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章 机械观的兴起(2/2)

一定会感到更满意。对于理论的看法也完全一样,尽管两种理论都跟观察到的情况相符,如果其中一个理论能作出引力质量和惯性质量为什么相等的解释,而另一个理论却认为它们的相等是偶然的,那末前一个理论比后一个好些。

    因为惯性质量和引力质量的相等是阐明相对论的基本原理,我们应当在这里把它更细致地考查一番。有什么实验令人信服地证明了两种质量是一样的呢?答案已隐伏在伽利略从塔上丢下不同质量的各种物体的古老实验里了。他发现各种质量的下落时间总是相同的)也就是一个落体的运动与质量无关。要把这个简单的但又非常重要的实验结果跟这两种质量的相等联系起来,还需要了些更复杂的推理。

    一个静止的物体受了外力的作用以后,它就以一定的速度开始运动。它受外力作用而运动的难易程度和它的惯性质量有关。质量大时,便不容易动,质量小时,便容易动。若不要求十分严格,我们可以说,一个物体受外力作用的感召,其应验的灵敏程度决定于它的惯性质量。假使地球确实以同样的力来吸引所有的物体,那么惯性质量最大的物体,在下降中就会比任何其他物体慢些。但是事实并不这样,所有物体的下降情况都相同。这表示地球必定以不同的力吸引不同的质量。这样,地球只以重力来吸引石子,对于石子的惯性质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地球的“感召”力决定于引力质量。石子的“应验”运动决定于惯性质量。因为“应验”运动总是一样的,那就是说,从同样高度下降的一切物体都是一样的情况。从此可以推论:引力质量和惯性质量相等。

    上面这个结论,由物理学家来表述,就更带学究气味了:一个落体的加速度与其引力质量成正比而增加;而与其惯性质量成反比而减小。因为所有的落体都具有相同的不变的加速度,所以这两种质量必定是相等的。

    在我们这个奥妙的侦探故事中,没有一个已经完全解决的问题,也没有一个永远不变的问题。300年之后,我们又回到最初的运动问题上来修改侦查的程序和寻求过去被忽视的线索,因而得到了我们周围宇宙的另一个不同的图景。

    热是一种物质吗

    现在我们来着手了解一个新的线索,它是在热现象的范围内起源的。可是我们不能把科学分割成若干独立的、无关的部分。

    事实上,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里所介绍的新概念是和那些已熟知的概念以及我们将来还要遇到的概念交织在一起的。在科学的一个分支部门里所发展起来的一种思想方法往往能够用来解释表面上完全不同的结果。在这种过程里,原来的概念往往须加以修改,才能帮助我们既可理解这个概念得以产生的那些现象,也可理解目前正有待于这个概念来解释的那些现象。

    用来描述热现象的最基本的概念是温度和热,在科学史上经过了非常长的时间才把这两种概念区别开来,但是一经辨别清楚,就使科学得到飞速的发展。虽然这两个概念现在是每个人都熟悉了,我们仍把它们细致地加以考察,并且着重地指出两者的区别。

    我们的触觉会很清楚地告诉我们,一个物体是热的,而另一个物体是冷的。但是这纯粹是定性上的判断标准,还不足以作定量的描述,而且有时甚至会含糊不清。这已经从大家所熟知的一个实验中得到证明:设有三个容器,一个装冷水,一个装温水,一个装热水。如果我们把一只手浸入冷水内,而另一只手浸入热水内,那么我们得到的感觉是:第一个容器里的水是冷的,而第二个容器里的水是热的。如果随后我们把这两只手同时浸入到温水里,那么两只手得到的两种感觉是相互矛盾的。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北极国家的居民和赤道国家的居民于春季时在纽约会面了,他们对于天气是冷是热也持有不同的意见。我们用温度计来解决所有这些问题,最早期的温度计是伽利略(又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所设计的。温度计的使用是以某些明显的物理学假说为基础的。我们可以引用大约在150年以前布勒克(Black)的讲义中的几行文字来温习一下这些假说,他在消除热和温度这两个概念含混在一起的困难问题上有很大的贡献:

    由于应用了这种仪器,我们发现,假如我们取1000种甚至更多的不同种类的物质,例如金属、石子、盐、木、羽毛、羊毛、水和各种的液体,把它们一起放在一个没有火和没有阳光照射进去的房间内,虽然它们原来的热都各不相同,在放进这个房间以后,热会从较热的物体传到较冷的物体中,经过几个小时或一天以后,我们用一个温度计把所有这些物体一一检查过来,温度计所标出的度数都是相等的。

    引文中有一个下面加点的“热”字,按照现代的术语,这个字应该用温度来代替。

    一个医生从病人口中把温度计拿出来,他可以作这样的推理:“温度计用它的水银柱的长度指示出温度。我们假定水银柱长度的增加是与温度的增加成正比例的。但是温度计和我的病人接触了几分钟,所以病人和温度计具有相同的温度。因此我推断我的病人的温度就是温度计上所记录的那个温度。”医生也许只是在做无意识的工作,然而他没有想到他已经在运用物理学的原理了。但是一个温度计所包含的热量是不是和一个人的身体所包含的热量一样呢?自然不是。如果因为两个物体的温度相等,便认为它们的热量也相等,像布勒克所指出的,这是把问题看得太马虎了。这是把不同物体中热的量和热的一般强度或集度相混了。很明显,这是不同的两件事,在研究热的分布时,我们应当经常加以区别。只要考察一个很简单的实验,我们就可以理解这种区别。把1千克水放在一个火焰上加热,要使它的温度从室温改变到沸点需要一些时间。如果同一个容器装上12千克水并且用同一个火焰来加热,要使它达到沸点,那么,需要的时间就多得多了。我们把这个论据解释为现在需要更多的“某种东西”,而这个“某种东西”我们称之为热。

    从下面的实验中得出了一个更重要的概念——比热。一个容器中装1千克水,而另一个容器装1千克水银,将它们用同样的方式加热。水银热起来要比水快得多,这表明把水银的温度升高1摄氏度所需要的“热”较少。一般地说,把质量相等的不同种类的物质如水、水银、铁、铜、木等加热1摄氏度,例如从4摄氏度加热到5摄氏度,它们所需的“热”的量是不同的。我们说,每一种物质都有它独自的热容量或比热。

    一旦有了热的概念,我们就可以更细致地研究它的本性了。设有两个物体,一个是热的,另一个是冷的,或更确切地说:一个物体的温度比另一个高些。我们使它们进行接触,并使它们不受到任何外界影响,我们知道,最后它们会达到同样的温度。但是这个情况是怎样发生的呢?从它们开始接触起到它们达到同样温度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想象这么一个图景:热从一个物体流向另一个物体,正如水由较高的水位流向较低的水位一样。虽然这个图景似乎很原始,但它跟很多的论据相符,因此可以提出这样的类比:

    水——热

    较高的水位——较高的温度

    较低的水位——较低的温度

    流动一直要继续到两个水位,也就是说,两个温度相等时才停止。这个朴素的观点在定量的考察上更有用处。如果把各自有一定质量和一定温度的水和酒精混合起来,那么知道了比热,就能预言混合物的最后的温度。反之,只要观察到最后的温度,用一些代数知识就可以求出这两个比热的比率。

    我们看到,这里所出现的热的概念,和其他的物理学概念有相似之处。根据我们的观点,热是一种物质,就像力学中的质量一样。它的量可以改变,也可以不改变,正如钱一样,可以储存在保险柜里,也可以花掉。只要保险柜始终锁着,柜里面钱的总数就始终保持不变,和这一样,一个被隔离的物体中的质量的总数和热的总数也是不变的。理想的保温瓶就和这样的保险柜类似。而且,在一个孤立系统中,热即使从一个物体流向另一个物体,整个系统的热量也是守恒的,这正和一个孤立系统即使发生了化学变化,它的质量也保持不变一样。热即使不是用来提高物体的温度而是用来熔化冰或把水变成汽,我们仍然可以把它想象为物质,因为只要把水冻结为冰,或把汽凝为水时,又可以重新得到它。溶化潜热或汽化潜热这一类的旧名称都表明了这些概念是由于把热想象为一种物质而产生出来的。潜热是暂时潜伏,正如把钱存放在保险柜里,如果有人知道开锁的办法,就可以把它拿出来用。

    但是热肯定不是一种与质量有相同意义的物质。质量是可以用天平来测定的,而热怎样呢?一块赤热的铁是不是比一块冰冷的铁重一些呢?实验证明并不如此。如果热是一种物质,那么它应该是一种没有重力的物质。“热物质”通常被称为卡路里,这是我们认识一整族没有重力的物质中最先认识的一种。以后我们还将有机会研究这一族的兴起和衰落的历史,目前只要注意这一种无重物质的诞生就够了。

    任何一种物理学理论都要将现象的范围解释得愈广愈好。只要它使得各种现象能被理解,就证明它是正确的。我们已经知道,物质论解释了许多热现象。但是很快就会明白,这又是一个错误的线索。热不能看作是一种物质,即使看作一种没有重力的物质也不能够。我们只要回想一下标志着人类开化初期的几个简单的经验便能明白这一点。

    我们把物质看作是一种既不能创造也不能毁灭的东西。但是,原始人用摩擦的方法创造出足够的热用来点燃木材。用摩擦生热的例子实在太多、太熟悉了,因而不必再一一列举。在所有这些例子中都创造出一些热量,这是一件很难用物质论来解释的事情。诚然,这个理论的拥护者还会想出一些论证来解释这件事情。他的推理可能是这样的:“物质论可以解释表观上的热的创生。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拿两块木头来相互摩擦,摩擦影响了木头并改变了木头的性质。木头的性质很可能是这样被改变了,即热的量并不改变而能产生较前为高的温度。总之,我们见到的只是温度的升高。可能是摩擦改变了木头的比热,而不是改变了热的总量。”

    在目前的讨论阶段来和一个物质论的拥护者辩论是无益的,因为这件事只能通过实验来解决。我们设想有两块各方面完全相同的木头,并且设想用不同的方法使这两块木头发生同样的温度改变,例如,一种是用摩擦的方法,而另一种是让它与放热器接触。如果两块木头在新的温度下有相同的比热,那么整个物质论就被推翻了。我们有好多测定比热的简单方法,而这个理论的命运正取决于这些测量的结果。在物理学史上通常有一些试验能宣判一个理论的生死,这种试验称为判决试验。评价一个实验所具有的判决意义只能从提出问题的方式上得到启示,而且只是讨论现象的一种理论才可以用这种实验来判断。同一种类的两个物体,一个用摩擦的方法,另一个用传热的方法使它们都达到相同的温度,然后测定它们在这个温度下的比热,这就是判决试验的一个典型例子。这个实验是大约在150年前由伦福德(Count

    Rumford)所完成的,它给予热的物质论一个致命的打击。

    现在根据伦福德的笔记将经过情况引述如下:

    在人们的日常事务和工作中往往会提供他们思索自然界的一些最奇妙的作用的机会,而且常常可以不必花多少精力和经费,只要利用工业生产上仅为完成生产任务而设计的机械就可以进行非常有意义的科学实验。

    我常常有机会进行这一类的观察,并且我深信,只要养成一种习惯,时常去留心日常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那么往往会引起有益的怀疑和研究与改进方面的意义深远的打算。这些情况有的是突然发生的,有的是在思索极普通的现象时所进行的遥想中发生的。这样所引起的怀疑和研究改进的机会,比那些整天坐在书室里专门从事科学研究的哲学家作全神苦思时所能引起的还会多些。

    最近我应约去慕尼黑兵工厂领导钻制大炮的工作。我发现,铜炮在钻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发生大量的热;而被钻头从炮上钻出来的铜屑更热(像我用实验所证实的,发现它们比沸水还要热)。

    在上述的机械动作中真实地产生出来的热是从哪里来的呢?

    它是由钻头在坚实的金属块中钻出来的金属屑所供给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根据潜热和热物质的现代学说,它们的热容量不仅要变而且要变得足够的大才能解释所产生的全部的“热”。

    但是这样的变化不会发生。因为我发现:把这种金属屑和用细齿锯从同一块金属上锯下来的金属薄片的重力取成相同,并把它们在相同的温度(沸水的温度)下各自放进盛有冷水的容器里去,冷水的量和温度也取得相同,例如在15.3摄氏度(约华氏59.5度)。放金属屑的水看起来并不比放金属片的水热些或冷些。

    最后,我们来读伦福德的结论:

    在推敲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能忘记考虑那个最显著的情况,就是在这些实验中由摩擦所生的热的来源似乎是无穷无尽的。

    不待说,任何与外界隔绝的一个物体或一系列物体所能无限地连续供给的任何东西决不能是具体的物质,并且,如果不是十分不可能的话,凡是能够和这些实验中的热一样地激发和传播的东西,除了只能把它认为是“运动”以外,我似乎很难构成把它看作为其他东西的任何明确的观念。

    这样一来,我们看到旧的理论是崩溃了,或者说得更严格些,我们认识到物质论不适用于热流的问题。因此像伦福德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得重新寻找新的线索。要做到这点,我们暂且丢开热的问题,再回到力学上来。

    升降滑道

    我们来研究一下游乐场中升降滑道上的运动。把一辆小车吊上或开到轨道的最高点,然后自由释放,它就开始在重力的作用下朝下滚去,随后它沿着一条形状古怪的曲线上升下降,因为速度的突然改变,使乘客有惊心动魄的快感。轨道有一个最高点作为出发点,在小车运动的整个过程里,它决不能再达到出发点的高度。把运动作一番全面的描述是非常复杂的。从一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力学的问题,因为这里存在着速度和位置对时间的变化。另一方面有摩擦,因而在轨道和车轮上要产生热。把这个物理过程分成这两个方面的主要理由是使得有可能应用以前所讨论过的概念。这样一分,便得到一个理想实验,因为一个只表现力学方面的物理过程是只能想象而不能实现的。

    对于这个理想实验,我们可以想象有人能将始终与运动一起出现的摩擦全部加以消除。他决定用这一新发明来建造一个升降滑道,并且探究建造这个滑道的方法。小车从起点开始一上一下地运动,假定起点离地面30米。通过多次试验和改正错误,不久他知道他必须遵从一个简单的规则: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把轨道建成任何形式的线路,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能有一点比起始点高。如果小车能够自始至终没有摩擦地运动,那么在整个行程中,他想要把轨道达到30米的高度无论多少次都可以,但决不能超过这个高度(图18)。在实际的轨道上,由于摩擦的关系,小车永远不能到达起始点的高度,但是这里工程师的假想并不需要考虑这一点。

    我们来研究理想小车从理想滑道的出发点开始向下滚的运动。当它运动的时候,它离开地面的高度减小了,但它的速率却增加了。乍一看来,这句话使我们想起小学语文课中的句子:“我没有一支铅笔,但你有6个橘子。”可是这句话并不那么笨拙可笑。我没有一支铅笔跟你有6个橘子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小车离地面的高度跟它的速度之间却存在着很真实的关系。如果我们知道它当时离地面多高,我们就可以在任何时刻准确地计算它的速率。不过这个说法具有定量的性质,最好用数学公式来表示,因此我们在这里只好把它撇开不谈。

    小车在滑道的最高点上的速度为零而其离地面的高度为30米,在最低点则离地面的高度可能是零而速度最大。这些论据可以用另一些术语来表达:在最高点小车具有势能而没有动能,在最低点小车具有最大的动能而没有任何势能。在所有的中间位置上,既有速度又有高度,所以小车既有动能又有势能。势能随着高度的增大而增加,而动能则随着速度的增大而增加。力学的原理足以解释这种运动。在数学上有两种描述能量的表达式,其中每一种能量都可以改变,而它们的和保持不变。这样我们就可能用数学方法严格地介绍与位置有关的势能的概念和与速度有关的动能的概念。自然这两个名称的引用是随意的,并且只是为了方便而已。这两个量的和保持不变,称为运动恒量。动能和势能加起来的全部能量,举例来说,可以跟总数不变的钱相比,它们不断地按照固定的兑换率由一种货币兑换成另一种,例如由英镑兑换成美元,再由美元兑换成英镑。

    在实际的升降滑道(图19)中,虽然摩擦力使小车不能重新达到像出发点那样的高度,但是仍发生动能和势能之间的不断转换。这里它们的总和却不是不变,而是逐渐地减小了。现在必须再作出一个重要且大胆的步骤才能把运动的力和热的两个方面联系在一起。这一步骤所得出的结果和推广的意义在后面将会看到。

    现在,除了动能和势能以外,又牵连进另外一种东西来了,这就是摩擦所产生的热。这种热是否相当于机械能的减小,即动能和势能的减少呢?一个新的猜测已经摆在我们的眼前了。如果热可以被看作是能的一种形式,那么也许这三种能即热能、动能和势能的总和是保持不变的。不是单独的热而是热和其他形式的能合起来才像物质一样是不可消灭的。这正像有一个人自己把美元兑换成英镑时,他本来要付出一笔法郎作为手续费,而这笔手续费省下来了,因此,根据固定的兑换率,美元、英镑和法郎的总数是一个不变的数值。

    科学的发展推翻了把热看作是一种物质的旧概念。我们要创造一种新的物质,就是能,而把热看成为能的形式之一。

    转换率

    不到100年以前,迈耶(Mayer)猜测了一个新的线索,这个线索引出了把热看作是能的一种形式的概念。焦耳(Joule)后来用实验方法确认了这个概念。使人惊奇的是:几乎所有关于热的本性的基本工作都是非专业的物理学家做出来的,他们只不过把物理学看作是自己的最大嗜好而已。这里有多才多艺的苏格兰人布勒克、德国的医生迈耶、美国的冒险家伦福德。还有一个英国的啤酒酿造师焦耳,他在工作之暇作出了有关能量守恒的几个最重要的实验。

    焦耳用实验证实了热是能的一种形式的猜测,并且确定了转换率。对于他的成果,我们现在花一些时间来熟悉一下是很值得的。

    一个系统的动能和势能合起来构成它的机械能。在升降滑道的例子中,我们猜测过有一部分机械能转变成热。如果这是猜对了,那么在这里,并且在所有其他类似的物理过程中应该存在着两者之间的固定转换率。严格地说,这是一个定量的问题,但是一定数量的机械能可以转变成一定数量的热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我们很想知道到底用什么样的一个数来表示转换率,就是说,从一定数量的机械能可以得到多少热。

    这个数的确定就是焦耳研究的目的。

    在他的实验中有一个实验的机构很像有重锤的钟,绞动这个钟,两个重锤就升高,因此使这个系统增加了势能。如果这个钟不再受干扰,便可把它当作被封闭的系统,重锤逐渐下降,钟在运转。在一定时间以后重锤将会到达其最低位置,于是钟就停下来了。能发生了什么情况呢?重锤的势能转变为机构的动能,随即又逐渐以热的形式散失了。

    焦耳把这种机构巧妙地加以改变后,便能测量热的损耗并从而测定转换率。在他的仪器中两个重锤使一个浸在水中的叶轮(图20)转动。重锤的势能转变为运动部件的动能,由动能转变为热,从而提高了水的温度。焦耳测量了温度的改变,并且借助于已知的水的比热算出它所吸收的热量。他把多次实验的结果总结如下:

    1.物体(无论是固体还是液体)相互摩擦所产生的热量永远正比于所消耗的力(焦耳所说的力是指能)。

    2.要产生可以把0.453千克(1磅)水(在12.8摄氏度到15.6摄氏度之间的真空中称定的)的温度升高0.56摄氏度(1华氏度)的热量所需要费去的机械力〔能],可以用350千克(772磅)重的物体在空中下降30.48厘米(1英尺)来代表。

    换句话说,把350千克(772磅)重的物体在地面上升高30.48厘米(1英尺)的势能,等于把0.453千克(1磅)水从12.8摄氏度(55华氏度)升高到13.3摄氏度(56华氏度)所需要的热量。虽然后来的实验家已经能够比这个实验做得更准确些,但是热功当量主要是焦耳在他的工作中发现的。这个重要的工作一旦完成,后来的进展就很快。人们不久就认识到机械能和热能只不过是能的很多种形式中的两种而已。任何东西,只要它能转变为这两种中的一种,它也是能的一种形式。太阳所发出的辐射是能,因为其中一部分在地球上转变为热。电流也具有能,因为它可以使导线发热并使电动机转动。煤隐含着化学能,因为这种能在煤燃烧时就释放出来了。在自然界的每一种现象中,一种形式的能总是以一个完全确定的转换率转变为另一种形式的能。在不受外界影响的一个封闭系统中能量是守恒的,因此和物质很相似。在这样的系统中,虽然任何一种形式的能的量也许会变化,但所有各种形式的能的总和是不变的。假使我们把整个宇宙看作是一个封闭系统,那么我们可以和19世纪的物理学家一起,骄傲地宣布宇宙的能是不变的,它的任何一部分都既不能创生也不能消灭。

    这样,我们对于物质有两个概念即质和能。两者都遵从守恒定律:一个隔离系统的质量和总能都是不变的。物质具有重力,而能却没有重力。于是,我们有两个不同的概念和两个守恒定律。现在我们还能一直把这些观念认为是严格的吗?或者按照新的发展方向,这个表面上确实可靠的图景是否已有所改变呢?变了!这两个概念在相对论中又有了改变。以后我们还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的。

    哲学背景

    科学研究的结果,往往使离开科学领域很远的问题的哲学观点发生变化。科学所企图的目的是什么呢?一个描述自然的理论应该是怎样的呢?这些问题,虽然超越了物理学的界限,但却与物理学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正是科学提供了产生这些问题的素材。哲学的推广必须以科学成果为基础。可是哲学一经建立并广泛地被人们接受以后,它们又常常促使科学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指示科学如何从许多可能的道路中选择一条路。等到这种已经接受了的观点被推翻以后,又会有一种意想不到和完全新的发展,它又成为一个新的哲学观点的源泉。除非我们从物理学史上引出例子来加以说明,否则这些话听来一定是很含糊和空乏的。

    现在我们来描写以阐明科学为目的的最初的哲学观点。这些观点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物理学的发展,一直到差不多100年以前,才被新的验证、新的论据和理论所推翻,而这些新的验证、论据和理论又构成了新的科学背景。

    从希腊哲学到现代物理学的整个科学史中不断有人力图把表面上极为复杂的自然现象归结为几个简单的基本观念和关系。这就是整个自然哲学的基本原理。它甚至表现在原子论者的著作中。在2300年前,德谟克利图(Democritus)写道:

    依照习常的说法,甜总是甜,苦总是苦,冷总是冷,热总是热,颜色总是颜色。但是实际上只有原子和空位。就是说,我们通常惯于把感觉的事物当作是实在的,但是真正说起来,它们不是实在的,只有原子和空位是实在的。

    这个观念,在古代哲学中,不过是巧妙的想象而已。联系到后来发生的许多现象的自然规律,希腊人是不知道的。把理论和实验联系起来的科学,事实上是从伽利略的工作开始的,我们已经研究过形成运动定律的最初线索。在200年的科学研究中,力和物质是理解自然的一切努力中的基本概念。我们不能想象这两个概念可以缺少一个,因为物质作用于其他物质总是作为力的源泉而确证它的存在的。

    我们来研究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两个粒子,它们之间有力作用着。最容易想象的是引力和斥力。在这两种情况中,力的矢量都在物质粒子的连线上(图21)。为求简单起见,我们只想象粒子相互吸引或推斥,因为任何其他关于作用力的方向的假定都会导致复杂得多的图景。我们对力矢量的长度也能作一个同样简单的假定吗?即使我们想避免过分专门的假定,但这样作一个假定还是可以的:作用于任何两个已知粒子之间的力,像万有引力一样,只与它们之间的距离有关。这个假定似乎很简单。我们有很多更复杂的力可以想象,例如那些不仅与距离有关,而且与它们的速度有关的力。若以物质与力作为基本概念,我们就未必能够得到比沿着粒子的连线作用并只与距离有关的力更简单的假定了。但是只用这样一类的力是否有可能来描述所有的物理现象呢?

    力学在其各个分支部门中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在天文学发展上的惊人成功,力学观念在那些显然不具有力学性质的问题上的应用,所有这些都使我们确信,用不变的物体之间的简单作用力来解释所有的自然现象是可能的。在伽利略时代以后的200年间,这样的一种企图有意识地或无意地表现在几乎所有的科学著作中。亥姆霍兹(Helmholtz)约在19世纪中叶把它表达得特别清楚:

    因此,物理科学的任务,在我们看来,归根结蒂在于把物理现象都归结为不变的引力或斥力,而这些力的强度只与距离有关。要完全了解自然,就得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照亥姆霍兹说来,科学发展的方向是早已决定了的,并且应该严格地遵循这样一条呆板的途径:

    一旦把一切自然现象都化成简单的力,而且证明出自然现象只能这样来加以简化,那末科学的任务便算终结了。

    对20世纪的物理学家来说,这种观点是枯燥而幼稚的。假如他想到巨大的研究工作竟会这样迅速结束,这样便确立了永远正确的宇宙图景,从此再不会有什么兴奋的事了,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即使这些见解能够把一切现象都用简单的力来描述,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力与距离之间的关系如何的问题。对不同的现象来说,这种关系可能是不同的。为了解释不同的现象而引人许多种不同形式的力,这种必要性从哲学的观点来看自然是很不圆满的。可是亥姆霍兹陈述得最清楚的这种所谓机械观,在当时却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物质动理论的发展是一个最伟大的科学成就,而它就是直接受到机械观的影响的。

    在叙述它的衰落以前,我们暂且接受19世纪的物理学家所持有的观点,并且看一看从他们这种关于外在世界的图景中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物质动理论

    是不是可以用有简单的力相互作用着的粒子的运动来解释热现象呢?在一个闭合的容器里装着一定质量和一定温度的气体(例如空气),把气体加热,我们就提高了它的温度,因而也增加了它的能量。但是这种热与运动的关系是怎样的呢?根据前面我们已经贸然接受过的哲学观点以及热是由运动所产生的说法,我们可以认为热和运动是有关系的。如果每一个问题都是力学问题,那么热必须是机械能。动理论的任务就在于用这种方法来表达物质的概念。根据这种理论,气体便是无数个粒子或分子的集合体,分子朝着各个方向运动,相互碰撞,并且在每次碰撞之后改变自己的运动方向。在这样的气体中的分子必定有一个平均速度,正如在人类社会中有平均年龄和平均收入一样,因此也必定有粒子的平均动能。容器中的热越多,平均动能就越大。根据这种想象,热不是与机械能不同的一种特殊形式的能,其实它就是分子运动的动能。任何一个一定的温度都对应有每个分子的一定平均动能。事实上这不是一个随便的假定,假使我们要作出物质的一致的力学图景,那么我们就得把一个分子的动能看作是气体温度的量度。

    这个理论不单是一个想象而已。我们可以证明气体动理论不但与实验相符,并且实际上使我们对许多情况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这可以用几个例子来说明。

    假设我们有一个容器,用一个能够自由移动的活塞将它封闭住(图22)。容器中装有一定数量的气体,这些气体的温度保持不变。如果起初活塞静止在某个位置,那么它可能因减重而上升,或者因加重而下降。要把活塞往下推,必须施加外力以抵抗气体的内压力。照动理论来说,这种内压力的机构是怎样的呢?构成气体的数量极大的粒子是向各方面运动的,它们撞击容器的壁与活塞,撞了又跳回来,正如掷到墙上的球一样。大量粒子的这种不断撞击,反抗着作用在活塞与重物上的向下作用的重力,因而能使活塞保持在某个高度上。在一个方向上有不变的重力在作用,在另一个方向上则是分子的大量不规则的碰撞。假使两方面保持平衡,那么所有这些小的不规则的力对活塞的有效作用必须与重力相等。

    假使把活塞推下去,它把气体压缩到只有原来体积的一部分,譬如说,压缩到1/2,而它的温度却保持不变,那么根据动理论我们可以预料有什么情况会发生呢?难道撞击力会比过去更有效些或更无效些吗?现在粒子比过去更紧密了,虽然平均动能还像以前一样,但是粒子撞击活塞的次数更多了,因此总的力可能要大些。根据动理论所表达的图景可以清楚地看出,要使活塞保持在更低的位置,需要更大的重力。这个简单的实验情况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它的预测却是从物质动理论合理地推出来的。

    再研究另一个实验。取两个容器,它们装有体积相等的不同气体,如氢与氮,两者的温度相同。假设两个容器都用同样的活塞封闭住,加在活塞上的重力也相等,简单说来,这就是表示两种气体具有相同的体积、温度与压力。因为温度相同,那么根据动理论,粒子的平均动能也相同。因为压力相同,那么两个活塞都是受到同样的总的力所撞击。平均起来,每个粒子具有相同的能量,两个容器具有相同的容积。因此虽然在化学上来说这两种气体是不同的,但是每个容器中的分子数必定是相等的。这个结果对理解许多化学现象是很重要的,它表明在一定的温度和压力下,在既定的容积中的分子数不是某一种气体所独有的,而是一切气体都有的。特别是动理论不仅预言这样一个普遍的数的存在,而且还能帮助我们来决定这个数。我们以后还要再研究这个问题。

    物质动理论如实验确定那样,无论在定量方面或是在定性方面,都能解释气体定律。而且,虽然这个理论的最大成就是在气体方面,但它却不限于气体。

    气体可以用降低温度的方法使其液化。降低物质的温度就意味着减小它的粒子的平均动能,因此,液体内粒子的平均动能比相应的气体的粒子的平均动能小些是很显明的。

    所谓的布朗运动,首先给液体内粒子的运动作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明。这个奇异的现象,如果没有物质动理论,便会是完全神秘和不可理解的。它是植物学家布朗(Brown)首先观察到的,而80年之后,在20世纪之初它才得到解释。只要有一架不要求是质量特别好的显微镜,就可以观察布朗运动。

    布朗当时正在研究某些植物的花粉粒子,按他的话说,那是:

    花粉粒子或其他粒子的最大尺寸,其长度从1/1600厘米至1/200厘米(1/400英寸至1/5000英寸)。

    接着他又说:

    当我观察这些浸在水中的粒子时,我发现很多都在不停地运动着……在经过多次重复的观察以后,我确信这些运动既不是由于液体的流动也不是由于液体的逐渐蒸发所引起的,而是属于粒子本身的运动。

    布朗所观察到的是悬浮在水中而且用显微镜可以观察到的粒子的不停的扰动。这是一幅很动人的图像!

    观察到的这种现象是否与选择哪一种特殊的植物有关系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布朗便用许多种不同的植物来重复做这个实验,他发现所有这些花粉粒子,只要足够小,只要悬浮在水中,都会表现这样的运动。他进一步发现无论是无机物还是有机物的微粒都有同样不停的无次序的运动。他甚至用石头研细的粉末来试验,也观察到这种运动(参看书末的附图Ⅰ)!

    怎样解释这种运动呢?这种运动似乎和过去的全部经验都矛盾。譬如说,每隔30秒钟对悬浮着的一个粒子的位置进行一次观察,就会看出它的路径的奇怪形状。可惊异的是这种运动看来是永无止境的。把一个摆动着的钟摆放在水中,如果不加外力推动,它很快就会静止。一种水不减弱的运动的存在,似乎跟所有以前的经验都是矛盾的。这个困难,也由物质动理论圆满地解决了。

    甚至用现代最强力的显微镜来观察水,我们也不能像物质动理论所描述的那样看得到水分子和它的运动情况。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假如把水看作是粒子的集合体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这些粒子的大小必定越出了最好的显微镜的可见限度。我们且不要攻击这个理论,并且假定它是一个描写实在的合理图景。用显微镜可以看到的布朗粒子是受到更小的水粒子所撞击。假如被撞的粒子足够小的话,便会发生布朗运动。它之所以会发生,是由于碰撞的不规则性和偶然性,因而从各方面来的这种撞击是不相等的,因而也不可能将它平均。这样,能够观察到的运动倒是观察不到的运动的结果了。大粒子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分子的行为,可以说,它是把分子的行为放大到能够在显微镜中看得见的程度。布朗粒子的运动路径的不规则性反映了构成物质的较小粒子的路径的同样不规则性。从上述情况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如果对布朗运动作一个定量的研究,能够使我们对物质动理论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很明显,可见的布朗运动与不可见的撞击分子的大小有关。如果那撞击分子没有一定数量的能,或者换句话说,没有质量与速度,就不会有布朗运动。因此,布朗运动的研究,能使我们决定分子的质量,这是不足为奇的。

    经过理论方面与实验方面的艰苦研究,动理论定量的特色也已经形成了。由布朗运动现象所产生的线索,便是形成定量数据的来源之一。从完全不同的线索出发,用不同的方法也可以得到同样的数据。所有这些方法都支持同一个观点,这个论据是很重要的,因为它说明了物质动理论的本质上的一致性。

    由实验和理论所得到的许多定量结果中,这里只引用其中的一个。假使我们有1克最轻的元素氢,我们问:在这1克氢中有多少个粒子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回答了氢的问题,而且也回答了所有其他气体的问题,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在什么条件下,两种气体会有同样数目的粒子。

    根据对悬浮在水中的粒子的布朗运动的某些测量结果,理论使我们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一个惊人的大数字:3后面接23个数字。1克氢中的分子数是:

    3.03×1023

    设想1克氢的分子都增大到可以用显微镜看得见,譬如说,它的直径达到了1/2000厘米,就是说和布朗粒子的直径一样大。要把它们用一个箱子紧密地装起来,那么,这个箱子的每边大约是半公里长!

    我们只要用上面所指出的数字去除1,便可以很容易地计算出一个氢分子的质量,答案是一个小得出奇的数:

    3.3×10-24克

    这个数代表一个氢分子的质量。

    布朗运动的实验,只不过是决定这个数的许多独立实验中的一个,而这个数在物理学上有很重要的作用。

    在物质动理论和它所有的成就中,我们看到,把一切现象的解释都归结为物质粒子间力相互作用的这个普遍的哲学预示已经实现了。

    结语

    在力学中假如知道一个运动物体现在的运动状态和作用在它上面的力,那么它的未来的路径是可以预言的,而且它的过去也是可以揭示的。例如所有行星的未来路径都是可以预知的,作用在它们之上的是只跟距离有关的牛顿万有引力。经典力学的伟大成果暗示着机械现可以无例外地应用于物理学的任何分支部门,所有的现象都可以用引力或斥力来解释,而这些力只与距离有关,并且作用于不变的粒子之间。

    在物质动理论中,我们看到这个观点是从力学问题中产生出来的,然后把热现象也包括进去,而且形成了一个很成功的物质结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