短期或长期内稳定下来,但是永远不可能变好,根本不知道会在六个月内或二十年内死去。可是他得这病时年龄比大多数病人更年轻得多,他们怀疑他会更早而不是更晚死亡。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但是我的反应对于霍金而言却无济于事。我很清楚知道,他没有信仰,这使我更加难过。因为我知道霍金会质问自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得这种病?为什么是现在?”

    他只能淡然接受这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就我所知他在那时开始进行一些研究。大约十八个月后皇家学会发表了他的一篇论文,在该文中对霍伊尔教授的最新引力理论做了些微改正。后来霍伊尔为此表示感谢。这是他研究生涯的开始。那时他仍然是一名研究生,尚未取得博士学位。

    伊莎贝尔·霍金

    爱德华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子,我想他并不十分留意。但是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地方,爱德华就没得到他那个年纪应得到的关心。他因此而受苦,尽管他是没感到痛苦的受苦者。而玛丽和这件事接触较多,史蒂芬患病时她待在医院里,所以她也受了苦。

    而我的丈夫深受折磨。但是我们终究战胜了它。虽然我丈夫还是死了,但他不是因此事而死去。其他的人也都健在。

    我不知道史蒂芬是否意识到,当他患病之初他父亲如何苦思焦虑。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当然没有告诉史蒂芬,诸如和卡尔顿·伽兹杜塞克联络。他因为研究一种叫做库鲁病而获得诺贝尔奖。库鲁病发生在婆罗洲之类的地方,这是由食人肉而传染的,英国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史蒂芬·霍金

    我在那个时期的梦想受到不小的干扰。在诊断出病之前我对生活已经非常厌倦了。似乎没有任何值得做的事情。但是在我出院后不久,我做过一次自己被处死刑的梦。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被缓刑的话还有许多事情值得做。

    我得病的一个体验是:当一个人面临早逝的可能,就会体验到活下去是值得的。

    德瑞克·鲍尼

    有一天晚上我和他坐在那里,他问道:“你读过约翰·但恩的哀歌没有?”我认为但恩的哀歌是我一生中读到的最美的情诗,而且极其坦率。如果不是约翰·但恩的作品,则毫无疑问会被归类成色情类。所以当史蒂芬开始谈论这些时,我记得当时心里想道:“好孩子,是什么原因使你变成这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但恩的诗这么有兴趣。原来,大约在这个时候,他邂逅了他的妻子——简,尽管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1963年1月, 在圣阿尔班斯的新年酒会上,史蒂芬·霍金遇到了毕业不久的简·瓦尔德。这正是在他要进医院检查之前。次年秋天,简开始在伦敦学习语言。

    史蒂芬·霍金

    因为我估计自己活不到完成博士论文,所以看来做研究已没有什么意义。然而,疾病随着时间流逝似乎缓和了下来。我开始明白广义相对论,并在研究上获得进展。但是真正使我生活改观的是我和一位名叫简·瓦尔德的女士订婚。这位我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也就是说,如果我要结婚就必须有一份工作。

    1965年史蒂芬·霍金申请剑桥凯尔斯学院,他得到一份研究奖学金。 同年7月他和简·瓦尔德结婚。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罗伯特出生于1967年,女儿露西出生于1970年,而第二个儿子提莫西出生于1979年。

    伊莎贝尔·霍金

    史蒂芬已经病了。简知道这些,这是史蒂芬的又一次好运:适逢其时遇到适当的人。史蒂芬曾经极其沮丧。他被告知最多只能再活二年半后,并不想继续用功。可是结识了简使他真正奋发起来。他开始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