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一章 结论(1/2)

    我们好象一个探索新发见的地境的探险家一样,已经踏遍了原始艺术的全境地。我们虽则不能找出平坦的大路,但是不得不为自己开辟一条小径。我们每步都遇到障碍。在许多地方,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形,正和那不能直接通过必须绕道而行的澳洲稠密森林一样,纷纷乱乱;在其余的地方还得在摇摇欲倒的临时桥梁上渡过张着大口的深坑;有许多广大的地域,因为它们全部都隐藏在浓雾里,我还不能窥察它们的底里;有些我们以为我们能够在地平线上看见的山峰,常常只是欺人的云片。从这种远征中带回来的地图,自然显露空白的地方比之有记载的地点还要多;我们只能以“我们所以得的少许知识也许是真知识”这种希望来自慰。

    在我们从事原始艺术的研究之前,我们曾经试向一般艺术的性质加了一番探讨。我们的定义曾经说过,艺术的努力是要由它的整个过程或者它的结果来引起审美感情。但是我们既经熟悉了狩猎民族的艺术创作。我们必须承认这个定义在严格意义上并不是十分切合实际的。原始民族的大半艺术作品都不是纯粹从审美的动机出发,而长同时想使它在实际的目的上有用的,而且后者往往还是主要的动机,审美的要求只是满足次要的**而已。例如原始的装潢就大体而且全然不是作为装饰之用,而是当作实用的象征和标记。在其他的艺术中,虽则也有审美目的占了主要地位;可是照例还是只有音乐把审美当作单纯的动机。关于这一点,就是高级民族也并没有超出狩猎部落之上的特殊地位。在高级民族的艺术中,除了音乐和装潢,我们也很少发见有一种专门追求审美兴趣的作品。

    但是艺术的努力在最低级的文化阶段里虽然难得见到纯一不杂的,却仍处处可以明白看出来——而且本质上还是和在高级文化阶段里所显现的是一样的形式。在原始民族中只有一种艺术我们无法探寻;那就是建筑艺术,不规则的狩猎生活妨碍了它的发展。原始民族用以避免恶劣天气的庇身处,顶篷以及芦舍等,只能满足最迫切的实际需要。除此以外,凡文明国民所采用的其他一切艺术,都是狩猎民族所已经熟知的。尤其使我们确信的是三类基要的诗并非在文化向上发展的过程中从某种“不分体的原始的诗”分出,却在最低级文化阶段中就以独立的个性出现了。

    最野蛮民族的艺术和最文明民族的艺术工作的一致点不但在宽度,而且在深度。艺术的原始形式有时候骤然看去好像是怪异而不像艺术的,但一经我们深切考察,便可看出它们也是依照那主宰着艺术的最高创作的同样法则制成的。不但澳洲人和埃斯基摩人所用的节奏、对称、对比、最高点以及调和等基本的大原理和雅典人和佛罗伦斯人(Florentines)所用的完全相同,而且我们已经一再断言——特别是关于人体装饰——便是细节上通常以为随意决定的,也都属于离文明最远的民族所共通的美的要素。这种事实在美学上当然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的研究已经证明了以前美学单单提过的一句话:至少在人类,是有对于美感普遍有效的条件,因此也有关于艺术创作普遍有效的法则。和这基本的一致对照起来,那就见得原始的和高级的艺术形式之间的差别是量的方面多过质的方面。原始艺术中所表现的情绪是狭隘而粗野的,它的材料是贫乏的,它的形式是简陋而拙劣的,然而那主要动机、手法和目的,最初期的艺术还是和其他一切时代的艺术一致。

    照我们对于艺术科学任务的体会说来,我们不能以研究了原始艺术的特性为满足,我们还得不断努力发见它所依据的条件。对于艺术活动的首要条件是艺术冲动。严格说来,本来没有单一的艺术冲动,正如没有单一的艺术活动一样。我们还是用这术语,目的只是要简洁而且便利地擒住那种种特殊的艺术冲动所共通,而我们在那些一般的结论中所专置意的。1这种艺术冲动实质上是和游戏冲动——就是**和精神的能力对于无目的的,因而就是纯审美的活动的冲动,2而且多少有些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和模仿连在一起的冲动——同一的东西。无疑它是人类普遍所有的性质,或者比人性还要古老得多罢。所以艺术冲动并不要等特殊的文化条件方才产生,只是要有这些条件来使它发展和引导它到什么特殊的方向上去就是了。

    那些狩猎部落的艺术作品都显出极度的一致性;不论在人体装饰上、在用具装潢上、在造型艺术上、在操练上、在诗歌上,甚至在音乐里,我们都在各个民族间一再遇到跟其他一切民族相同的特性。这种宽泛的一致性直接证明了种族的特性,在艺术的发展中并没有断然的意义。原始艺术的一致,跟原始人种的分歧,站在极其矛盾的地位。从人类学的观点看来,澳洲人和埃斯基摩人是两种绝不相同的民族;然而他们一边的装潢往往是极其类似那一边的,倘若我们不能在装饰物的形式和材料上找出一点线索,我们有时候竟难决定某一特殊图样的渊源。谁如果将澳洲人和布须曼人的岩画作过比较,又将澳洲人和布须曼人两种民族的本身作过比较,就难有勇气拥护泰纳(Taine)的学说——说一个民族的艺术首要的是他们种族性的表现;至少不会以为有泰纳所宣称的那种普遍妥当性。可是我们也不否认种族的特性对于艺术发展的影响,虽则我们不能正确地指定它。我们只是说——以我们研究的结果为论据——这种影响,在文化的最低阶段中,对于艺术的主要性质,并不是断然的,最多也不过处于一种附属地位。只有在一种艺术的发展中——就是音乐——可以有一种较大的意义;但是我们关于原始音乐的知识太肤浅,还不能证明它。我们在这里也还不能解答这个问题,就是种族特性对于艺术的影响是不是随着文化和艺术的进展增大的。当我们看到民族的个性、个人的个性,常同他们的发展有不断增加的力量发生时,我们事实上是只得承认这种可能性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不好忘记高级民族的种族性质比较低级民族还要不纯粹和不单纯得多。

    原始艺术的一致性明白的指出了由于有一个一致的原因;而这个一致的原因,我们已经从那在各种和各处的狩猎民族间都有完全一致的性质,而且同时在一切民族间都有最强烈的影响及到文化生活的一切其他部分的文明因子(即求食的方法)上找到。然而我们还不能将各种情境和各种方面上原始生产方式和原始艺术形式之间的关系追究得清清楚楚;我们只是大体已经将狩猎生活在艺术起源中的意义弄明白了。这实在是必须留意的大事。各种艺术除出音乐当初就有一种特殊地位的而外,在最低文化阶段里,都是在内容上和形式上明白地显出直接或间接受着那些简陋无定的狩猎生活的断然影响。我们不能在一切艺术中,明确地证明这种影响,如像在绘画和雕刻中一样;那些狩猎民族所特有的种种人和兽的神似的绘画和雕刻,很明白地对我们显出来,那是特别在狩猎民族中发展到了十分完全的生存竞争的能力在审美上的成功。

    一个民族的生产方式,大体不能不凭藉他们所生存的地理和气象的条件。狩猎民族所以仍然是符猎,并不是因为他们受能力缺乏的限制而一开始就停止不前,如旧时的人种学家所相信的那样,而是因为他们故乡的特殊性阻碍了他们向较高的生产方式发展。在这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