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 禁欲主义与资本主义精神(2/2)

在个人修饰方面,比如穿着上,尤其如此。那种强大的要求生活统一性的倾向在否定**崇拜的观念中找到了其理想的基础。而这种倾向直至今天仍然极大地增强着资本主义对生产标准化的兴趣。

    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清教包容着一个矛盾的世界,它的首脑人物显然比保皇党人更加本能地意识到艺术的永恒的伟大性。并且,即便是伦勃朗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天才,无论他的举止在清教徒眼中是多么不合上帝的旨意,他所处的宗教环境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作品的特点。但是这一点并不能改变整个图景。清教传统的发展可以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有效地导致了人格的精神化,仅此而论它对文学的确有着显而易见的益处。然而,这种益处绝大部分只是在后代人身上才显露出来。

    虽然我们不能在此讨论清教在所有这些方面的影响,但是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对文化产品的享受的容忍(尽管这些文化产品纯粹是为着审美的或体育的享受),必然总是与一种特有的限制相冲突,即这些享受不得付出任何代价。人只是受托管理着上帝恩赐给他的财产,他必须象寓言中的仆人那样,对托付给他的每一个便士都有所交待。因此,仅仅为了个人自己的享受而不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花费这笔财产的任何一部分至少也是非常危险的。即便是在当今又有哪位明眼人没有遇到过这种观念的代表呢?人们使自己服从于自己的财产,就象一个顺从的管家,或者说就象一部获利的机器。这种对财产的责任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令人心寒的重负。如果这种禁欲主义的生活态度经得起考验,那么财产越多,为了上帝的荣耀保住这笔财产并竭尽全力增加之的这种责任感就越是沉重。这种生活方式的根源,如同资本主义精神的许多方面一样,也可以追溯到中世纪。但是这种生活方式是在禁欲的新教伦理中找到了其坚实的基础的,它对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见的了。

    综上所述,这种世俗的新教禁欲主义与自发的财产享受强烈地对抗着;它束缚着消费,尤其是奢侈品的消费。而另一方面它又有着把获取财产从传统伦理的禁锢中解脱出来的心理效果,它不仅使获利冲动合法化,而且(在我们所讨论的意义上)把它看作上帝的直接意愿。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打破了获利冲动的束缚。这场拒斥**诱惑,反对依赖身外之物的运动,正如教友派(或公谊会、贵格会)辩护士巴克莱所明言的(更不消提及那些清教徒了),并不是一场反对合理的获取财富的斗争,而是一场反对非理性的使用财产的斗争。

    但是这种非理性的财产使用却体现在各种外在的奢侈品上,无论这些奢侈品在封建脑瓜看来显得多么自然,都被清教徒的信条谴责为**崇拜。而另一方面,他们又赞同对财产的理性的和功利主义的使用,认为这是上帝的意旨,是为了满足个人和公众的需要。他们并不希望把禁欲主义强加给有钱人,只不过要求他们出于需要和实际的目的使用自己的财产,舒适的观念极富特点地限定了伦理所许可的开支范围。自然,符合这种观念的生活方式的发展最早也最清楚地见于那些最坚决地代表整个这种生活态度的人身上,也就绝非偶然了。他们把中产阶级家庭中那种纯净而坚实的舒适奉为理想,反对封建主义那种没有稳固的经济基础的华而不实,那种喜好污秽的优雅,那种拒斥合度的简朴态度。

    在私有财产的生产方面,禁欲主义谴责欺诈和冲动性贪婪,被斥之为贪婪、拜金主义等等的是为个人目的而追求财富的行为。因为财富本身就是一种诱惑。但在这里禁欲主义是那种“总是在追求善却又总是在创造恶的力量”,这里邪恶是指对财产的占有和财产的占有诱惑力。因为,禁欲主义,为了与《圣经·旧约》保持一致,为了与善行的伦理评价相近似,严厉地斥责把追求财富作为自身目的的行为;但是,如果财富是从事一项职业而获得的劳动果实,那么财富的获得便又是上帝祝福的标志了。更为重要的是:在一项世俗的职业中要殚精竭力,持之不懈,有条不紊地劳动,这样一种宗教观念作为禁欲主义的最高手段,同时也作为重生与真诚信念的最可靠、最显著的证明,对于我们在此业已称为资本主义精神的那种生活态度的扩张肯定发挥过巨大无比的杠杆作用。

    当着消费的限制与这种获利活动的自由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样一种不可避免的实际效果也就显而易见了:禁欲主义的节俭必然要导致资本的积累。强加在财富消费上的种种限制使资本用于生产性投资成为可能,从而也就自然而然地增加了财富。不幸的是,这种影响究竟有多大,是不能以精确的统计数字来加以证明的。但是,在英格兰,这种联系如此显著,从而未能逃过历史学家杜尔(

    Doyle

    )的那双极有洞察力的眼睛。同样,在荷兰,这个真正只是由用严格的加尔文主义占统治地位达七年之久的国度里,在更严肃的宗教圈子里,更简朴的生活方式与巨大财富的结合,导致了资本的过度积累。

    进一步讲,中产阶级的财产被贵族所吞没的倾向(这一倾向无处不在,无时没有,且在今日德国颇为强大),必然受到来自清教主义对封建生活方式的反感的阻止,这一点是很明显的。十六世纪英国重商主义者曾把荷兰资本优于英国资本的现象归结为,在荷兰新获得的资本并非一概地用于土地投资。同时,由于这不仅仅是个购买土地的问题,所以荷兰资本也不曾设法使自己转变为封建生活习惯的一部分,以致于失去进行资本主义投资的可能性。把农业视为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活动的并不是(例如在巴克斯特看来)土地贵族,而只是自耕农和牧民,在十八世纪也不是地主,而是合理的耕种者。这种对农业的高度评价与清教徒的虔诚尤其相符。地主阶级,“快活的老英格兰”的代表,与有着极为不同的社会影响的清教徒集团之间的冲突贯穿自十六世纪以来的整个英国社会。一方是尚未受到损害的天真未凿的生活享乐,一方是恪守律条的矜持的自我节制和传统的伦理行为,这两种态度甚至在今天也是构成英国民族特点的不可分割的组成因素。同样,在北美殖民地,投机家企图利用契约奴仆的劳动建立种植园,以过上封建贵族的生活的愿望与清教徒们明确的中产阶级世界观形成鲜明的对照,贯穿了北美殖民地的早期历史。

    在清教所影响的范围内,在任何情况下清教的世界观都有利于一种理性的资产阶级经济生活的发展(这点当然比仅仅鼓励资本积累重要得多)。它在这种生活的发展中是最重要的,而且首先是唯一始终一致的影响。它哺育了近代经济人。

    可以肯定,清教的这些理想在过于强大的财富诱惑力下会发生动摇,这点清教徒们自己也非常清楚。我们发现,作为一条规律,最忠实的清教信徒属于正在从较低的社会地位上升着的阶级,即小资产阶级和自耕农,而在受恩宠的占有者中,甚至在贵格会教徒中,却经常可以发现有抛弃旧理想的倾向。这种世俗禁欲主义的前身,中世纪的隐修禁欲主义,再三遭到的也正是同一种命运。在后一种情况下,当理性的经济活动通过严格的行为规定和消费限制取得其全面效果时,积聚的财富要么象宗教改革以前那样直接为贵族服务,要么供面临崩溃危险的隐修使用,而教会的改革也就势在必行了。

    事实上,修道院制度的全部历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与财富的世俗化影响不断斗争的历史。在一种广泛的意义上讲,世俗的清教禁欲主义也是如此。发生在十八世纪末英国工业扩张以前的卫斯理宗的复兴可以与这样一种教会改革作个很好的比较。因而我们在此可以引用约翰·卫斯理自己的一段话,也许可以概括以上所谈到的一切,因为这段话表明这些禁欲主义运动的领导人物在当时就非常明白那种我们所指的似乎自相矛盾的关系,不过对于这种关系我们在此已经作了圆满的解释。他写道:

    “我感到忧虑的是:无论何处,只要财富增长了,那里的宗教本质也就以同样的比例减少了,因而我看不出就事物的本质而论,任何真正的宗教复兴如何能够长久下去。因为宗教必然产生勤俭,而勤俭又必然带来财富。但是随着财富的增长,傲慢、愤怒和对现世的一切热爱也会随之而增强。那么在这种状况下,循道宗(即卫斯理宗),尽管它是一种心灵的宗教,尽管它在眼下象月桂树那样繁茂,又怎么可能会继续存在下去呢?循道宗的信徒在各个地方都朝着勤奋节俭的方向发展;而他们的财富也随之日益增长。因此他们的傲慢、愤怒,**的**,眼睛的**和对生活的渴望也成比例地增强。因此尽管还保留了宗教的形式,但它的精神正在如飞似地逝去。难道没有办法阻止这种纯宗教的不断衰败吗?我们不应阻止人们勤俭,我们必须敦促所有的基督徒都尽其所能获得他们所能获得的一切,节省下他们所能节省的一切,事实上也就是敦促他们发家致富。”

    随之而来的是这样的忠告:那些尽最大可能去获取、去节俭的人,也应该是能够奉献一切的人,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恩宠,在天国备下一笔资财。卫斯理在这里所详尽表述的,很明显,恰恰是我们一直想试图指出的。

    正如卫斯理所说,那些伟大的宗教运动对于经济发展的意义首先在于其禁欲主义的教育影响,而它们的充分的经济效果,一般地讲,只有当纯粹的宗教热情过去之后,才会显现出来。这时,寻求上帝的天国的狂热开始逐渐转变为冷静的经济德性;宗教的根慢慢枯死,让位于世俗的功利主义。这时,如同道登(

    Dowden

    )所言,象在《鲁滨逊飘流记》中一样,这个在一定立场上仍在从事传教活动的、与世隔绝的经济人,取代了班扬笔下那个匆匆忙忙穿过名利场、在精神上寻求上帝的天国的孤独的朝圣者。

    如同道登所指出的,后来当“尽最大可能地利用现世和来世”的原则终于取得主导地位时,所谓行善的良知只不过成了享受舒适的资产阶级生活的手段之一,如同德国那个关于软枕头的谚语所说的一样。然而,十七世纪伟大的宗教时代遗留给它讲求实利的后人的,却首先是一种善得惊人的,甚至可以说善得虚伪的良知,以此来获取金钱,只要获取金钱还是合法的行为。这里,“你们很难使上帝满意”的教义已荡然无存,连点痕迹都没有了。

    一种特殊的资产阶级的经济伦理形成了。资产阶级商人意识到自己充分受到上帝的恩宠,实实在在受到上帝的祝福。他们觉得,只要他们注意外表上正确得体,只要他们的道德行为没有污点,只要财产的使用不至遭到非议,他们就尽可以随心所欲地听从自己金钱利益的支配,同时还感到自己这么做是在尽一种责任。此外宗教禁欲主义的力量还给他们提供了有节制的,态度认真,工作异常勤勉的劳动者,他们对待自己的工作如同对待上帝赐予的毕生目标一般。

    最后,禁欲主义还给资产阶级一种令其安慰的信念:现世财富分配的不均本是神意天命;天意在这些不均中,如同在每个具体的恩宠中一样,自有它所要达到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目的。加尔文自己曾作出一段常被引用的论述:人们,即从事体力劳动和技术劳动的大众,只是在穷困的时候才顺从上帝。在尼德兰(古尔特的彼埃尔和其他人),这种说法已被世俗化为:大众只有在需要的迫使下才去劳动。这种对资本主义经济的主要观念作出的系统阐述,后来溶入了低工资-高生产率的流行理论中。在我们一再观察到的发展线索中,随着宗教的根的死去,功利主义的解释悄悄地渗入了。

    中世纪的伦理观念不仅容忍乞讨的存在,而且事实上在托钵僧团中还以乞讨为荣。甚至世俗的乞丐,由于他们给有钱人提供了行善施舍的机会,有时也被当作一笔财产来对待。甚至斯图亚特王朝时期的英国国教的社会伦理也与这种态度非常接近。直到清教的禁欲主义参与严格的“英国济贫法”(English

    Poor Relief Legislation

    )的确立,才从根本上改变了这种状况。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事实上新教教派的严谨的清教团体在他们内部从不知乞讨为何物。

    另一方面,从工人这一方面看,虔信派的亲岑道夫分支颇推崇这样一种忠实的工人:他们不追求获利,按使徒的模式生活,因而被赋予一种领袖气质,而这种气质又是信徒式的。类似的思想最初在浸礼会中以更激烈的形式占据着上风。

    很自然,几乎各个教派的禁欲主义文献都充满这样的观念:为了信仰而劳动,就生活中没有其他谋生机会的人而言,尽管所得报酬甚低,也是最能博得上帝欢心的。在这方面新教的禁欲主义并没有加进任何新东西。但是它不仅最有力地深化了这一思想,而且还创造出了唯一对它的效果有决定性影响的力量,即一种心理上的认可:认为这种劳动是一种天职,是最善的,归根到底常常是获得恩宠确实性的唯一手段。另一方面它使对这种自愿劳动的利用合法化,即把雇主的商业活动也解释成一种天职。只能通过完成神示的天职去寻求上帝之国,并且教会自然又把严格的禁欲主义教规特别强加于一无所有的阶层,这一切,很明显,必定对资本主义意义上的“劳动生产力”产生极其有力的影响。把劳动视为一种天职成为现代工人的特征,如同相应的对获利的态度成为商人的特征一样。才华横溢的威廉·佩蒂爵士正是因为那么早就察觉到了这一情形,才能把十六世纪荷兰的经济强盛归因于这样的事实:这个国家的那些持异端者(加尔文教徒和浸礼会徒)“多半都是些善于思考、头脑清醒的人,他们相信劳动和勤勉是他们对上帝应尽的责任。”

    加尔文教反对以财政垄断形式出现的有机的社会组织;在斯图亚特王朝统辖的英国国教中,即洛德(Laud)概念中的教会和国家以基督教社会伦理为基础与垄断者的联盟,有机的社会组织正是采取了这种财政垄断的形式。加尔文宗的领导者普遍都激烈反对这种政治上享有特权的,商业性的,借贷性的,殖民主义的资本主义。与这种资本主义相对,他们提出通过人自身的能力和主动性去合乎理性地、合法地获利,强调这种个人主义的动机。正当政治上享有特权的垄断工业在英国全部迅速消失时,他们的这种态度在工业发展中起到巨大的决定性作用;而当时的工业正是在不顾,甚至是反对政府权力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清教徒们(普林Prynne,帕克Parker

    )拒绝与那些大资本主义鼓吹者、规划者发生任何联系,视他们为一个道德上可疑的阶层;另一方面,他们又为自己优越的中产阶级道德感到骄做,这也构成了那些圈子里的人对他们施加迫害的真正原因。笛福曾经建议用联合抵制银行贷款和撤回储蓄的办法来回击对持异端观念者的迫害,这两种资本主义态度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是与宗教上的差异并行的。直到十八世纪,反对者们还一再嘲笑不从国教者(

    Nonconformists

    )是小店主精神的化身,指责他们毁掉了老英国的种种理想。这里也可见出清教的经济道德与犹太人的不同;当时的人(普林)就已清楚地知道,前者,而非后者,才是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的伦理。

    在构成近代资本主义精神乃至整个近代文化精神的诸基本要素之中,以职业概念为基础的理性行为这一要素,正是从基督教禁欲主义中产生出来的,——这就是本文力图论证的观点。只需重读一下在本文开头引述的富兰克林的那段话,就不难看出,在本文开头被称为资本主义精神的那种态度,其根本要素与我们这里所表明的清教世俗禁欲主义的内涵并无二致,只不过它已没有宗教的基础,因为在富兰克林的时期,宗教基础已经腐朽死亡了。认为近代劳动具有一种禁欲主义的性质当然不是什么新观点。局限于专业化的工作,弃绝它所牵涉的浮士德式的人类共性,是现代社会中任何有价值的工作得以进行的条件,因而其得与失在今日必然是互为条件的。中产阶级生活的这种根本上是禁欲主义的特征——如果说它确实试图成其为一种生活方式,而并不仅仅是缺乏某种东西的话——正是歌德在他处于智慧顶峰时写下的《威廉·麦斯特的漫游时代》和浮士德生命的结局中所要教给人们的。对他来说实现同时意味着一种绝弃,一种与追求完整的和美的人性的时代的分离;在我们的文化发展进程中,与雅典古典文化的兴盛时期同样,已不再有可能重现那个时代了,就象古雅典文化的兴盛不会再现一样。

    清教徒想在一项职业中工作:而我们的工作则是出于被迫。因为当禁欲主义从修道院的斗室里被带入日常生活,并开始统治世俗道德时,它在形成庞大的近代经济秩序的宇宙的过程中就会发挥应有的作用。而这种经济秩序现在却深受机器生产的技术和经济条件的制约。今天这些条件正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决定着降生于这一机制之中的每一个人的生活,而且不仅仅是那些直接参与经济获利的人的生活。也许这种决定性作用会一直持续到人类烧光最后一吨煤的时刻。巴克斯特认为,对圣徒来说,身外之物只应是“披在他们肩上的一件随时可甩掉的轻飘飘的斗篷”。然而命运却注定这斗篷将变成一只铁的牢笼。

    自从禁欲主义着手重新塑造尘世并树立起它在尘世的理想起,物质产品对人类的生存就开始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控制力量,这力量不断增长,且不屈不挠。今天,宗教禁欲主义的精神虽已逃出这铁笼(有谁知道这是不是最终的结局?),但是,大获全胜的资本主义,依赖于机器的基础,已不再需要这种精神的支持了。启蒙主义——宗教禁欲主义那大笑着的继承者——脸上的玫瑰色红晕似乎也在无可挽回地褪去。天职责任的观念,在我们的生活中也象死去的宗教信仰一样,只是幽灵般地徘徊着。当竭尽天职已不再与精神的和文化的最高价值发生直接联系的时候,或者,从另一方面说,当天职观念已转化为经济冲动,从而也就不再感受到了的时候,一般地讲,个人也就根本不会再试图找什么理由为之辩护了。在其获得最高发展的地方——美国,财富的追求已被剥除了其原有的宗教和伦理涵义,而趋于和纯粹世俗的**相关联,事实上这正是使其常常具有体育竞争之特征的原因所在。

    没人知道将来会是谁在这铁笼里生活;没人知道在这惊人的大发展的终点会不会又有全新的先知出现;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一个老观念和旧理想的伟大再生;如果不会,那么会不会在某种骤发的妄自尊大情绪的掩饰下产生一种机械的麻木僵化呢,也没人知道。因为完全可以,而且是不无道理地,这样来评说这个文化的发展的最后阶段:“专家没有灵魂,纵欲者没有心肝;这个废物幻想着它自己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文明程度。”

    但是这就把我们引入了价值判断和信仰判断的领域,而这篇纯粹讨论历史的文章无须承担这一重任。下一步任务或许应当是说明禁欲主义的理性主义(在前文中只是稍稍触及一点)对于实际社会伦理观点内容所产生的意义,从而对社会组织类型以及上至国家下至群众集会等社会群体的作用意义。然后再分析禁欲主义的理性主义与人道主义的理性主义、生活理想和文化影响的关系;进而分析它与哲学的和科学的经验主义、技术的发展以及精神理想之间的关系。再往下将在禁欲主义宗教的各个领域追溯它从中世纪开始有禁欲主义以来直到它溶入纯功利主义之中的历史发展过程。唯其至此,才能正确地估计新教的禁欲主义,(在它与塑成近代文化的其它诸因素的关系之中)具有怎样的文化意蕴。

    这里我们仅仅尝试性地探究了新教的禁欲主义对其他因素产生过影响这一事实和方向;尽管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但我们也应当而且有必要去探究新教的禁欲主义在其发展中及其特征上又怎样反过来受到整个社会条件,特别是经济条件的影响。一般而言,现代人,即使是带着最好的愿望,也不能切实看到宗教思想所具有的文化意义及其对于民族特征形成的重要性。但是,以对文化和历史所作的片面的唯灵论因果解释来替代同样片面的唯物论解释,当然也不是我的宗旨。每一种解释都有着同等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不是作作准备而已,而是作为一次调查探讨所得出的结论,那么,每一种解释不会揭示历史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