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南柯太守(2/2)

田子华,还未担任官职,为人廉洁谨慎,识时通变,深明政治教化的根本。臣跟这两人都有十年的交谊,深切知道他们的才能,可以把政务委托他们。因此恳请委派周弁为南柯郡司宪,田子华为南柯郡司农。这样才可使臣在办事成绩上有所表现,国家的法典制度也会有条不紊了。”

    国王读了奏章,全部批准,叫周、田两人同去。这天晚上,国王和夫人在城南设宴送别。

    国王对淳于棼说:“南柯是我国的一个大郡,土产丰富,人口众多,没有好政治就难以弄得有条有理。现在有周、田两位辅佐,望你好好努力,使得符合国家的期望。”

    夫人嘱咐公主说,“淳于驸马性情刚强,喜爱喝酒,而且年少气盛。你要知道做妻子的方法.最重要的是温柔顺从,你能好好地服侍他,我在这里也可以放心了。南柯离京城虽然并不太远,毕竟不能早晚都见面,今天你要暂时离开母亲,我心里真的很伤心!”

    淳于棼和公主恭敬地行礼作别,向南出发。他俩坐在车上,武士们骑马护卫着,一路上有说有笑,心情十分欢畅。

    几天后到了南柯郡。郡里那些大小官员、和尚道士、父老士绅、歌妓乐队以及掌管车马、警卫、仪仗的人,都争着出来迎接侍候。到处人山人海,充斥着撞钟击鼓、欢呼喧闹的声音,如沸如潮。欢迎的人群一直延续了十几里。

    抬头望见城墙、亭台楼阁,好一片壮丽的气象。进入那高大的城门,门上也有一块大匾额,题着“南柯郡城”。前面就是太守府,朱漆的敞窗厅堂,大门内陈设着刀枪剑戟,屋宇整齐幽深。

    淳于棼接任之后,立刻下去考察当地情况,给老百姓解除痛苦,行政事务都交给周、田两人去办,把南柯郡治理得很好。

    他做了二十年的太守,百姓都受到他的恩德教化,到处在歌颂他,给他建立功德碑和建造牲祠。国王也非常器重淳于棼,赏赐他封地、爵号,地位和宰相没什么两样。周弁和田子华也因为政绩卓著,几次晋升官阶。

    那几年里,淳于棼生了五男二女:男的都靠门荫封了官职,女的也跟王亲国戚的子弟订了婚,说不尽的荣华富贵,淳于棼当时的荣耀谁也比不上。

    这年,有个檀萝国来侵犯南柯郡,国王叫淳于棼练兵点将,准备出击。淳于棼上奏章保荐周弁统带三万人马,在瑶台城抗击敌军。

    不料周弁光凭血气之勇,没有重视敌人力量,结果吃了个大败仗,单身匹马,袍甲也没穿,连夜逃跑回到城中。敌人也收拾了军用物资铠甲等回兵。淳于棼把周弁关押起来,向国王请求处分,国王却宽赦了他们。

    就在这一月,周弁因为背上毒疮发作死了。淳于棼的妻子金枝公主又害了病,仅仅十天光景也死了。淳于棼就上奏章请求交卸太守职务,护送公主灵柩回京。

    国王也承受了丧女之痛,就派田子华代理南柯太守的职务。淳于棼伤心痛哭,护送丧车出发。丧仪出发时,一路上男女百姓号哭相送,官吏们摆设酒菜祭奠,也有攀住车辆挡住道路来挽留淳于棼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

    到了京城,国王和夫人穿着素服,出城哀哭,追赐封弓叫“顺仪公主”,重新备了仪仗、华盖、乐队,把灵柩葬在京城东面十里的盘龙冈上。周弁的儿子周荣信,也在本月护送周弁灵柩回到京城。

    淳于棼做了二十年大郡太守,跟满朝文武都有交情,豪门贵族,没有一个不跟他交好的。自从交卸职务,回京居住,出入不受拘束,交结宾客更多,作威作福,气焰一天比一天高。

    这无拘无束的行为已经招到了国王的猜疑和忌讳。这时候有人上了本奏章说;“天象出现变化,预示国家将有大祸,那时京城要迁移,宗庙会毁坏,事变由外族起因,却在最近旁的地方发生。”

    朝廷里都在议论是淳于棼贪图享受,越出本份,才引起了上天的预兆。国王就调走了淳于棼的侍卫,限制他的交游,将他软禁在家中。

    淳于棼仗着自己镇守大郡多年,从未有过错失,现在遭受这些没来由的诽谤,心里当然十分郁闷。

    国王也知道了他的心境,就对他说:“我们做了二十多年亲戚,小女不幸中途去世,不能跟你白头偕老,我的心里实

    在非常悲痛。你离家已有多年,可以趁这时回到本乡,看看亲戚族人。你的孩子们留在这里,不用挂念。三年之后,我会派人迎接你来。”

    淳于棼说:“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叫我再回到什么地方去?”

    国王笑了笑,说:“你原是人世间来的,家可不在这里啊。”

    淳于棼听了这句话,不禁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如同一个大梦初醒的人,记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禁不住流下眼泪,请求回去。

    国王回头招呼侍卫的人送他回去,淳于棼感激国王的宽宏大量,再拜告辞出来。发现等在外面带路的正是从前那两个穿紫衣的使者。

    到了大门外,看见给他准备的车子很不象样,平日跟随他的仆人、车夫一个也不在,他不由感叹难受起来。

    上了车,走了几里光景,出了这座大城,四下里看看,正是当初来时经过的道路。山河田野,依旧跟从前一样。只是送他的两个使者,一点也没有前次的那般威风。

    淳于棼越加感到不快。他问两个使者:“什么时候可到扬州城?”

    两个使者自顾自唱着歌,爱理不理的,好一会才回答说:“不久就到了。”

    一会儿,车子驶出一个洞穴,淳于棼看到了家乡的街坊,也和当初一模一样。他禁不住一阵伤心,眼泪点点滴滴地流了下来。两个使者领着淳于棼下车,跨进家门,走上阶沿。

    淳于棼看见自己的身体正躺茌东边廊檐下面,不由大为惊惧,不敢上前。两个使者大声吆喝着淳于棼的姓名,喊了几遍,躺在那儿的淳于棼忽然醒了过来,站在这里的淳于棼也瞬即消失了。

    他抬头一看,家里的僮仆正在打扫院子,两个朋友正坐在榻上洗脚,太阳光还斜照在西边的粉墙上,喝剩的酒还留在东窗下杯盏中。可是梦中的光阴却那么快,好像已经过了一生一世了。淳于棼感慨叹息,就叫两个朋友过来,把梦中的经历告诉他们。

    大家都很惊异。他俩就跟淳于棼走到屋外,找到了那棵大槐树下的洞穴,淳于棼指着说,“我在梦中闯进去的,就是这个洞。”两个朋友认为有狐狸或树妖在作怪。他们便叫仆人拿起斧头,砍掉树根上的枝桠,折去丛生的枝叶,想弄清楚洞穴里有些什么东西。

    挖了一丈多深,发现一个大洞,洞底豁然明亮,可以放得下一张床榻。那里堆积着一些泥土,看来像是城郭、楼台、宫殿的模样。里面聚集着千千万万个蚂蚁。中间有一座小台,红红的象朱砂,两个大蚂蚁住在台上,白色的翅膀,红色的头,全身大约三寸长,另外有几十个大蚂蚁在周围护卫着,边上的蚂蚁都不敢走近。不用说这就是国王和夫人了。这里也就是槐安国的京城啊。

    又挖到一个洞穴,上面距槐树向南的树枝有四丈左右的距离。洞里的通道曲折,中间方万的,也有土城小楼,里面也住着好些蚂蚁。这就是淳于棼担任太守的南柯郡。

    另外有个}同穴,在西边两丈光景,中间广大空洼,有点象地窖模样。里面有一只已经腐烂的乌龟,壳大得象一只斗。由于积雨潮湿,生长着一丛丛小草,倒也十分茂盛,几乎把整个壳都掩盖了。这就是淳于棼打过猎的灵龟山。

    还找到一个洞穴,在东边一丈多地方,老树根象龙蛇一般盘屈着,中间有个小土堆,高一尺光景,这就是淳于棼在盘龙冈安葬公主的坟墓了。

    淳于棼回想前事,心里是说不尽的感慨,看看发掘出来的洞穴,都跟梦里经历的一模一样。他不愿意两个朋友把它们毁坏了,立刻吩咐仍旧掩盖堵塞好。

    这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暴雨骤降。到天亮时一看,洞里的蚂蚁都已迁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梦中听到的预言,“国家将有大祸,京城要迁移”,现在果然应验了。

    淳于棼又想到檀萝国来侵犯的事,再邀了那两个朋友出去寻找踪迹。在住宅东面一里地方,有一条早巳枯干的山涧,涧旁有一棵大檀树,树上爬满了藤萝,抬头不见天日。树边有个小洞穴,也有好些蚂蚁住在里面。原来这就是檀萝国。

    淳于棼又想起了槐安国的酒友周弁、田子华,他们已经有十天没有来往了,于是就赶去探望他们,才知道周弁已经害急病死了,田子华也病倒在床。

    南柯一梦,让淳于棼感到繁华消歇,世事沧桑,联想到人生在世,也不过转眼之间,因此皈依道教,戒绝酒色。过了三年,正是丁丑年,病死在家,恰好符合梦中父亲信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