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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公元十三世纪(1/2)

    中世纪于公元十三世纪里达到了极点。自从罗马帝国灭亡后,逐渐建立起来的综合体系业已完备得无以复加。公元十四世纪带来了各种制度和各派哲学的瓦解;而公元十五世纪则带来了我们在今日仍旧认为是近代事物的开端。公元十三世纪的伟人都是十分卓越的:尹诺森三世、圣法兰西斯、弗里德里希二世和托马斯·阿奎那等,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各自成为其类型的杰出代表。此外,还有一些巨大的成就但这些却与伟大人物没有什么确切的关系,例如:法兰西哥特式大教堂,有关查理曼,阿瑟王和尼伯龙根的浪漫主义,大宪章和众议院中的立宪政治的创始等。然而,和我们直接最有关系的却是经院哲学特别是由阿奎那所阐述的经院哲学;但我要把它留在下一章去讲。我想先大致讲一讲对于形成这一时代精神面貌最有影响的一些事件。

    本世纪初叶的中心人物是教皇尹诺森三世(公元1198—1216),他是一位机敏的政治家,具有无穷的精力,并坚信教皇具有无上的权力,但在秉赋中却缺少基督的谦逊。在接任圣职时他择了一段经文说教道:“看,我今日立你于各民各国之上,去拔掉和打碎,去毁坏和推翻,并去建设和树立。”他自称为“万王之王,万主之主,是一个遵照麦基洗德的等次的永世大祭司。”他在厉行这一观点时,利用了一切有利的情况。西西里早先被罗马皇帝亨利六世(死于公元1197年)所征服,亨利和诺曼族诸国王的女继承人康斯坦斯结了婚。当尹诺森接任教皇时,新王弗里德里希才三岁。这时西西里国内多乱,康斯坦斯需要教皇的帮助。她请教皇作了幼王的监护人,借着承认教廷的优越权,取得了教皇承认幼王在西西里的统治权。葡萄牙和阿拉贡对教廷的优越权也有过类似的承认。在英格兰,国王约翰经过了顽抗之后,终于被迫把他的王国献给尹诺森,然后,把它当作教皇的采邑重新领回。

    在某种程度上,威尼斯人在第四次十字军中曾占过教皇的上风。十字军士兵本拟在威尼斯乘船出发,但却得不到足够的船只。当时除了威尼斯人之外再没有这么多船只,但他们却主张(纯粹是为了商业的理由)与其攻打耶路撒冷不如攻打君士坦丁堡——无论如何君士坦丁堡是块有用的踏脚石,而且东罗马帝国对十字军战士又从来不很友好。——结果大家认为有必要向威尼斯作出让步;君士坦丁堡被攻陷,并且选立了一个拉丁系的皇帝。最初尹诺森曾感到烦恼;但是他又想到现在或有可能把东西两方的教会重新联合起来。(这个希望以后终成泡影)除了在这件事上,我尚不知道有什么人在什么程度上占过尹诺森三世的上风。他派遣了大批十字军去讨伐阿勒比占西斯派,这次十字军把法兰西南部的异端教派,幸福,繁荣和文化一起都给根绝了。他因图路斯伯爵,雷蒙德对这次十字军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而把他废黜,同时并把大部分阿勒比占西斯派的土地赏给这次十字军的统帅西蒙·德·蒙特富尔(议会之父的父亲)。他和德意志皇帝奥托发生了争执,因而号召日耳曼人废黜奥托。他们执行了他的指示,并且又按着他的提议选立了刚成年的弗里德里希二世。然而为了支援弗里德里希,他却勒索弗里德里希答应付出一笔惊人的代价——然而,弗里德里希已决心尽快地背弃这项诺言。

    尹诺森三世是第一个没有神圣素质的大教皇。教会的改革使教阶制对它的道德威信感到安全,因而也就使它确信无需再为圣洁问题有所挂虑了。从那时起,权力的动机,日益专擅地支配了教廷,因而甚至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引起了一些虔诚教徒的反对。为了增加教廷的权力他将教规编为法典;瓦勒特·梵·德·符格勒外德①称这本法典为“地狱给予人类的一本最黑暗的书。”教廷虽然仍能取得一些显赫的胜利,但其日后衰落的景象却已可预见于此了。

    ①德国中世纪的吟游诗人(1165—1230)。——译者

    曾为教皇尹诺森三世所监护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于公元1212年去到德意志在教皇的支援下当选为皇帝来接替奥托。尹诺森没有活着见到他培养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攻击教廷的敌人。

    弗里德里希——历史上最出色的统治者之一——在艰难困苦中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他父亲亨利六世(巴巴罗撒之子)征服了西西里的诺曼人,娶了该王朝的继承人康斯坦斯。亨利六世建立了一支为西西里人所痛恨的日耳曼人驻防部队;他死于公元1197年此时弗里德里希才三岁。康斯坦斯于是开始反对日耳曼人并试图抛开他们而借助于教皇的支持进行统治。日耳曼人大为愤慨,于是奥托乃试图征服西西里;这正是他与教皇发生争端的原因。弗里德里希长大的地方,帕勒尔摩曾经历一些其他的动乱。那里的回教徒不时暴动;为了攻占西西里岛,比萨人同热内亚人并同其他任何人等进行着战争。西西里的显要人物经常视战争中的一方肯否为叛变行为付出更大的代价而归顺于一方或另一方。可是在文化方面,西西里却得到极大益处。穆斯林,拜占庭,意大利和日耳曼文化的交融为其他任何地方所不及。希腊语和阿拉伯语那时还通行于西西里。弗里德里希能流畅地操六种语言,而且在各种语言的使用上都能作到出言机智的地步。他精通阿拉伯哲学,并和回教徒有着友好的关系。这使虔诚的基督徒颇为愤慨。他是一个霍恩施陶芬皇族,在日耳曼可以被算是个日耳曼人。但在文化和情感上却是一个意大利人,带有阿拉伯和拜占庭的色彩。与他同时代的人以惊异的目光注视着他,但这种惊异却逐渐变为恐怖;他们称他为“世界的奇迹和奇异的改革家”。当他还在世时就已成了许多传奇故事里的主角。他被人认为是《三大骗子论》一书的作者——三大骗子指摩西、基督、穆罕默德——本来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部著作,但很多教会的敌人却先后被说成是该书的著者。其中最后的一个便是斯宾诺莎。

    规勒夫(教皇党员——译者)和基伯林(皇帝党员——译者)两词的使用开始于弗里德里希和皇帝奥托互争雄长的时代。规勒夫和基伯林是两个对手的姓“魏勒夫”和“外布林根”的转讹。(奥托的侄子是英国皇室的祖先。)

    尹诺森三世死于公元1216年;而败于弗里德里希的奥托死于公元1218年。新任教皇霍诺留斯三世和皇帝弗里德里希两人之间,起初还友好,但为时不久就发生了纠葛。首先弗里德里希拒绝参加十字军;继之,他又和伦巴底诸城发生了纷争,伦巴底诸城之间于公元1226年,订立了为期二十五年的攻守同盟。他们仇恨日耳曼人;他们中间的一个诗人曾写下了攻击日耳曼人的如此激昂的诗句:“你们不要爱日耳曼人,让这些疯狗,远远地离开你们。”这似乎表达了伦巴底人的普遍的感情。弗里德里希本想要留在意大利来对付这些城市,但霍诺留斯于公元1227年时死去,教皇位由格雷高里九世继任,这是个热烈的禁欲主义者,他热爱圣法兰西斯,并为圣法兰西斯所热爱。(法兰西斯死后二年格雷高里封他为圣徒)。格雷高里认为什么事情也不象十字军这般重要。弗里德里希因不参与十字军而被他给予破门处分。弗里德里希娶了耶路撒冷王的公主兼王位继承者,如有可能是十分愿意前往的;同时他已自称为耶路撒冷王。公元1228年还在破门期间,他竟参军前往;这次他比前次不去时更使格雷高里恼怒,试想十字军队伍怎能由一个被教皇开除了教籍的人来领导呢?弗里德里希到了巴勒斯坦之后,和回教徒进行了和解,并向他们解释:虽则耶路撒冷很少战略价值,但基督徒却很重视它。他终于成功地劝使他们把该城和平地返还给他。这事使得教皇更加恼怒了——基督徒应该和异教徒作战,而不应该同异教徒进行和谈。但,不管怎样,弗里德里希却在耶路撒冷被正式地加了冕,并且谁也不能否认他是成功的。公元1230年教皇与皇帝重归于好。

    在此后短暂的几年和平期间里,皇帝专心致力于西西里王国的政务。在彼得·德拉·维格纳首相的协助下颁布了一部新法典。新法典导源于罗马法并显示出其南部国土的高度文明;为了便利希腊居民这部法典立即译成了希腊文。他在那不勒斯创办了一所重要的大学。又铸造了一种金币,名叫“奥格斯塔勒斯”,这是许多世纪以来西方的第一批金币。他制订了较比自由的贸易制度,并全面废除了内地关税。他甚至召集各城选出的代表参加他的参议会,不过,这种会议却只有咨议权。

    这一段和平时期由于弗里德里希和伦巴底联盟于公元1237年重开战端而告终,教皇和联盟诸城命运与共,再次将皇帝开除教籍。从这时起一直到公元1250年弗里德里希死去时为止,战争不但从未间断,而且对于双方变得越发剧烈、惨酷和诡谲多端。其间双方互有得失,直到皇帝死时为止,胜败犹未可预卜。但那些试图继承弗里德里希事业的皇帝们却没有他那份魄力,他们逐次败北,留下了意大利四分五裂,和教皇获得胜利的局面。

    教皇相继死去,但对当前斗争的形势却没什么影响;每一个新接任的教皇实际上原封不动地奉行了其前任者的政策。格雷高里九世死于公元1241年;公元1243年弗里德里希的死敌,尹诺森四世当选为教皇。路易九世尽管是一个十足的正统教派,却试图调解格雷高里、尹诺森四世间的嫌隙,但亦终归于无效。特别是,尹诺森拒绝接受来自皇帝的任何建议,并使尽一切权谋术数来反对他。尹诺森宣告罢黜他为皇帝,组织十字军讨伐他,并把所有支持他的人给以破门处分。托钵僧到处宣讲他的坏话,回教徒起而叛变,并且就在名义上支持他的一些显要人物中也有一些阴谋活动。这些事使得弗里德里希日益残酷起来;密谋者遭到了酷刑,囚犯往往被挖掉右眼和斩掉右手。

    在这巨大的斗争中弗里德里希曾一度想创立一个新宗教。在这种宗教里他充当弥赛亚,彼得·德拉·维格纳首相充当圣使徒彼得①的角色。他没有把这项计划考虑成熟从而把它宣布出去,而只是在信中写给德拉·维格纳。可是,突然间他确信彼得正在密谋反对他,这也许正确,也可能不正确;他刺瞎了他的眼睛,并把他放在囚笼里示众,然而彼得却以自杀摆脱了更多的苦楚。

    ①参看黑尔曼·康托洛维兹著《弗里德里希二世传》。

    尽管弗里德里希有他的才能,却终于不能成功,因为当时反抗教皇的力量是虔诚的和民主的,而他的目的却有些类似要恢复一个异教的罗马帝国。在文化上他是开明的,但在政治上他却是反动的。他的宫廷是东方式的;他设有一个附有太监的后宫。可是意大利的诗歌,就是在这个宫廷里兴起的;而且作为诗人,他也有过几分才情。在同教廷的冲突中他曾几次发表有关教会专政危害性的反对论,这在十六世纪或许会博得赞赏,但在他所处的时代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异端者本该成为他的同盟力量,但他却认为他们止于是些叛徒,而且为了讨好教皇他甚而迫害过他们。那些自由城市,若非为了皇帝的缘故,倒很可能去反对教皇的;只因弗里德里希要求他们投降,他们才欢迎教皇来当他们的同盟者。这样,他虽然摆脱了当代的迷信,并且在文化上远远超过当代的其他统治者,但皇帝的地位迫使他去反对一切政治上抱自由主义见解的人们。他无可避免地失败了,然而在历史上所有的失败之中,他的失败却是最有兴趣的一个。

    为尹诺森三世的十字军所讨伐以及为所有统治者(包括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