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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十九 中宗孝宣皇帝下神爵四年(癸亥、前58)(2/2)

为,韩延寿诽谤萧望之是自取其祸。但韩延寿之所以冒犯上官,则是因萧望之的逼迫。汉宣帝不察究竟,使韩延寿独受其辜,不是太过分了吗!

    [6]匈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呼韩邪兵败走,郅支都单于庭。

    [6]匈奴闰振单于率领军队向东进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其交战,杀死闰振单于,兼并了闰振单于的军队,于是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退走,郅支单于建都单于王庭。

    甘露元年(戊辰、前53)

    甘露元年(戊辰,公元前53年)

    [1]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1]春季,正月,汉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祭祀天神。

    [2]杨恽之诛也,公卿奏京兆尹张敞,恽之党友,不宜处位。上惜敞材,独寝其奏,不下。敞使掾絮舜有所案验,舜私归其家曰:“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敞闻舜语,即部吏收舜系狱,昼夜验治,竟致其死事。舜当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尽,延命乎?”乃弃舜市。会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舜家载尸并编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贼杀不辜。上欲令敞得自便,即先下敞前坐杨恽奏,免为庶人。敞诣阙上印绶,便从阙下亡命。数月,京师吏民解弛,鼓数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而敞独笑曰:“吾身亡命为民,郡吏当就捕。今使者来,此天子欲用我也。”装随使者,诣公车上书曰:“臣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杀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数蒙恩贷;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便归卧家,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薄俗化。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敞贼杀不辜,鞠狱故不直,虽伏明法,死无所恨!”天子引见敞,拜为冀州刺史。敞到部,盗贼屏迹。

    [2]杨恽被杀之后,公卿上奏弹劾京兆尹张敞,说他是杨恽的朋党,不应再占据官位。汉宣帝爱惜张敞的才干,特将奏章压下不发。张敞派下属官员絮舜调查某事,絮舜私自回家,说道:“张敞这个京兆尹最多再干五天罢了,怎能再来查问!”张敞听说絮舜如此说他,立即派官吏将絮舜逮捕下狱,昼夜审崐讯,终于使他被定成死罪。絮舜被杀之前,张敞派主簿拿着他写的教,告诉絮舜:“我这个‘五天京兆尹’究竟怎么样?冬季已经过去,想多活几天吗?”于是将絮舜斩首示众。适逢立春,朝廷派出调查冤狱的使者,絮舜的家属抬着絮舜的尸体,将张敞写给絮舜的教联在辩冤状上,向使者控告张敞。使者上奏汉宣帝,称张敞残杀无辜。汉宣帝打算对张敞从轻发落,便先将以前弹劾张敞为杨恽朋党的奏章发下,将其免官,贬为平民。张敞到宫门前交还印绶,然后从宫门前逃走。数月之后,京师官吏百姓懈怠,多次敲响追捕盗贼的警鼓,冀州也出现巨盗。汉宣帝想起张敞为政的功效,派使臣前往张敞家征召张敞。张敞身遭严厉弹劾,当朝廷使臣到来,其妻子、家属都吓哭了,只有张敞笑着说:“我是一个逃亡的平民,应由郡中派官员来逮捕我。如今朝廷使臣到来,这是天子要起用我。”于是整治行装,随使臣前往公车府,上书汉宣帝说:“我先前有幸位列九卿,担任京兆尹,被指控杀死属员絮舜。絮舜本是我平时厚待的官吏,曾几次加恩宽恕他的过失。他认为我受人弹劾,当会免官,所以我派他去查办事情,他竟然回家睡大觉,说我只能再当五天京兆尹,实在是忘恩负义,伤风败俗。我因他态度恶劣,便借法令以泄私愤,将他诛杀。我残杀无辜,判案故意不公,即使伏法,也死而无恨!”汉宣帝召见张敞,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张敞到任后,盗贼敛迹不敢再出。

    [3]皇太子柔仁好儒,见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绳下,常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柰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过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3]皇太子刘性格温柔仁厚,喜欢儒家经术,看到汉宣帝任用的官员大多为精通法令的人,依靠刑法控制臣下,曾在陪侍汉宣帝进餐的时候,从容进言说:“陛下过于依赖刑法,应重用儒生。”汉宣帝生气地说:“我大汉自有大汉的制度,本来就是‘王道’与‘霸道’兼用,怎能像周朝那样,纯用所谓‘礼义教化’呢!况且俗儒不识时务,喜欢肯定古人古事,否定今人今事,使人分不清何为‘名’,何为‘实’,不知所守,怎能委以重任!”于是叹息道:“败坏我家基业的人将是太子!”

    臣光曰:王霸无异道。昔三代之隆,礼乐、征伐自在天子出,则谓之王。天子微弱不能治诸侯,诸侯有能率其与国同讨不庭以尊王室者,则谓之霸。其所以行之也。皆本仁祖义,任贤使能,赏善罚恶,禁暴诛乱;顾名位有尊卑,德泽有深浅,功业有钜细,政令有广狭耳,非若白黑、甘苦之相反也。汉之所以不能复三代之治者,由人主之不为,非先王之道不可复行于后世也。夫儒有君子,有小人。彼俗儒者,诚不足与为治也。独不可求真儒而用之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皆大儒也,使汉得而用之,功烈岂若是而止邪!孝宣谓太子懦而不立,暗于治体,必乱我家,则可矣;乃曰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岂不过哉!非所以则训示子孙,垂法将来者也。

    臣司马光曰:“王道”与“霸道”,并无实质的不同。过去,夏、商、周三代昌盛时,无论是制礼作乐,还是发动战争,都由天子决定,则称之为“王道”。天子微弱,不能控制诸侯时,诸侯中有能率领盟国共同征讨叛逆以尊奉王室的,则称之为“霸道”。无论行“王道”还是“霸道”,都以仁义为根据,任用贤能,奖赏善美,惩罚邪恶,禁绝凶残,诛除暴乱。二者只不过于名位上有尊卑之分,德泽上有深浅之别,功业上有大小之差,政令上有广狭之异罢了,并非像黑白、甘苦那样截然相反。汉朝之所以不能恢复夏、商、周三代那样的盛世,是因为君王没有去做,并不是古代圣王之道不能再行于后世。在儒者中,有君子,也有小人。像汉宣帝所说的那种“俗儒”,当然不能同他们治理天下,但难道就不能访求“真儒”而任用吗!像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都是大儒,假如汉朝能得到他们而予以重用,汉朝的功业岂能只像现在这样!汉宣帝说太子懦弱不能自立,不懂得治国的方法,必然将败坏刘氏基业,这是可以的;可是说“王道”不可实行,儒者不可任用,岂不是太过分了!不能以此来训示子孙,留给后人效法。

    [4]淮阳宪王好法律,聪达有材;王母张尤幸。上由是疏太子而爱淮阳宪王,数嗟叹宪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宪王,然用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倚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杀死,故弗忍也。久之,上拜韦玄成为淮阳中尉,以玄成尝让爵于兄,欲以感谕宪王;由是太子遂安。

    [4]淮阳王刘钦喜欢研究法律,聪明通达,很有才干。其母张特别受汉宣帝宠爱。因此,汉宣帝疏远太子刘,疼爱淮阳王刘钦,曾几次赞叹刘钦说:“真是我的儿子!”曾有意要立刘钦为太子,但因刘生于自己微贱之时,那时自己曾靠刘的母亲许氏娘家照顾,而即位后,许皇后又被人害死,所以不忍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汉宣帝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韦玄成曾让爵位给其兄长,汉宣帝想以此感动、教育刘钦。于是太子的地位才稳固了。

    [5]匈奴呼韩邪单于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韩邪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柰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5]匈奴呼韩邪单于被郅支单于打败之后,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单于出谋划策,劝他称臣归附汉朝,请求汉朝帮助,这样做了,才能平定匈奴内乱。呼韩邪单于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见,都说:“不行。我们匈奴的风俗,历来崇尚力量,耻于在下面服侍别人,靠马上征战建立国家,所以威名才传遍蛮夷各国。战死沙场,是壮士的本分。如今我们内部兄弟争国,不是哥哥得到,就是弟弟得到,即使战死,仍有威名,子孙永远统辖蛮夷各国。汉朝虽然强大,仍不能吞并匈奴,我们为何败坏先祖的制度,向汉朝称臣,使历代先王蒙受羞辱,被各国耻笑!即使能因此而得到安定,又怎能再统辖蛮夷各国!”左伊秩訾王说道:“不对,强弱之势,随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如今汉朝正当兴盛,乌孙等城邦国家都已向汉朝称臣。我国自且侯单于以来,势力日益削减,不能恢复,尽管倔强至今,却未曾有一天安宁。而今,称臣于汉,则得以安全生存;如果不肯屈服,必陷于危亡境地。还有什么计策比这更好呢?”各位大臣不断对左伊秩訾王提出诘难,最后,呼韩邪单于终于接受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议,率众南下,向汉朝边塞靠近,派其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到长安做人质。郅支单于也派其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到长安做人质。

    [6]二月,丁巳,乐成敬侯许延寿薨。

    [6]二月丁巳(二十一日),乐成侯许延寿去世。

    [7]夏,四月,黄龙见新丰。

    [7]夏季,四月,在新丰发现黄龙。

    [8]丙申,太上皇庙火;甲辰,孝文庙火;上素服五日。

    [8]丙申(初一),太上皇祭庙失火;甲辰(初九),汉文帝祭庙失火。汉宣帝素服五日。

    [9]乌孙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汉使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至乌孙。公主言:“狂王为乌孙所患苦,易诛也。”遂谋置酒,使士拔剑击之。剑旁下,狂王伤,上马驰去。其子细沈瘦会兵围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数月,都护郑吉发诸国兵救之,乃解去。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帛;因收和意、昌系琐,从尉犁槛车至长安,斩之。

    [9]乌孙狂王泥靡又娶楚公主刘解忧为妻,生下一子,取名鸱靡。狂王与公主关系不和睦,又暴戾凶恶,不得众人之心。汉朝派卫司马魏和意为使臣,卫侯任昌为副使来到乌孙。公主说:“狂王给乌孙带来灾患困苦,杀他很容易。”于是定计,设置酒宴,派武士拔剑刺杀狂王。但剑锋刺偏,狂王受伤,上马奔驰而去。狂王之子细沈瘦率兵将魏和意、任昌以及公主等包围在赤谷城中。数月之后,都护郑吉征调西域各**队前来救援,围城之兵方才离去。汉朝派中郎将张遵携带医药来给狂王医治,并赏赐黄金丝帛;将魏和意、任昌锁拿,从尉犁用囚车押解到长安,处斩。

    初,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狂王伤时,惊,与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扬言母家匈奴兵来,故众归之;后遂袭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是岁,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万五千人至敦煌,通渠积谷,欲以讨之。

    当初,乌孙肥王翁归靡与匈奴妻子生的儿子乌就屠,在狂王受伤时惊恐不崐安,与乌孙诸翎侯一齐逃走,藏在北方的山中,扬言其母亲娘家匈奴派兵前来,所以乌孙百姓纷纷归附于他。后乌就屠袭杀狂王,自立为王。这一年,汉朝派破羌将军辛武贤率兵一万五千来到敦煌,疏通河道,积聚粮食,准备征讨乌就屠。

    初,楚主侍者冯,能史书,习事,尝持汉节为公主使,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为乌孙右大将妻。右大将与乌就屠相爱,都护郑吉使冯夫人说乌就屠,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降。乌就屠恐,曰“愿得小号以自处!”帝征冯夫人,自问状;遗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还。后乌就屠不尽归翎侯人众,汉复遣长罗侯将三校屯赤谷,因为分别人民地界,大昆弥户六万余,小昆弥户四万余;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当初,刘解忧的侍女冯能够撰写文书,了解汉朝与西域各国事务,所以曾携带汉朝符节为公主出使,各城邦国对她尊敬信任,称其为冯夫人。她是乌孙右大将的妻子。右大将与乌就屠是亲密朋友,所以都护郑吉派冯劝说乌就屠:汉朝军队即将出击,乌孙必将被汉军所灭,不如归降。乌就屠感到恐慌,说道:“希望汉朝封我一个小王名号,使我得以安身。”汉宣帝征召冯来京师,亲自询问乌孙情况,然后派冯乘坐锦车,携带皇帝符节作为正使,以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使,护送冯来到乌孙,传达汉宣帝诏令,命乌就屠到赤谷城去见长罗侯常惠,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都赐予印信、绶带。破羌将军辛武贤未曾出塞,即率兵撤回。后乌就屠不肯将翎侯的部众全部归还,于是汉朝又派长罗侯常惠率领三位军校所属部队屯兵赤谷城,为乌孙划分人口和地界,大昆弥统辖六万余户,小昆弥统辖四万余户。然而,乌孙民众全都心向小昆弥。

    二年(己巳、前52)

    二年(己巳,公元前52年)

    [1]春,正月,立皇子嚣为定陶王。

    [1]春季,正月,汉宣帝立皇子刘嚣为定陶王。

    [2]诏赦天下,减民算三十。

    [2]汉宣帝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减少百姓的人头税三十钱。

    [3]珠崖郡反。夏,四月,遣护军都尉张禄将兵击之。

    [3]珠崖郡造反。夏季,四月,汉宣帝派护军都尉张禄率兵镇压。

    [4]杜延年以老病免。五月,己丑,廷尉于定国为御史大夫。

    [4]杜延年因年老多病,被免除职务。五月己丑(初一),廷尉于定国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5]秋,七月,立皇子宇为东平王。

    [5]秋季,七月,汉宣帝立皇子刘宇为东平王 。

    [6]冬,十二月,上行幸阳宫、属玉观。

    [6]冬季,十二月,汉宣帝巡游阳宫、属玉观。

    [7]是岁,营平壮武侯赵充国薨。先是,充国以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弟。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

    [7]这一年,营平侯赵充国去世。先前,赵充国因年老请求退休。汉宣帝赐给他安车、四匹马和黄金,解除他的职务,让他回家休养。每当朝廷有关于四方外夷的大事商议,赵充国仍参与议定战略,为朝廷顾问、筹划。

    [8]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奉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匈奴单于朝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策也。”天子采之,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蕃,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8]匈奴呼韩邪单于抵达五原边塞,表示愿奉献本国珍宝,于甘露三年正月来长安朝见汉宣帝。汉宣帝下诏命主管官员商议朝见仪式。丞相、御史大夫都说:“依古代圣王的制度,先京师而后诸侯,先诸侯而后夷狄。匈奴单于前崐来朝贺,其礼仪应与诸侯王相同,位次排在诸侯王之后。”太子太傅萧望之认为:“单于不奉汉朝正朔,本不是我国的臣属,所以称为匹敌之国,应不用臣属的礼仪对待他,使其位次在诸侯王之上。外夷向我国低头,自愿居于藩属地位;我国谦让,不以臣属之礼对待他,为的是笼络于他,显示我国的谦虚大度。《尚书》有言:‘戎狄外族很难驯服’,说明外夷的归附反复无常。如果将来匈奴的后代子孙突然像飞鸟远窜、老鼠潜伏一般不再前来朝见进贡,也不算我国的背叛之臣,这才是万代的长远策略。”汉宣帝采纳了萧望之的意见,下诏说:“匈奴单于自称我国北方藩属,将于明年正月初一前来朝见。朕的恩德不够,不能受此隆重大礼。应以国宾之礼相待,使单于的位次在诸侯王之上,拜谒时只称臣,不具名。”

    荀悦论曰:《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势然也。《诗》云:“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礼,加之王公之上,僭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若以权时之宜,则异论矣。

    荀悦论曰:按照《春秋》大义,君王不分内外,以表示要天下一统。戎狄外族因相距遥远,人事隔绝,所以中国的“正朔”传不过去,中国的礼义教化不加之于他们身上,并非是尊重他们,而是形势所致,不得不然。《诗经》上说:“氐族、羌族全在内,谁敢不来朝天子。”所以距离极远的外族君主,也必向天子朝贡。如不前来朝贡,则向其发出斥责和号令,不应称之为匹敌之国。萧望之打算不以臣属之礼相待,使其位居王公之上,是僭越制度,丧失秩序,扰乱天理纲常,违背了礼!但如果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则又当别论。

    [9]诏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单于,发所过七郡二千骑为陈道上。

    [9]汉宣帝下诏派车骑都尉韩昌前去迎接单于,征调沿途七郡二千名骑兵陈列于道旁。

    三年(庚午、前51)

    三年(庚午,公元前51年)

    [1]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

    [1]春季,正月,汉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祭祀天神。

    [2]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赞谒称藩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 、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二月,遣单于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幕南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先是,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及呼韩邪朝汉后,咸尊汉矣。

    [2]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见,拜见汉宣帝时,自称藩臣而不称名字。汉宣帝赐给他冠带、官衣服,黄金印玺、绿色绶带,玉石装饰的宝剑、佩刀、一张弓、四十八支箭,十支有戟套的长戟,安车一辆,马鞍马辔一套,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衫被褥七十一套,锦锈、绸缎、各种细绢八千匹,丝绵六千斤。朝会典礼结束后,汉宣帝派使臣带领单于先至长平阪住宿,自己也从甘泉前往池阳宫住宿。汉宣帝登上长平阪,下诏命单于不必参拜,允许单于左右的大臣列队观瞻,蛮夷各国的国君,各诸侯王、列侯等数万人,全部来到渭桥下夹道迎接。汉宣帝登上渭桥,众人齐呼万岁。过后单于到长安居住。汉宣帝在建章宫设酒宴款待单于,请他观赏珍宝。二月,送单于回国。单于自己请求:“希望留居于大沙漠之南的光禄塞下,遇有紧急情况,退入汉受降城自保。”汉宣帝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骑兵一万六千,又征发边疆各郡数以千计的士兵、马匹,送单于出朔方郡鸡鹿塞。下诏命董忠等留下保卫单于,帮助单于征讨不服其统治的匈奴人,又转运边疆的谷米干粮,前后共三万四千斛,供给匈奴人食用。以前,自乌孙以西直到安息,与匈奴接近的西域各国,全都畏惧匈奴,轻视汉朝;自呼韩邪单于至汉朝朝见后,则崐全部遵从汉朝号令了。

    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容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汉宣帝因四方戎狄臣服,想到辅佐大臣的功劳,便命人在麒麟阁上,为他们绘制画像,描绘容貌,注明官爵、姓名,只有霍光不注名字,只写“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为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共十一人,他们都为国立过大功,闻名于当世,所以表彰他们,表明他们对中兴汉朝的辅佐之功可以媲美于古代的方叔、召虎、仲山甫。

    [3]凤皇集新蔡。

    [3]凤凰飞集新蔡县。

    [4]三月,己巳,建成安侯黄霸薨。五月,甲午,于定国为丞相,封西平侯。太仆沛郡陈万年为御史大夫。

    [4]三月己巳(疑误),建成侯黄霸去世。五月甲午(十二日),于定国被任命为丞相,封西平侯。太仆沛郡人陈万年任御史大夫。

    [5]诏诸儒讲五经同异,萧望之等平奏其议,上亲称制临决焉。乃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梁《春秋》博士。

    [5]汉宣帝下诏命儒家学者们讲述他们对五经的解释的相同和不同之处,由萧望之等公平上奏,再由汉宣帝亲自出席作出裁决。结果,决定以梁丘贺注解的《易经》、夏侯胜、夏侯建注解的《尚书》、梁赤注解的《春秋》作为标准本,分别设置博士。

    [6]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冬,至京师,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后二岁卒。

    [6]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全都病死,公主刘解忧上书汉宣帝说:“我年纪已老,思念故乡,希望能让我返回家乡,葬在汉朝的土地上!”汉宣帝很觉可怜,派人将她接回汉朝。冬季,刘解忧回到长安,接待她的礼仪与真正的公主一般无二。两年后死去。

    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汉遣之。都护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赐以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其后段会宗为都护,乃招还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元贵靡的儿子星靡继位为乌孙大昆弥,但年纪尚小。冯上书汉宣帝说:“我愿出使乌孙,镇抚星靡。”汉宣帝批准所请,派她出使乌孙。都护韩宣奏称,乌孙的大禄、大监等大臣都可赐予黄金印信、紫色绶带,让他们尊重、辅佐大昆弥。汉宣帝批准所请。后来段会宗担任都护,帮助乌孙招回流亡叛逃在外的乌孙人,使乌孙安定下来。星靡死去,其子雌栗靡接替他成为乌孙大昆弥。

    [7]皇太子所幸司马良娣,病,且死,谓太子曰:“妾死非天命,乃诸娣妾、良人更祝诅杀我。”太子以为然。及死,太子悲恚发病,忽忽不乐。帝乃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可以娱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贺之孙女也,见于丙殿;壹幸,有身。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适皇孙。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大孙,常置左右。

    [7]皇太子刘所宠爱的司马良娣病重,临死前对太子说;“我死并不是因为寿数已尽,而是被其他妃妾轮番诅咒所杀。”太子认为她说得很对。及至司马良娣死去,太子悲伤怨恨而生病,感到闷闷不乐。汉宣帝命皇后在后宫妃嫔的娘家女子中,挑选可以供太子娱乐和侍奉太子的女子,挑到元城人王政君,送入太子宫。王政君是前绣衣御史王贺的孙女。太子在丙殿见到王政君,一经宠幸,便身怀有孕。这一年,王政君在甲馆画堂生下汉成帝。因是嫡皇孙,汉宣帝非常疼爱他,亲自给他取名叫作刘骜,字大孙,常常将他带在身边。

    四年(辛未、前50)

    四年(辛未,公元前50年)

    [1]夏,广川王海阳坐禽兽行、贼杀不辜废,徙房陵。

    [1]夏季,广川王刘海阳,因被指控行为如同禽兽,残杀无辜,废去王爵崐,迁徙到房陵县。

    [2]冬,十月,未央宫宣室阁火。

    [2]冬季,十月,未央宫宣室阁失火。

    [3]是岁,徙定陶王嚣为楚王。

    [3]这一年,汉宣帝将定陶王刘嚣改封为楚王。

    [4]匈奴呼韩邪、郅支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焉。

    [4]匈奴呼韩邪、郅支两单于都派使臣前来朝贡汉朝,对待呼韩邪单于的使臣优于郅支单于的使臣。

    黄龙元年(壬申、前49)

    黄龙元年(壬申,公元前49年)

    [1]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

    [1]春季,正月,汉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祭祀天神。

    [2]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二月 ,归国。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兵弱,降汉,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郅支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其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觉其谋,勒兵逢击乌孙,破之;因北击乌揭、坚昆、丁令,并三国。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至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2]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见汉宣帝,二月回国。起初,郅支单于认为呼韩邪单于兵力单薄,归降了汉朝,不能再自己返回旧地,于是便率领部众向西方推进,打算攻占匈奴西部地区。此外,屠耆单于的小弟弟本为呼韩邪单于部下,也逃到西部地区,收集屠耆单于和闰振单于两位兄长的余部,共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路上遇到郅支单于,双方交战,郅支单于杀死伊利目单于,兼并其部下,共有五万余人。郅支单于听说汉朝出兵出粮帮助呼韩邪单于,便留居在西部地区。他估计靠自己的力量不能控制整个匈奴,于是继续向西推进,靠近乌孙,想与乌孙联合力量,因而派使臣去见乌孙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臣,派八千骑兵假意迎接郅支单于。郅支单于识破了乌就屠的企图,率兵迎战,打败乌孙军队,遂即向北部的乌揭、坚昆、丁令发动进攻,吞并了这三个国家。郅支单于多次派兵进攻乌孙,经常取得胜利。坚昆国东界距单于王庭七千里,南界至车师五千里,郅支单于留下来,建都于此。

    [3]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阁道,入紫微宫。

    [3]三月,有异星出现于王良星、阁道星座,进入紫微星座。

    [4]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外属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宫。

    [4]汉宣帝卧病在床,挑选可以嘱托后事的大臣,召外戚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来到宫中,任命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主管尚书事务。冬季,十二月甲戌(初七),汉宣帝在未央宫驾崩。

    班固赞曰: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也。遭值匈奴乖乱,推亡固存,信威北夷,单于慕义,稽首称藩。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可谓中兴,侔德殷宗、周宣矣!

    班固赞曰:汉宣帝治理国家,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注重综合考核人事的名与实。主持政务的大臣、学者,以及执掌法令的官员,全都精通自己的本职。在技巧、工匠、器械方面,以后的汉元帝、汉成帝时,很少能与之相比,这也足以证明汉宣帝时确实做到了官吏各称其职,百姓各安其业。遇到匈奴内乱,汉宣帝讨伐无道,扶助有道,以威严和信义震慑北方夷狄之国,匈奴单于仰慕汉朝仁义,俯首称臣,自居藩属地位。功勋光耀祖先,业绩永垂后世,实可称之为“中兴”,其功德可与商高宗、周宣王相比!

    [5]癸巳,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5]癸巳(二十六日),皇太子刘即皇帝位,拜谒汉高祖祭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