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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层 《红楼》脂砚(4)(1/2)

    她已明说了自己不但是梦中人(即书中人,梦字承上文书名,乃双关语),而且也好像是特为了作此梦中人而作此一大梦——经此盛衰者。则此人明明又系书中一主要角色,尚有何疑?翻复思绎:与宝玉最好,是书中主角之一而又非荣宁本姓的女子有三:即钗、黛和史湘云。按雪芹原书,黛早逝,钗虽嫁了宝玉也未白头偕老,且她们二人的家庭背景和宝玉家迥不相似。惟有湘云家世几乎和贾家完全无异,而独她未早死,且按以上三次宴会而言,湘云又恰巧都在,并无一次不合。因此我疑心这位脂砚,莫非即是书中之湘云的艺术原型吧?于是我又按了这个猜想去检寻“脂批”。

    第二十五回写王夫人抚弄宝玉,一双行夹批云:

    普天下幼年丧母者齐来一哭!

    而后宝玉病好,王夫人等如得珍宝,又有一旁批云:

    昊天罔极之恩,如何得报?哭煞幼而丧父母者!

    又第三十三回一双行夹批云:

    未丧母者来细玩,既丧母者来痛哭!

    钗丧父而黛丧母,自幼兼丧父母而作孤儿的,只有湘云。我又翻回来找第五回的册子与曲文,在第六支曲子《乐中悲》内,一上来便说:“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此处一旁批云:

    意真辞切,过来人见之不免失声!

    这支曲子末云“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正是湘云的事迹,于此恰有个“过来人”批评曲文辞意真切,竟欲失声,可说相合得很。①

    第七十三回写媳妇们向邢夫人唆说探春,双行批云:

    杀、杀、杀!此辈耑生离异。余因实受其蛊。今读此文,直欲拔剑劈纸!

    这里是说奴才们,“受蛊”云者,即因受其挑拨而遭到虐待之谓。注意邢夫人于探春乃是大娘。若是钗、黛,家里并无婶子大娘辈,绝谈不到受蛊一事。惟独湘云乃是无有父母跟随婶子大娘度日,而且书中明示其受叔婶等委屈的。

    第三十八回贾母因到藉香榭,而提起当年小时在娘家的旧事,曾在枕霞阁与众姊妹玩耍,失脚落水。此处双行夹批云:

    看他忽用贾母数(“戚本”无数字)语,闲闲又补出此书之前,似已有一部十二钗的一般。(“戚本”至此止)令人遥忆不能一见!余则将欲补出(原误去,出字误作去字,不止一处)枕霞阁中十二钗来,岂(原误定,行草写讹)不又添一部新书?

    枕霞阁原是贾母娘家的旧事,也就是湘云家里的旧事。试问若不是“贾母”自家的人,谁有资格配补这部新书呢?

    若承认这一点,然后有许多批语,以前不太注意的,便发生新的意义。例如,第二回冷子兴演说时,才一提到“金陵世勋史侯家”,便批:

    因湘云故及之。

    又提代善早世,太夫人尚在,便又批:

    记真:湘云祖姑史氏太君也。

    第十三回中一提“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便批:

    史小姐湘云消息也。

    似皆批者特为珍重之意,未出场时,先自标举。又如,在“南京本”第二十回“一语未了,人报史大姑娘来了”句侧独有原笔所加的很大的字旁圈。这现象极为特别,也应有其含意。似乎可以合看。第二十六回写黛玉叫门,偏遇晴雯赌气,黛玉因又高声说明是“我”,旁有批云:

    想黛玉高声,亦不过你我平常说话一样耳。况晴雯素昔浮躁多气之人,如何辨得出?此刻须批书人唱大江东的喉咙,嚷着:“是我林黛玉叫门!”方可。

    若在俗本上恶劣批语之流,这又是耍贫嘴,十分可厌。既知“脂批”的特殊性质之后,便可以先不管它厌不厌,另换副眼光去玩味它,发现它的意义。这里又拿黛玉相比,明为同属女流之辈,声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