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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史湘云重征蝴蝶诗 林琼玉双效鸾凰侣(1/2)

    话说湘莲、妙玉共入鸳帏,极乐交欢,付之摹拟,直至红日当窗,才起来盥沐。湘莲对妙玉梳妆。菱花映去,眉翠生春;蕙带拈来,肌红散麝。“女为悦己者容”,湘莲细看,真如月殿仙娥,喜得心花灿烂。妙玉道:“我于今视卿如天,指望你博得个功名,于一番事业,才可扬名显亲。你的武艺固属超群,但不知文才若何?”湘莲道:“我少年游侠,末习诗书,只略知几个字,深愧班管千钧,不知妹妹何以教我?”妙玉道:“咱们横竖闲着,我有的是书,你可天天看书写字,间或又演武艺。文墨一道,我虽不才,必当尽心合你讲究。数年工夫,文事武备可都全了。”湘莲大喜,从此终日闭户读书,专习文艺。妙玉鸿案相庄,极其诚笃。这且按下。

    再说黛玉因失盗一事,家丁出力者均有奖赏。包勇功多,格外赏银五百。又拣四十名壮健的,同包勇巡夜。又查得大观园周围垣墙,多有人家住房围绕,只有西北角是空地,极其宽广,空地之外,又有人家住房遮护。黛玉、宝玉同商,将这空地买来,也盖做花园,西通林宅,东并大观,三园联成一处。园外尽是房屋围绕,又拣紧要地方,盖了几座更楼,贾、林两第,一览而通。布置得严密周详,举家叹服。宝玉将新收之地多工盖造。内中布置,全靠林府聘来的一位南边雅士虞自如先生--外号梦园。建造各处亭台楼阁,都是此人独出心裁。此园成工,后书交代。

    且说史湘云夫病已愈,黛玉赠了万金一所田庄,又赠些衣饰布帛,值两千金。夫妻二人感激之至。湘云时常来住,一日走至沁芳桥畔,只见五色凤仙花如缀锦,引得群蝶纷飞,看了一回,来至怡红院,向宝钗、黛玉说:“我今儿回去。”黛玉道:“你再住几天。那里这么离不开?从前一住半年,还只是催着人接你来。于今虽有妹夫绊住,也不可疏远了咱们。”湘云道:“因为有点要紧事情,回家过几天就来。”于是二人携手同行,走至沁芳桥头,湘云指着凤仙花道:“林姊姊只愁我不来,我望着这些花,那里舍得去?你瞧瞧那朵大红的,实在可爱。”忙叫翠缕去采。翠缕刚伸手来摘,只见这朵花忽向斜次里一抛。翠缕一惊,定睛看时,却是个朱红蝴蝶,众人纳罕。这蝴蝶盘旋围绕,高高下下,飞去飞回,惹得一群丫头用扇扑的,用绢子掠的,摄手摄脚去捉的,斗了好一会才飞远去了。

    湘云别了众人,到家料理事务停妥,想起那日见的朱红蝴蝶实在稀奇,吟成七律一首。

    过了几天,贾母着人来请。湘云带了许多物件,先来贾母处请安,薛姨妈、宝琴、香菱、岫烟也来了,湘云见过众人。凤姐道:“老祖宗正惦记着你,说你从前在这里一住半年,于今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就要回去。为什么离不得家了?”姨妈道:“于今自然比不得从前,要照应姑爷。若常在这里,家里的事交给谁呢?”凤姐道:“这趟打算住几天?”湘云道:“你猜一猜。”凤姐道:“估量着至多七八天就了不得了。”黛玉道:“拿不定。”一面指着外间说道:“你瞧瞧,倒像搬家似的,带了这些东西来,还不长久住着吗?”湘云道:“我这趟要住到看过菊花才回去。”贾母道:“又太远了。你常在这里原有趣,把你姑爷撂下了,可使不得。”湘云道:“乡里有家富户,请了个外路先生,病重回家。于今托他代馆,要到年边才得回来。家里没事,在这里可住久了。”凤姐道:“林妹妹说你搬家似的,我只道你带许多东西来,像合姑爷拌嘴赌气似的,倒吓我一下子。”众人听说一笑。

    钗、黛二人同湘云、宝琴、香菱、岫烟来园中赏玩凤仙,湘云道:“我那天见的红蝴蝶实在可爱,诌了一首七律,请教公评。此调多久不弹,手生荆棘了。”一面念道:

    茜色裙衫幻相全,风回舞翅落红鲜。

    胭脂魄冷迷枫叶,豆蔻思深化杜鹃。

    掠过御沟流影乱,依来宫额斗妆研。

    模糊老眼惊飞举,误认榴花落槛前。

    群钗一面听,一面赞道:“新艳极了。咱们的诗社久停,要振作起来才好。”黛玉道:“待花园完工,再来兴社。怡红院后花障一带的各色鸡冠,锦屏似的,清秋佳色,不可不观。”于是一群人同至花障边玩赏,就在石凳上坐下。丫头将茶送来,每人一个五彩洋磁茶船,霁红仿雕漆合欢盖钟,盛着天水泡的龙井茶。

    赏了一回鸡冠,同来至潇湘馆。只见院中四架盆景:一种朱筠,干色如象牙,清劲光润,朱红竹叶,疏密停匀。一种丹杏,花如渥丹,状如绯桃,香气甜蔼,沁人心脾。一种鸳鸯菊,枝叶,扶疏,每一茎上并头两朵,一朵或粉紫;一朵或青黄,一边或红,一边或白,一蒂双花,各色分别,故名鸳鸯菊。一种蝴蝶梅,虬枝屈干,初开桃红,转淡红,由谈红转白,又由白渐开渐红,形如蝴蝶,两边两个大长瓣,两个小圆瓣,如蝶翅,中间一个窄长瓣如蝶肚,心中花须有两根长的,出于大瓣之外,俨然一个蝴蝶,开时惹得无数蝴蝶栖止花间,远望真假莫辫,奇妙如此。

    群钗赏玩后,又见里间书几上摆着一盆紫蕙,每茎上着花数十朵,色如紫罗兰,香比建兰,格外幽静。湘云要动手撷取,宝钗忙拦住道:“你这脾气还不改,一见花就要插到头上去。竟要做一顶百花盔,长远顶在你头上才好。”黛玉道:“把他头上锥上许多眼,遇花便插才简便。”

    说笑之间,又到隔间里,看见书架上一盆金兰,叶如碧玉,宽窄适中,长短合度,花似蜜蜡作成,瓣短而阔,形圆如梅,灿烂如金,稀世之英,可称仙品。群钗人人赏鉴,赞不绝口。湘云贴到架边,只管嗅香,一面说道:“兰为王者香,这香的妙处又在王者之上,要称他做太王香了。”黛玉道:“过几天剪下两朵,你再来顶太王,如何?”湘云道:“剪花的时候先告诉我,洗洗头发,梳个高髻,好顶太王香。”宝琴道:“太王在你头上两层,你就是个文王。夜来可曾梦见飞熊没有?”宝钗道:“他的飞熊梦久已入了。你没瞧他:先前吃饭,一块鱼没有吃完,倒蘸了半碟的醋。”一面说,一面笑。湘云道:“你别笑我,叫大伙儿瞧瞧你,比比我的肚子,谁高拱些。”众人说说笑笑,天色将晚,方才各散。

    次日早起,黛玉吩咐人:各色齐备怡红院后花幛。面前弯环池水,绕出沁芳闸,近又重新修整。这花幛顺着池水曲折编成,竹篱上面网着各种藤花,春时艳似锦屏。池沿宽有两丈,各色鸡冠栽于篱根内外。赏花设席,池沿上搭起明瓦天棚,排着许多坐位。每位一椅二几,安放肴馔茶具,每位一洋漆小桌,盒内贮精细干鲜果品、佐酒嘉肴,一壶一觞。备办停妥。

    到了上午,贾母邀了封夫人、薛姨妈、舒夫人、邢、王夫人并众姊妹等,花花簇簇的先来怡红院坐下。贾母道:“今年鸡冠秋色很好很多,这个地方又收拾得好,大家都要来热热闹闹。宝玉横竖是常合你们一阵的,琼哥儿也要叫他来,合宝玉一样坐。”于是大众齐来至花幛边,只见椅几坐位对着花幛,自西至东,一字儿排下去。贾母对舒夫人道:“这一定是你姑娘的布置,别人再没有他细心别致,各色周到。”舒夫人道:“咱们姑娘本来聪明才干,再得老太太调教,所以事事妥当。平日跟着老太太陶熔,才得如此。”贾母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万不能抵他精明。咱们且坐下来。”封夫人又与薛姨妈谦逊,贾母道:“封太太的首坐,再没人僭的。”于是封氏首坐,其次姨妈、贾母、舒夫人、湘云、宝琴、香菱、岫烟、邢夫人、王夫人,再探春、惜春、喜鸾、尤氏、李纨、凤姐、宝钗、黛玉、琼玉、宝玉都坐下了。贾母道:“今儿点的什么菜?”黛玉道:“除例菜外,拣各人所喜的添了几样。”贾母点点头,让过两回酒菜,抬头细看,忽然指着舒夫人对面一朵大鸡冠说道:“这朵白的很好,妙极了。叫什么名色?”黛玉回道:“叫做雪峤层云。”贾母问:“共有若干种类?”黛玉道:“有上千细种,合菊花都刻的有谱子。”

    贾母又笑道:“今儿赏花,可惜少个玩意儿。”一语未终,只见平儿携着巧姐,鸳鸯拉了刘老老合板儿的兄弟发儿来了。贾母欠身道:“刘亲家,多久不来了。”老老道:“庄家人生活忙,今年又多种点子粮食,所以这早晚才偷空来,请请老太太安、合姑太太、姑娘们的安。今年雨水调匀,瓜果很有味儿,带了点子请老太太、姑太太、姑娘们尝尝新。”贾母道了谢。黛玉叫人添设老老坐位,同贾母并排。湘云忙来同钗、黛二人并坐。宝玉之下,又添鸳鸯、平儿、巧姐坐位。贾母问:“老者一向好?”老老站起来道:“托老太太的福,还挣的动。出力的粗活也不能了,食量也很差了。从前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而今食量大如猪,只好吃个老母鸡。酒也不能喝了。”众人听说大笑。

    宝玉见老老腮边生个疖子,贴了膏药,向着宝钗、黛玉,把个指头到自己腮上指指,又指着刘老老。宝钗触动前事,已经大笑。黛玉道:“今儿要行今使得,再别叫他做出那个样子来。你瞧他的腮帮子,再鼓一下,那脓血就像放花似的射出来了。”宝钗、湘云听说,笑的气喘。琼玉问宝玉:“姊姊们为何这么好笑?”宝玉告以往事,琼玉亦笑了。贾母忙问:“你们笑什么?说给大伙儿听听。”湘云起身来说,笑的说不出声。还是宝玉忍着笑,做两回才说完。大众正在笑声鼎沸,’忽见鸳鸯走到老老面前,悄悄说了几句。老老道:“我的好姑娘,饶了我罢!”一面自己指着腮上道:“你瞧瞧,连说话都怪疼的,再一鼓就炸裂了,只怕吃的东西都从裂缝里冒了出来。”大众笑得前仰后合。

    妈子又来上菜,贾母叫拣烂的挑两样放到老老面前。发儿坐在老老旁边,老老偏着头慢慢的吃,发儿等不停台,早已风卷残云,当时干净。贾母问:“系两样什么?”丫头回说:“金银蹄、酥鸡。”贾母道:“蹄子也罢了。老老害疖子,这鸡不该送过去。”老老道:“不相干,这样没骨子的鸡,又很烂,那怕疖子害死了,也要吃完他。”众人又让过酒肴。上到点心,各人随意拈拾,单看老老合发儿吃得有趣。鸳鸯只要行令,薛姨妈忙道:“这个不必罢,我笑疼了肚子,还没有好。”封夫人道:“已足领了,散坐坐罢。”于是大众起身,又到各处逛了一回再散。

    湘云住在蘅芜院,香菱、宝琴、岫烟作伴。次日,四人来到怡红院,同宝钗、黛玉复在花幛前漓茗清谈。只见一群五色蝴蝶远远飞来,直入花丛,往返回旋,穿来度去,群钗越看越爱。内中有个翠蓝的,分外轻盈袅娜,又有红黄白黑五色斑澜,与花相映,令人目悦心怡。湘云道:“我前日做了《红蝶诗》,你们今儿再把这五色的分咏起来好么?”黛玉、香菱齐说:“别致有趣。除你咏过不算,咱们恰好五人五色。”宝钗道:“不准拣择,做五个阄,谁拈着那一色,就咏那一色。”丫头安了几子、文具在各人面前,湘云做阄,各人拈取。恰好黛玉拈着蓝的,宝琴红的,宝钗黄的,香菱白的,岫烟黑的。各人思索,不一会都有了,湘云将一幅粉红落霞笺誊出来。只见各人的诗道:

    蓝蝶林黛玉

    不将红紫染徽丽,螺黛轻匀淡扫眉。

    翡翠金寒春梦杳,蔚蓝天暖落花迟。

    踏青山畔和烟瘦,凝碧池头着两痴。

    为问云英消息远,画桥何处寄相思?

    红蝶薛宝琴

    杜鹃枝上影微茫,十里朱栏护艳妆。

    粉赤自应骄豆蔻,颜酡半为醉芬芳。

    轻衫旧染脑脂泪,薄袂新添琥珀香。

    记取夕阳低掠处,误疑花片落东墙。

    黄蝶薛宝钗

    楚楚风[情]任自娱,谈黄衫外绕来无。

    香消蜡瓣梅千朵,魄化金茎草一株。

    桂苑舞慵衣历乱,葵房宿久影模糊。

    姚家园内花千顷,拦入深丛色不殊。

    粉蝶甄香菱

    寂寞琼轩寄迹微,多情常傍玉阶飞。

    淡妆素服留真色,独抱冰心趁晚晖。

    醉入梨花迷舞影,坐分柳絮满轻衣。

    珠帘十二凭谁卷?栩栩庭前带月归。

    墨蝶邢岫烟

    乌衣莫错认门庭,捣罢元霜睡已醒。

    鸦鬓分香随黛化,漆园寻梦被云扃。

    银缸背处浑无迹,墨笔描来似有形。

    月黑花阴春漏永,怅然不语最娉婷。

    群钗看毕,湘云道:“论作法,伯仲之间,各有佳句。细咏起来,要推潇湘压卷,这起联最妙,情景入神。宋时有个张三影,于今出个林蝴蝶了。”黛玉道:“承誉太过。我最爱‘漆园寻梦’,形容得幽渺之极;‘魄化金茎’,锻炼融洽;‘独抱冰心’,何等高洽;‘应骄豆蔻’,寄情旷达。这几句确是咏物中杰作。”宝钗道:“总不及你这联。”彼此互相赞赏,茗叙谈深,直到月钩初上紫薇花才散。

    再说林琼玉中元之时,尚未做亲。舒夫人来京,李纨因妹子李纹待字,又羡慕琼玉富贵才华,求着贾母、王夫人向舒夫人同黛玉商量,又托薛姨妈作伐。虽未过礼,已经说成。舒夫人知李纹才貌最优,又想进新房娶媳,意在速成,所以早定下了。那知琼玉命有奇缘,亦应双偶。舒夫人初来,住在贾母套房内。贾母最爱喜鸾,隔房作伴。每逢琼玉来贾母处,两人相遇留神,彼此倾慕已久。及至赏花这日,琼玉、喜鸾虽系各人各坐,两下相隔不远。一个眼慧,一个心灵,二人虽未交谈,已备窥其全体。初然入坐,却不肯以目传情。坐久下来,自然你顾我盼,势所必尔。

    席散之后,琼玉回至书房,心中如有所失。喜鸾回去,亦觉中心促促。次日,因潇湘馆金兰愈开愈香得绝妙,想去看兰。又因近学做诗,得黛玉指教,托黛玉改诗,特带了丫头月梅来至园中。走至半路,想起诗本子未曾带来,一面叫月梅去取,自己只顾前走。不防雨后苔滑,行至一株紫藤架边,脚下一欹,身子一闪,连忙抓住一条垂藤,不曾滑倒,吃了一大惊,心慌意乱,头上戴的一支镂金碧玉簪绾在藤上,自己也不知道。只得坐在石上,等月梅取到诗本,同往潇湘馆来。黛玉邀到里间去坐,喜鸾道:“我新近又做了几首诗,托姊姊删改。”黛玉道:“你的诗很可去得了。”一面将诗稿翻阅,说道:“你再加两个月工夫,把些字面练纯就是了。且放在这里,慢慢代你推敲。”

    喜鸾对着金兰细细赏玩,黛玉笑道:“你可爱他?剪一朵与你戴。”喜鸾道:“我爱得什么似的。”黛玉用竹剪剪了一朵,递与喜鸾。喜鸾拈着只是嗅那香味,,忽对着花叹口气道:“如此妙品,再有什么佳卉配得上他!”黛玉道:“莽莽乾坤,物必有偶。到其时,自有比得上的东西来配他。”喜鸾听说,脸微微一红,将朵花随手贴在鬓边。黛玉道:“此花妙处极多。初春开起,残秋才谢;头上戴过的,用水洗净,盛在磁器内,戴几天鲜润如旧;多戴几次,长久发香。宝姊姊从来不爱替花,前儿也戴了一朵。”两人评花,权且按下。

    再说琼玉自赏花之后,时时刻刻总有个喜鸾在念。失坐无聊,负了手跟到园中散步,意欲到潇湘馆来。忽见个丫头手里拿本书走过面前,因见这丫头侍候喜鸾,所以认得,故意问道:“你拿这书送给谁的?”丫头道:“喜姑娘叫我拿来的,等着同到潇湘馆去。”琼玉心想:“原来他要往那里,我正要到那里。”慌忙走来。忽然肚子里疼起来,一阵乱响,只得忙回去解了手,又匆匆赶来。恰好一脚正踏着喜鸾失脚之处的滑苔,竟栽了一交。爬起来一看,只见苔上两行窄印,形如莲瓣。低着头细细端详了一会,长仅三寸余,纤纤尖瘦。忆到《西厢》曲文:“立苍苔底印儿浅,步芳尘,香径软。休言眼角留情处,只这脚踪儿将心事传。”又把赏花领略的那番情形细细揣摩,心内思索,举步间,不防面前一件东西往脸上一碰。定睛看时,原来是支金镇碧玉簪。取了下来,[心]内想道:“这是他的,如何挂在这藤上?”只管呆呆站着出神。停了一会,忽然想着:“我且拿去还他,看他怎样。”心中无限思量,信步徘徊,又走错了路。好容易找了回头,一面走,一面想,猛抬头,见前面两个人徐徐行走,恰是喜鸾扶着月梅来了。

    琼玉一见,惊惶爱慕,目注神驰,心内又想道:“看他打扮得齐齐整整,行将来且是袅袅娉娉,俨是个姊姊莺莺。”又呆呆的站着不动。喜鸾走至面前,向琼玉低低叫声“林哥哥”,琼玉亦叫声:“大妹妹,怎不坐坐就回去了?”喜鸾答道:“坐久了。”说着走了过身。事有凑巧,偏因路滑,喜鸾又闪了一下,头上戴的那朵金兰掉了下来,自己却不知道。琼玉看见,连忙拾起,含笑说道:“妹妹头上的花掉下来了。”喜鸾回身看时,琼玉已将花送到面前。喜鸾:“难为哥哥。”意欲伸手来接,又不好接;琼玉欲想递过去,亦恐不便。两人沉吟了一会,喜鸾叫月梅接了过来。行未数步,又站住,将花贴在鬓上,不知不觉回头一看。琼玉炯炯双眸,呆呆盼望。喜鸾盈盈一笑,款款的走回去了。

    琼玉直看喜鸾去远,将自己的手闻闻,叹口气道:“这又是‘兰密香仍在,环佩声渐远’了。”垂头丧气走进潇湘馆,见了黛玉,将簪子递与黛玉道:“姊姊瞧是谁的?”黛玉道:“这是你带来给我的,那匣簪子共十二支,我拣出这支顶好的送喜妹妹,因为他这个人配戴这簪子。今儿怎么在你手里拿着啊?是了,只怕是他才来的时候掉在地下,被你捡着了。”琼玉道:“姊姊猜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