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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王霸第十一(2/2)

事不劳而功名致大,甚易处而綦可乐也。故明君以为宝,而愚者以为难(5)。

    [注释]

    (1)羿:见 8.16 注(3)。蜂(p2ng 庞)门:又作逄蒙、逢蒙、蓬蒙,羿的徒弟,善射。《汉书·艺文志》兵技巧家著录《逢门射法》二篇。(2)王良:又作王梁、王子于期,即邮无恤,字子良,后避赵襄子之名又改名无正,春秋末赵简子的车夫,善于驾车。造父:见 8.16 注(1)。(3)已:止,完毕,完成。(4)知:通“智”。(5)难(n4n):灾难,祸患。愚昧的君主无法控制聪明的君子,他们怕大权旁落,所以把聪明君子看作是祸患。

    [译文]

    羿、逄蒙,善于使射箭的人佩服;王良、造父,善于使驾车的人佩服;聪明的君子,善于使所有的人佩服。人们都敬佩服从他,那么权势也就从属于他;人们不敬佩服从他,那么权势也就和他分离了;所以称王天下的君主达到了使人敬佩服从的地步也就成了。君主想要得到善于射箭的人,既射得远,又能命中微小的目标,那就没有比羿、逄蒙更好的了;想要得到善于驾

    车的人,既能追上快速奔驰的车子,又能到达远方的目的地,那就没有比王良、造父更好的了;想要得到治理天下、统一天下的人,制服秦国、楚国,那就没有比聪明的君子更好的了。聪明的君子使用心计非常简少,他们做事不费力而功绩名声极大,非常容易安顿而很能乐观。所以英明的君主把他们当作宝贝,但愚昧的君主却把他们看作是祸患。

    [原文]

    11.16 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为圣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重色而衣之,重味页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饮食甚厚,声乐甚大,台谢甚高(1),园囿甚广,臣使诸侯,一天下,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天子之礼制如是者也。制度以陈(2) ,政令以挟(3);官人失要则死(4),公侯失礼则幽(5),四方之国有侈离之德则必灭(6);名声若日月,功绩如天地,天下之人应之如影响(7),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故人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耳好声,而声乐莫大焉;目好色,而文章致繁、妇女莫众焉;形体好佚,而安重闲静莫愉焉;心好利,而谷禄莫厚焉;合天下之所同愿兼而有之,皋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孙(8),人苟不狂惑戆陋者(9),其谁能睹是而不乐也哉!欲是之主并肩而存,能建是之士不世绝,千岁而不合(10),何也?曰:人主不公,人臣不忠也。人主则外贤而偏举(11),人臣则争职而妒贤,是其所以不合之故也。人主胡不广焉、无恤亲疏、无偏贵贱、唯诚能之求?若是,则人臣轻职业让贤,而安随其后;如是,则舜、禹还至(12),王业还起。功壹天下,名配舜、禹,物由有可乐如是其美焉者乎(13)?呜呼!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杨朱哭衢涂(14),曰:“此夫过举跬步而觉跌千里者夫(15)!”哀哭之。此亦荣辱、安危、存亡之衢已,此其为可哀,甚于衢涂。呜呼!哀哉!君人者千岁而不觉也。

    [注释]

    (1)谢:通“榭”,建筑在高土台上的房子。(2)以:同“已”。(3)挟:见 8.13 注(2)。(4)要(y1 o 妖):约,约束,指规定。(5)公侯:古代五等爵位的第一等为“公”,第二等为“侯”,他们是仅次于天子的贵族。(6)侈:同“榭”(y0 移),离。(7)影响:《集解》作“景向”,据宋浙本改。响:回声。(8)皋:《集解》作“睪”,据《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列传》“皋牢陵山”注所引《孙卿子》之文改。皋牢:牢笼,包罗。(9)戆(zhu4ng 壮)陋:见 8.6 注(5)。(10)千岁:从以百里之地取天下的文王、武王至荀子之时,不足千年,这里说“千岁”,是举其整数。(11)则:表示对待关系的连词,参见《词诠》。偏:偏袒,不公正。(12)还:复,再。(13)由:通“犹”,还。(14)杨朱:战国时魏国人,主张“为我”、“贵生重己”,反对儒家的“仁义”与墨家的“兼爱”。衢(q*渠):四面相通的道路,即十字路口。涂:通“途”,道路。(15)夫:那。举:抬起,指提腿迈步。跬:见 1.6 注(1)。跌:走错,失误。夫:吧。

    [译文]

    高贵得当上天子,富裕得拥有天下,被称为圣王,全面控制所有的人,而别人没有谁能控制他,这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称王天下的君主则完全拥有了这一切。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吃品种繁多的食物,控制多种多样的财物,兼并了天下而统治它;饮食非常丰富,声乐非常洪亮,台阁非常高大,园林兽苑非常宽广,把诸侯当作臣子来使唤,统一天下,这又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天子的礼俗制度就像这个样子。制度已经公布,政令已经完备;群臣百官违反了政令的规定就处死,公爵、侯爵违背了礼制就囚禁,四方的诸侯国如果离心离德就一定加以消灭;名声像日月一样显赫,功绩像

    天地一样伟大,普天下的人响应他就像影子紧随形体、回响紧随声音一样,这又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称王天下的君主则完全拥有了这一切。所以人的性情,嘴巴喜欢吃美味的食物,而气味滋味没有比王者吃到的更好的了;耳朵喜欢听悦耳的声音,而歌声乐曲没有比王者听到的更洪亮的了;眼睛喜欢看美色,而极其繁富的彩色花纹和少妇美女没有比王者看到的更多的了;身体喜欢安逸,而安稳清闲没有比王者享受到的更愉快的了;心里喜欢财利,而俸禄没有比王者得到的更丰厚的了;综合了天下人所共同企求的东西而完全地拥有了它们,总揽天下之人而控制他们就像控制子孙一样,人如果不是发疯的、糊涂的、愚蠢的、鄙陋无知的,那还有谁能看到这些而不高兴呢?想要获得这一切的君主多得比肩继踵地存在着,能够建立起这种事业的贤人世世代代都没有断绝过,但近千年来这样的君主和这样的贤人却没有能够配合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是因为君主用人不公正,臣下对上不忠诚。君主排斥贤能的人而偏私地提拔人,臣子争夺职位而嫉妒贤能的人,这就是他们不能配合的缘故。君主为什么不广招人才、不去顾及亲疏、不去考虑贵贱、只寻求真正贤能的人呢?如果能这样,那么臣子就会看轻职位而把它让给贤能的人,并甘心跟随在他们的后面;如果这样,那么舜、禹重新会到来,称王天下的大业又能建立起来了。取得统一天下的功绩,名声可以和舜、禹相配,事情还有像这样美好而值得高兴的吗?唉!统治人民的君主也可以考察一下这些话了!杨朱在十字路口哭泣,说:“这是那错误地跨出一步而觉察时就已走错千里的地方吧!”他为此而悲哀地哭泣。这用人之事也就是通往光荣或耻辱、安定或危险、生存或灭亡的十字路口啊,在这上面犯了错误所造成的可悲,要比在十字路口走错路更厉害。唉!可悲啊!统治人民的君主竟然上千年了还没有觉悟啊。

    [原文]

    11.17 无国而不有治法,无国而不有乱法;无国而不有贤士,无国而不有罢士(1);无国而不有愿民,无国而不有悍民;无国而不有美俗,无国而不有恶俗;两者并行而国在,上偏而国安(2),在下偏而国危(3);上一而王,下一而亡,故其法治,其佐贤,其民愿,其俗美,而四者齐,夫是之谓上一。如是,则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故汤以亳,武王以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从服,无它故焉,四者齐也。桀、纣即序于有天下之势(4),索为匹夫而不可得也,是无它故焉,四者并亡也,故百王之法不同若是,所归者一也。

    [注释]

    (1)罢(p0 皮):通“疲”,病,不贤,没有德行。(2)上偏:偏于上者,指治法多而乱法少,贤士多而罢士少,愿民多而悍民少,美俗多而恶俗少。(3)在:衍文(王念孙说)。(4)序:当为“厚”字之误,参见 7。4、16.4。

    [译文]

    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使社会安定的法令制度,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导致社会动乱的法令制度;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贤能的士人,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无行的士人;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朴实善良的百姓,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凶狠强暴的百姓;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美好的习俗,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恶劣的习俗;以上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国家仍存在;偏于上一种情况的,国家就安定;偏于下一种情况的,国家就危险;全属于上一种情况的,就能称王天下;全属于下一种情况的,就会灭亡。那国家的法令制度能使社会安定,

    它的辅佐大臣贤能,它的人民朴实善良,它的习俗美好,这四者齐备,那就叫做全属于上一种情况。像这样,那么不打仗就能战胜敌人,不进攻就能取得战果,军队不用费力而天下就服从了。商汤凭借亳,周武王凭借鄗,都不过是方圆百里的领土,而天下被他们统一了,诸侯做了他们的臣属,凡能到达的地方,没有不服从的,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上述四种条件齐备了。夏桀、商纣王即使实力雄厚得掌握了统治天下的权力,但最后要求做个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达到,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上述四种条件全都丧失了。各代君主的治国方法就像这样的不同,但归结起来的道理只有这么一个。

    [原文]

    11.18 上莫不致爱其下,而制之以礼;上之于下,如保赤子。政令制度,所以接下之人百姓(1);有不理者如豪未,则虽孤独鳏寡必不加焉(2)。故下之亲上欢如父母,可杀而不可使不顺。君臣上下,贵贱长幼,至于庶人,莫不以是为隆正,然后皆内自省以谨于分,是百王之所以同也,而礼法之枢要也。然后农分田而耕(3),贾分货而贩,百工分事而劝,士大夫分职而听,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则天子共己而止矣。出若入若,天下莫不平均,莫不治辨,是百王之所同,而礼法之大分也。

    [注释]

    (1)“百姓”二字当为衍文,参见 9.28 注(2)。(2)孤独鳏(gu1 n 观)寡:《孟子·梁惠王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3)以下见 11.13 注。

    [译文]

    君主无不对他的臣民给予爱护,因而用礼制来限制他们;君主对于臣民,就像爱护婴儿一样。政令制度,是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如果它有不合理的地方,即使像毫毛的末端一样细微,那么就是对孤儿、孤独老人、鳏夫、寡妇,也一定不加到他们头上。所以臣民亲爱君主高兴得就像亲爱父母一样,可以杀死他们而不可能使他们不顺从君主。君主、臣子、上级、下级,高贵的、卑贱的、年长的、年幼的,直到平民百姓,没有谁不把这礼制当作为最高的准则,然后又都在内心反省自己而谨守本分,这就是历代圣王所相同的政治措施,也是礼制法度的关键。这些做到以后,农民就分得田地去耕种,商人就分取货物去贩卖,各种工匠分配一定的工作去用力,士大夫分任一定的职务去处理政事,诸侯国的国君分封一定的领土去守卫,三公统管各个方面来商议,那么天子只要让自己拱着手就是了。朝廷外面如此、朝廷内部如此,天下就没有人不协调一致,就没有什么不治理得好好的,这是历代圣王共同的政治原则,也是礼制法度的要领。

    [原文]

    11.19 若夫贯日而治平,权物而称用(1),使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以是用挟于万物(2),尺寸寻丈(3),莫得不循乎制度数量然后行(4),则是官人使吏之事也,不足数于大君子之前(5)。故君人者,立隆政本朝而当(6),所使要百事者诚仁人也,则身佚而国治,功大而名美,上可以王,下可以霸;立隆正本朝而不当,所使要百事者非仁人也,则身劳而国乱,功废而名辱,社稷必危;是人君者之枢机也。故能当一人而天下取,失当一人而社稷危。不能当一人而能当千人、百人者,说无之有也。既能当一人,则身有何劳而为(7)?垂衣裳而天下定。故汤用伊尹(8),文王用吕尚(9),

    武王用召公(10),成王用周公旦(11)。卑者五伯,齐桓公闺门之内,县乐、奢泰、游抏之修(12),于天下不见谓修,然九合诸侯(13),一匡天下(14),为五伯长(15),是亦无它故焉,知一政于管仲也(16),是君人者之要守也。知者易为之(17),兴力而功名綦大,舍是而孰足为也?故古之人,有大功名者,必道是者也;丧其国、危其身者,必反是者也。故孔子曰:“知者之知,固以多矣(18) ,有以守少(19),能无察乎?愚者之知,固以少矣,有以守多,能无狂乎?”此之谓也。

    [注释]

    (1)权:调节秤锤使秤杆平衡叫“权”(也称为“权衡”),引申为合理地调节。称(ch8n 趁):合适,配得上。(2)用:当作“周”(王念孙说)。挟:见 8.13 注(2)。(3)寻:古代长度单位,八尺为一寻。尺寸寻丈:这里借指处理各种事情的标准。(4)制度数量:见 10、19 注(3)。(5)数(sh(暑):数说,一一列举。君子:或指道德高尚的人(参见 1.1 注(1)、7.3),或指地位高贵的人。此文即用后一义,指君主。参见 19.20 注(4)。(6)政:通“正”。(7)有:通“又”。(8)汤:见 4.12 注(12)。伊尹:见 5.5 注(9)。(9)文王:见 5.4 庄(2)。吕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太公望,俗称姜太公。周文王出猎而访得了他,尊他为师。后来他辅佐周武王灭商而使周王朝一统天下,因有功而封于齐。(10)武王:见 4.12 注(12)。召(sh4o 绍)公:姓姬,名奭(sh@市),因采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所以称召公。曾帮助武王灭商,被封于燕,成为燕国的始祖。(11)成王:见 7.4 注(7)。周公旦:见 5.4 注(3)。(12)县:“悬”之古字。泰:同“汰”,见 7.1 注(6)。抏:同“玩”。修:讲求,搞。(13)九:表示多。九合诸侯:据《春秋》、《左传》,公元前 681 年,齐桓公与宋、陈、蔡、邾会于北杏(今山东聊城东);冬,与鲁盟于柯(今东阿西南)。公元前 680 年,与宋、卫、郑会于鄄(今山东鄄城西北,卫邑)。公元前 679 年春又会于鄄。公元前 678 年,与鲁、宋、陈、卫等会盟于幽(宋邑)。公元前 667 年,与鲁、宋、陈、郑等会于幽。公元前 659 年,与鲁、宋、郑等会盟于柽(宋地,今河南淮阳西北)。公元前 658 年,与宋、江、黄会于贯(今山东曹县南)。公元前 657年,与宋、江、黄会于阳谷(今山东阳谷县北)。公元前 656 年,会鲁、宋、陈等侵蔡,与楚盟于召陵(今河南郾城县东)。公元前 655 年,会宋、陈、卫等于首止(今河南睢县东南)。公元前 653 年,会鲁、宋等于宁母(今山东鱼台县内)。公元前 652 年,会鲁、宋、卫等于洮(今山东鄄城县西南)。公元前 651 年,会宋、卫、郑等于葵丘(今河南兰考东)。公元前 647 年,会鲁、宋、陈、卫等于咸(今河南濮阳东南)。公元前 645 年,会鲁、宋等于牡丘(今山东聊城东北)。公元前 644 年,会鲁、宋等于淮(今江苏盱眙县)。(14)一:统一,一致。匡:正。一匡天下:使天下归于一统、恢复正道。当时天子衰微,齐桓公靠了管仲的辅助,会合诸侯,订立盟约以尊奉周室,暂时制止了当时的混战局面,所以说“一匡天下”。(15)五伯:见 11.4 注(5)。长:首。五伯并非同时,而桓公居先,所以称“五伯长”。(16)管仲:见 7.2 注(2)。(17)知:通“智”。之:指代“要守”,指任用贤人为相。(18)以:同“已”。(19)有:通“又”。守:管。

    [译文]

    至于那连续几天把政事治理妥当,合理地调节万物来使它们适用,使各级官吏穿的衣服有一定的规格、住的房子有一定的标准、役使的仆从有一定的编制、丧葬祭祀器械用具都有和等级相适合的规定,把这种做法贯彻到各种事情中去,诸如尺寸寻丈之类的标准,无一不是遵循了法度然后才加以施行,这些都是政府官员和供役使的官吏所做的事,不值得在伟大的君主面前数说。那统治人民的君主,如果为本朝所确立的最高准则完全得当,所任用的总管各种事务的宰相是真正有仁德的人,那么他就会自身安逸而国家安定,功绩伟大而名声美好,高一点的可以称王天下,低一点的也可以称霸诸侯;如果为本朝所确立的最高准则不得当,所任用的总管各种事务的宰相不是具有仁德的人,那么他就会自身劳累而国家混乱,全功尽弃而声名狼藉,

    国家一定会危险;这是当君主的关键啊。所以,能恰当地任用一个人,那么天下就能取得;不能恰当地任用一个人,那么国家就会危险。不能恰当地任用一个人而能恰当地任用一千个人、一百个人,在理论上是没有这种事情的。既然能恰当地任用一个人,那么他本身又有什么劳累的事要做呢?只要穿着长袍无所事事而天下就能平定了。所以商汤任用了伊尹,周文王任用了吕尚,周武王任用了召公,周成王任用了周公旦。功德低一点的是五霸,齐桓公在宫门之内悬挂乐器、奢侈放纵,游荡玩耍,但在天下他并没有被说成是讲求享乐,相反地他还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归于一致而恢复了正道,成为五霸中的第一个,这也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懂得把政事全部交给管仲,这就是当君主的重要守则啊。聪明的君主容易做到这一点,所以能造成强大的实力而功业名望极大,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去做呢?所以古代的人,凡是有伟大的功业名望的,一定是遵行了这一点;凡是丧失了自己的国家,危害到他本人的,一定是违反了这一点。所以孔子说:“智者的知识,本来已经很多了,又因为管的事很少,能不明察吗?蠢人的知识,本来已经很少了,又因为管的事很多,能不惑乱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原文]

    11.20 治国者,分已定(1),则主相臣下百吏各谨其所闻,不务听其所不闻;各谨其所见,不务视其所不见。所闻所见,诚以齐矣,则虽幽闲隐辟(2),百姓莫敢不敬分安制以礼化其上(3),是治国之征也。

    [注释]

    (1)分:见 5.10 注(1)。(2)闲:阻隔,闭塞。辟:通“僻”。(3)化:顺服。《管子·七法》:“渐也,顺也,靡也,久也,服也,习也,谓之化。”

    [译文]

    治理得好的国家,名分已经确定以后,那么君主宰相大臣百官就各自谨守自己应该听见的东西,不致力于打听自己不应该听见的东西;各自谨守自己应该看见的东西,不致力于察看自己不应该看见的东西。君主宰相大臣百官的所见所闻,如果真正和各自的名分一致了,那么即使是那些幽远闭塞隐蔽偏僻的地方,百姓中也没有人敢不严守本分、遵守制度、用礼来顺服他们的君主,这是治理得好的国家的标志。

    [原文]

    11.21 主道:治近不治远,治明不治幽,治一不治二。主能治近,则远者理;主能治明,则幽者化;主能当一,则百事正:夫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如此也,是治之极也。既能治近,又务治远;既能治明,又务见幽;既能当一,又务正百:是过者也,犹不及也,辟之(1),是犹立直木而求其景之枉也(2)。不能治近,又务治远;不能察明,又务见幽;不能当一,又务正百:是悖者也,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景之直也。故明主好要,而暗主好详。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君者,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3),以兼覆之、兼炤之(4),以观其盛者也(5)。相者,论列百官之长(6),要百事之听,以饰朝廷臣下百吏之分(7),度其功劳,论其庆赏,岁终奉其成功以效于君,当则可(8),不当则废。故君人劳于索之(9),而休于使之。

    [注释]

    (1)辟:通“譬”。(2)景(y!ng 影):古“影”字。宋浙本作“影”。(3)论(l*n 轮):通“抡”,选择。指:同“旨”。(4)覆:覆盖,庇护,指统治。炤:同“照”,察见。(5)盛:通“成”。(6)论:通“抡”。列:安排位次。(7)饰:同“饬”,整治,整顿。(8)可:用(参见《吕氏春秋·用民》“唯得其道为可”注)。(9)“人”下当有“者”字,参见 12.1。

    [译文]

    君主的统治原则:治理近处的事而不治理远方的事,治理明处的事而不治理暗处的事,治理根本性的一件大事而不治理各种各样的小事。君主能够治理好近处的事,那么远方的事就会因此而得到治理;君主能够治理好明处的事,那么暗处的事就会因此而变化;君主能恰当地治理好根本性的一件大事,那么各种各样的小事就会因此而得到正确处理:同时治理整个天下,时间绰绰有余而要治理的事少得不够做就像这样,这就是政治的最高境界了。既能治理近处的事,又力求治理远方的事;既能治理明处的事,又力求察见暗处的事;既能恰当地治理好根本性的大事,又力求治理好各种各样的小事:这是过分的做法,如同达不到一样,打个比方,这就好像是树起笔直的木头而要求它的影子弯曲一样。不能治理近处的事,又力求治理远处的事;不能明察明处的事,又力求察见暗处的事;不能恰当地治理好根本性的大事,又力求治理好各种各样的小事:这是昏乱的做法,打个比方,这就好像是树起弯曲的木头而要求它的影子笔直一样。所以英明的君主喜欢抓住要领,而愚昧的君主喜欢管得周详。君主喜欢抓住要领,那么各种事情就能办得周详;君主喜欢管得周详,那么各种事情就会荒废。君主,只须选择一个宰相、公布一套法制、阐明一个宗旨,用这种手段来全面地统治一切、普遍地洞察一切,从而来坐观自己的成功。宰相,要选拔安排好各部门的长官,总管各种事情的处理,以此来整顿朝廷上的大臣和各级官吏的职分,衡量他们的功劳,论定对他们的奖赏,年终拿他们的成绩功劳呈报给君主,称职的就留用,不称职的就罢免。所以当君主的在寻觅贤相时劳累,在使用他以后就安逸了。

    [原文]

    11.22 用国者,得百姓之力者富,得百姓之死者强,得百姓之誉者荣。三得者具而天下归之,三得者亡而天下去之。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汤、武者,循其道,行其义,兴天下同利,除天下同害,天下归之。故厚德音以先之,明礼义以道之,致忠信以爱之,赏贤使能以次之(1),爵服赏庆以申重之,时其事、轻其任以调齐之,潢然兼覆之,养长之,如保赤子。生民则致宽,使民则綦理。辩政令制度(2),所以接天下之人百姓(3);有非理者如豪末,则虽孤独鳏寡必不加焉。是故百姓贵之如帝,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不愉者(4),无它故焉,道德诚明,利泽诚厚也。

    [注释]

    (1)赏:当作“尚”(参见 15.11)。以下几句可参见 10.16 注。(2)辩(b4n 办):通“辦”,置办,搞。(3)“天”、“百姓”三字当为衍文,参见 11.18 注(1)。(4)“不”字是衍文,参见 10.6、10.15。一说“愉”通“偷”,“不愉”是不苟且偷生的意思。

    [译文]

    治理国家的君主,得到百姓出力种地的就富足,得到百姓拼死作战的就强大,得到百姓称赞颂扬的就荣耀。这三种得到的东西都具备,那么天下人就会归附他;这三种得到的东西都没有,那么天下人就会叛离他。天下人归附他叫做称王,天下人叛离他叫做灭亡。商汤、周武王这些人,遵循这条原则,奉行这种道理,兴办天下人的共同福利,除掉天下人的共同祸害,因而天下人都归附他们。所以,君主提高道德声誉来引导人民,彰明礼制道义来指导他们,尽力做到忠诚守信来爱护他们,尊崇贤人、任用能人来安排职位,用爵位、服饰、赏赐、表扬去反复激励他们,根据时节安排他们的劳动、减

    轻他们的负担来调剂他们,广泛普遍地庇护他们,抚养他们,就像保护初生的婴儿一样。养育人民极其宽厚,使用人民则极其合理。制定政令制度,是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如果它有不合理的地方,即使像毫毛的末端一样细微,那么就是对孤儿、孤独老人、鳏夫、寡妇,也一定不加到他们头上。所以百姓尊重他就像尊重上帝一样,亲爱他就像亲爱父母一样,为他豁出生命决心牺牲而心甘情愿,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君主的道德确实贤明,君主的恩泽确实深厚啊。

    [原文]

    11.23 乱世不然。污漫突盗以先之(1),权谋倾覆以示之,俳优、侏儒、妇女之请谒以悖之(2),使愚诏知,使不肖临贤,生民则致贫隘(3),使民则綦劳苦。是故百姓贱之如        (4) ,恶之如鬼,日欲司间而相与投藉之(5),去逐之。卒有寇难之事(6),又望百姓之为己死,不可得也。说无以取之焉。孔子曰:“审吾所以适人(7),人之所以来我也(8)。”此之谓也。

    [注释]

    (1)污漫:见 4.10 注(1)。突盗:见 4.8 注(6)。(2)俳(p2i 排):滑稽演员。优:优伶,演员。侏儒,因发育不良而身材短小的人,古代常充当滑稽演员,供贵族戏弄取乐。(3)隘(8 厄):通“阨”,穷困,窘迫。(4) (w1 ng 汪):通“■”(w1 ng 汪),骨骼弯曲的残疾人。(5)司(s@四):通“伺”,侦察,探察。间(ji4n 见):间隙,空子。(6)卒(c)促):通“猝”,突然。(7)审:弄明白。一说审慎的意思。适:到……去。(8)《集解》“人”上有“适”,据《群书治要》卷三十八引文删。一说这两句的意思是:要当心自己去和别人交往的态度,因为别人还会用这种态度来报答我。

    [译文]

    混乱的社会就不是这样。君主以污秽卑鄙、强取豪夺的行为来做人民的先导,玩弄权术阴谋、搞倾轧陷害来给他们作示范,让演员、矮子、女人私下求见说情来搞昏自己,让愚蠢的人去教诲有智慧的人,让没有德才的人去领导有德才的人,养育人民则使他们极其贫穷困厄,使用人民则使他们极其疲劳辛苦。所以百姓鄙视他就像鄙视残疾人一样,厌恶他就像厌恶鬼魅一样,天天想寻找机会而一起来抛弃践踏他,摒除驱逐他。突然发生了外敌入侵的事,他还指望百姓为他卖命,这是不可能得到的啊。任何理论学说都无法从这些所作所为中汲取什么。孔子说:“想弄清楚我到别人那里怎样,只要看别人来我这里怎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原文]

    11.24 伤国者何也?曰:以小人尚民而威(1),以非所取于民而巧(2),是伤国之大灾也。大国之主也,而好见小利,是伤国;其于声色、台榭、园囿也,愈厌而好新(3),是伤国;不好循正其所以有(4),啖啖常欲人之有(5),是伤国。三邪者在匈中,而又好以权谋倾覆之人断事其外,若是,则权轻名辱,社稷必危,是伤国者也。大国之主也,不隆本行,不敬旧法,而好诈故(6),若是,则夫朝廷群臣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好倾覆也。朝廷群臣之俗若是,则夫众庶百姓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好贪利矣。君臣上下之俗莫不若是,则地虽广,权必轻;人虽众,兵必弱;刑罚虽繁,令不下通;夫是之谓危国,是伤国者也。

    [注释]

    (1)以:使。参见《古书虚字集释》。尚:通“上”。(2)所:道(参见《礼记·哀公问》“求得当欲不以其所”注),手段。(3)愈:通“愉”(参见 24.1 注(5)),乐。(4)循:当作“修”,参见 11.5 注(2)。以:同“已”。(5)啖(d4n 淡):吃。啖啖:贪吃的样子,形容贪得。(6)故:巧诈。

    [译文]

    危害国家的因素是什么呢?回答说:使小人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用非法的手段向人民搜刮勒索却十分巧妙,这是危害国家的重大灾难。身为大国的君主,却喜欢注意小利,这就会危害国家;他对于音乐美色、高台亭阁、园林兽苑,乐此不疲而追求新奇,这就会危害国家;不喜欢好好管理自己已有的土地财富,却馋涎欲滴地常常想求得别人所拥有的土地财富,这就会危害国家。这三种邪恶的念头在胸中,而又喜欢让那搞权术阴谋倾轧陷害的人在外朝决断政事,像这样,那么君主就会权势轻微、声名狼藉,国家政权必然危险,这是危害国家的君主啊。身为大国的君主,却不尊崇根本性的德行,不谨守原有的法制,而喜欢搞欺诈,像这样,那么朝廷上的群臣也就跟着养成一种不尊崇礼义而喜欢搞倾轧陷害的习俗。朝廷上群臣的习俗像这样,那么群众百姓也就跟着养成一种不尊崇礼义而喜欢贪图财利的习俗了。君臣上下的习俗无不如此,那么领土即使辽阔,权势也必然轻微;人口即使众多,兵力也必然衰弱;刑罚即使繁多,政令也不能向下贯彻;这就叫做危险的国家,这是危害国家的君主啊。

    [原文]

    11.25 儒者为之不然,必将曲辨(1)。朝廷必将隆礼义而审贵贱,若是,则士大夫莫不敬节死制者矣。百官则将齐其制度,重其官秩,若是,则百吏莫不畏法而遵绳矣。关市几而不征(2),质律禁止而不偏(3),如是,则商贾莫不敦悫而无诈矣。百工将时斩代,佻其期日而利其巧任(4),如是,则百工莫不忠信而不楛矣(5)。县鄙将轻田野之税(6),省刀布之敛,罕举力役,无夺农时,如是,则农夫莫不朴力而寡能矣。士大夫务节死制,然而兵劲(7)。百吏畏法循绳,然后国常不乱。商贾敦悫无诈,则商旅安,货通财(8),而国求给矣。百工忠信而不楛,则器用巧便而财不匮矣。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是之谓政令行,风俗美。以守则固,以征则强;居则有名,动则有功。此儒之所谓曲辨也。

    [注释]

    (1)辨(b4n 办):通“辦”(办),治理。(2)几:见 9.16 注(5)。(3)质律:见 9.24 注(33)。偏:指偏听一面之词(杨倞说)。不偏:即 9.24 所说的“平室律”。(4)佻(ti2o 迢):通“迢”(参见《说文通训定声》),远,延长,放宽。一说“佻”通“窕”,宽缓的意思。期日:约定的日数、日期。任:能力。(5)楛(g(古),通“盬”(g(古),粗劣。(6)县鄙:见 10.19 注(4)。(7)而:当作“后”(杨倞说)。(8)货通财:当作“货财通”,参见 9.24。

    [译文]

    儒者做事就不是这样,而一定要曲折周到地治理好。在朝廷上一定要尊崇礼义而辨明贵贱,像这样,那么士大夫就没有不看重节操、为礼制殉身的了。对于群臣百官,将统一他们的管理制度,注重他们的官职俸禄,像这样,那么群臣百官就无不害怕法制而遵守准则条例了。对于关卡和集市进行检查而不征税,对于贸易抵债券禁止弄虚作假而不偏听一面之词,像这样,那么商人就无不忠厚老实而没有欺诈了。对于各种工匠将要求他们按照时节砍伐木材,放宽对他们的限期以便利他们发挥技巧,像这样,那么各种工匠就无不忠诚老实而不粗制滥造了。在农村将减轻对农田的收税,减少货币的搜刮,少发动劳役,不侵占农时,像这样,那么农民就无不朴实地尽力于耕种而很少有其他的技能了。士大夫追求名节而殉身于礼制,这样兵力就会强劲。群臣百官害怕法制而遵守准则条例,这样国家就经常不乱。商人忠厚老实而不

    搞欺诈,那么流动的商贩就安全保险,货物钱财就能流通,而国家的各种需求就能得到供应了。各种工匠忠诚老实而不粗制滥造,那么器械用具就做得精巧便利而材料也不会缺乏了。农民朴实地尽力耕作而没有能力从事其他行业,那么就上不会失天时,下不会失地利,中能得人和,而各种事情就不会荒废。这些情况叫做政令通行,风俗美好。凭借这种政治局面来防守就能守得很牢固,去出征就能强劲有力;安居无事就会有声望,采取行动就会有功绩。这就是儒家所说的曲折周到地治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