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节、入道方式(2/2)

我到同学家,他从楼上下来了,聊聊天,说觉得我好。摸摸说,摸摸脸,让我明晚上他家。我去了,住他那儿,他跟我睡一被窝。开始没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他让我把内衣内裤脱了,我说那哪儿成呀……第一次觉得很讨厌,后来就觉得好了。」

    另一位同性恋者是被邻居引诱入道的:「上初中时,我们街坊有个二叔结了婚。他爱人怀孕,他让我上他家去停录音机(当时有录音机的人家还不多)。我那年16岁,觉得什么都新鲜。他说,你累了就躺床上躺躺。我躺在床上,问他结婚是怎么回事,他就对我说了。我搂抱我,吻我。我一开始躲,后来就不躲了……我觉得很有意思。」一位50岁的同性恋者在问卷上写到:「我从小学到中师毕业都是一个纯洁的孩子,在中学和师范学生时代及在部队的最初几年中,由于我天真活泼,长得漂亮,有大个同学和年轻老师把我当女性玩弄过。当时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恋。」

    以上都属于资历较深、年龄较大的人教给少年的情况,入道方式中也有同龄人中现入道者教会自己年龄相仿的同学朋友的情况。一位调查对象讲了自己的入道经过:「我26岁那年到× 市出差,碰到一位中学同学。那同学小时候属于柔弱的一类,我长得五大三粗,常象大哥哥保护小弟弟那样保护他。在×市街头,我们重逢了。他是随父母从北京调到×市的。×市住店很贵,他让我上他家去住,我同意了。晚上我两睡一间房子,聊到很晚都没睡着。到夜里两点,他还说睡不着,我说,你到底怎么啦?他说,我想让你搂着我睡。我说,那哪儿成啊?他求我半天,我最后一狠心,说『得,我白天作人,晚上作一回鬼吧』,我就搂着他躺一起了。他早有这类经验,告诉我北京也有这样的人和事,我就这样知道了。」

    一位中年同性恋者告诉我们:「我接触年轻人时,总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一次我认识了×大学毕业的一个学生,他告诉我说,他有一个上海同学,告诉他上海有这些事情,并且教会了他。」

    有些情况下,人们会被偶然结实的朋友教会。一位调查对象说:「我是17岁懂这事的,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年国庆广场有焰火晚会,我在那晚会上碰上一个日本朋友(学中文的留学生)。他和我聊天,说其这方面的事,问我感不感兴趣,说晚会完了约我去玩。我觉得挺新鲜,但对他说今晚不行。他把地址留给我,是×校的留学生宿舍。后来我去找他,是个星期六。他说今晚别走了,在一起喝点酒。我说不会喝酒,他说不会喝酒就睡觉把。然后对我又吻又抱,把事也办了。并希望我以后再来。我又好奇有害怕。他告诉我哪些地方有这些人,我就慢慢和这些人接触起来了。」

    另外一个被陌生人引诱入道的事例:「我以前是不知道的,上中学时还追过女孩。有次上公共厕所(我那时十七八岁),遇上一个老头,他对我使眼色,我觉得意外,就跟他走了。到了另一处厕所,一接触,性生活很舒服。当时有负罪感,再路过那个厕所都不敢进去,压抑自己三四年之后,心理上仍很渴望。后来在厕所有碰上一个年轻人也做这事,就决定不再压抑自己了。因为我过去以为只有老头才这样,自己还年轻,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一位同性恋者从少年时代就有这种倾向,可直到27岁才「走上社会」,他说:「我以前没接触过社会上这种事,直到27岁那年,我正好刚结婚,一次上厕所,见一个年岁挺大的人,本来站着突然蹲下了,我也蹲下,他开始用手抚弄生殖器,我没反感但有点紧张。他见我没有反感就胆更大了。正在这时有人进来,他示意我跟他走。我跟他出去一谈,他认为我知道这种事,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就给我讲了社会上的事。」

    总之,在被人引诱入道的同性恋者当中,有些是一开始就从社会上的朋友那里学会的,也有些人开始只是和同学、朋友、邻居交往,后来才因偶然的机会走上社会。那为被同院邻居引诱入道的同性恋者说:「有一次我出去玩,无意中发现了社会上的事,觉得很有意思。我们院那人一直不知道我在外边有伴,直到我花八块钱扎了耳朵眼,他吓了一跳……」另一位在少年时代就确定了同性恋取向的中年人,在四十多岁时才知道社会上同性恋群体的活动:「我在84 年一个大男大女联谊会上,认识了一位司机,他开着车很方便,我和他在车上聊到很晚,他给我讲了社会上的事。从此我才走向社会去寻找朋友。」

    有些同性恋者热衷于「发展」新人。根据一位调查对象的说法,那些尚未形成同性于异性概念的人,特别容易受诱惑。他讲到,一次他和一个同性伴侣去某个活动场所,「他勾引了两个19岁的小孩。那种没形成同性异性概念的人,被他一引就来了。」另一位调查对象也讲了一个「发展新人」的故事:「小×对我说,一次在浴室,他发现一个老头在勾搭一个小伙子,小伙子长的很漂亮。他凑过去问那小伙子:这老头干什么了?小伙子答:他老碰我腿。他把老头赶走,和小伙子聊起来,问他知道不知道这种事。小伙子说,知道但不喜好。结果出了浴室他把小伙子带家去干了。后来他跟我说:『我又发展了一个!』还说,『不能让他知道社会上的事,到外边他就毁了。』」对于这种做法,有些人是颇不以为然的。例如,有一位调查对象说:「最坏的一帮人是教会别人可又不告诉你外头的事,免得你上外头找别人去。这帮人大多数是年级大的,出去没人理了。」

    虽然不少同性恋者拚命试图肯定自己的行为及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发展新人就部分地出于这种动机--但也有不少人在「带坏」别人方面存在「恻隐之心」特别是对那些天真无邪的少年及亲友近邻。一位同性恋者讲了这样一件事:「有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一次对我说:我特别喜好你,你长得漂亮,对人温柔。我说,你喜好我能为我作点什么事吗?他后来把我的名字纹在自己胳膊上了。我说,你这样是干吗呀?他说:为了永远记着你。他22岁,我本想教教他,但想还是别这样作,我怕他发痴露馅,因为我们是邻居,两家父母都认识。」另一位同性恋者也表示过这种矛盾心理,他说:「接触到新懂得这件事的人,为他们感到遗憾,不希望他们也走这条路。可是和朋友一起聊天心里又觉得痛快。」

    还有一位为那些「教人」的人作了如下辩护:「对小孩可以说是教的,成人就不能说是教的,起码他自己已经有了判断力了。实际上是心里有这种倾向,别人一点就通,正是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其实许多小孩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调查中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在同性恋入道过程中的「师生」之间,存在着一种类似「师道尊严」的行为规范。一位资深同性恋者说:「××是我教会的,他对我特别尊重。在一个活动场所,他只要一见我在就躲开,给我让道。」这种「师生」关系或许可以成为行为规范和人际交往方面的有趣课题。

    □ 作者: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