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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千里相逢序联征雁 双星好合兆应祥麟(2/2)

机织之法。

    每日公事余暇,只在亭子上把卷吟诗。池中遍种着白莲,署雨初晴,花香最胜。自己题了一副对联,是:梅雨涨方池,便准备新诗,安排画舸;花香闻水榭,要满斟芳醑,亲举荷觞。

    原来那亭外柳阴下,也系着小艇。贾兰有时和两三个幕僚泛舟赏月,有时请出李纨,带着梅氏,坐在那小艇上,叫丫环们随意撑去。船上也携着笔床茶灶,仿佛浮家泛宅似的。幕客中有一位王亦梅,善画人物,替贾兰画了一幅全家乐。又另画一幅莲波一舸图,只贾兰坐在舟中,侍婢怜云跟随打桨。那怜云在四云中生得最好,眉眼有几分颇似黛玉,原是贾兰平时最宠爱的。贾兰担了许多风险,受了许多辛苦,才得到此番乐趣。

    却因那节度使分外器重,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要请他去商量筹画。明是学台,暗中却做了节度的幕府,所以也难得空闲。

    那天正在亭内观书,小厮们回道:“蓉大爷来了。”贾兰甚为诧异,即令快请。少时,即见贾蓉戎装佩剑,面有风尘之色,从竹桥上走了过来。贾兰忙起迎见礼,道:“蓉大哥不是跟大爷到南阳去么,如何得来此地?”贾蓉道:“咱们也两年不见了,这些时一直在兵窟窿里混,总算军务顺手,把南阳乱事平了。我跟爷到那里接了印,办完了善后,因为首要在逃,上头叫周统制跟踪追剿,我跟着办粮台来的。知道你在这儿,咱们弟兄们抽空见见面,明天就往南去了。”

    贾兰问目下军务如何?贾蓉道:“你们只知道大头儿是那姓江的,其实他也是临时凑合。要说那大头儿,得数一声雷武大松。他底下还有好些小头目,有名的是赛白起白胜、送命鬼卢学义,那江魁简直数不着的。他丢了南阳,便寻了那一帮去,都啸聚在江西闽广交界的地方。我们大兵眼下分两路进攻:一路往广信玉山搜捕散匪,一路走大庾岭直捣他们巢穴。只别放头目跑掉,这大功便算成了。”

    贾兰道:“这么说还得些日子。蓉大哥,你在家里舒服惯了的,如何能受这苦呢?”贾蓉道:“卖什么得吆喝什么,还能说苦不苦么?我自己回想从先做的事,真正不像人,趁这机会奔个功名,也是正理。”又问贾兰如何升调到此,贾兰将九江至南昌前后情事都说了。贾蓉笑道:“我一向笑你是书呆子,想不到你倒也有两手儿!”

    一时贾蓉又要上去给李纨请安,贾兰便领他至上房拜见。

    李纨问道:“珍大爷都好罢,大嫂子去了没有?”贾蓉道:“我父亲身子倒比先强了。那里刚平定不久,时常还有些谣言。仗着甄应贵的军队都是老营头,镇压得住,怎么放心就接家眷呢?”李纨笑道:“蓉哥儿,你脸上都晒黑了,又穿了这一身衣服,若在别处遇着,还许不认识呢。”贾蓉笑道:“一天到晚在野地里跑,风吹日晒的,就是石头也改了样儿,别说是人啦!”

    李纨道:“若再往南去,可更苦了,又热又潮湿,就连蚊子也比北方大得多。蓉哥儿,你住得惯么?”贾蓉道:“什么惯不惯的,既在营里也说不得了。好在我倒练皮了,从家里出来一直没有病过。那些跟来的小厮们水土不服,这个闹湿气,那个腿肿,倒比我们娇嫩。”贾兰笑道:“都是这样的。我们初到九江那年,带来的幕友没一个不患疟子,床帐上都贴个黄纸条,写‘姜太公在此’。你若见了,更可笑呢!”又说了一回话,蓉兰二人方同出去。

    贾兰留贾蓉在园中缉雅堂小饮。席间,贾兰说道:“那回芝二爷、萍三爷到九江衙门里,我们在浣绿轩凭栏夜话。说起时局来,就愁到不久有事,不料闹得这么快,就是咱们家里人出来收拾。”贾蓉道:“如今的人都像多浑虫一样,混天黑地,跟着风儿就倒,那里去找这几个傻子呢?”贾兰道:“就是宝二叔那样聪明,也是乐一天是一天的。若见我们拚命图功,未免也要暗笑,不知批评些什么。”正说着,新来的小厮来喜拿了两盒点心、两篓小菜,说道:“这是老太太送给大老爷路上吃的。”贾蓉站起答应了,叫来喜上去替道谢。那晚上,贾兰要留贾蓉在衙门里住下,贾蓉道:“我明天一早就走,那里还有事等我回去呢!”只坐到二更,便回行馆去了。

    次日早起,贾兰至李纨处请安,说起贾蓉来,李纨道:“蓉哥儿老练多了,只盼望他们早些把军务办完了罢。那出兵打仗的事不是玩的,听说祖太爷出兵的时候,几天几天的喝不着水,掘着地下的陈粮才有得吃。那岂是人过的?”贾兰道:“人到了责任背在身上,也不知什么叫做吃苦。我在九江那晚上,幕府他们胆子小,都劝我别出去,依着他们就糟了。”

    家人们送进北京家信,贾兰先看了,方呈与李纨。李纨看着信笑道:“老爷夸赞你人缘好呢。若说官绅相处,还说得去,那些小百姓何曾见过道爷?这句话可不大恰当。”贾兰道:“老爷一生凿四方眼儿,和同事的都处得不大好,所以这么说法。其实我只凭一个‘诚’字,见什么人都不说假话,也不和人存意见。上回参掉的九江府冯子典,背地里还感激我,也是为此。”

    李纨看到平儿添了哥儿,笑道:“这可该给你琏二叔道喜了!从前二婶子那么盼望,好容易有了,又小月了。那平姑娘真厚重,瞒着二婶子做了不少好事,天理上也该给他一个儿子。”

    贾兰道:“二姨儿喜事办了,咱们寄去的添箱礼不知收到了没有?紧跟着又是三姨儿的喜事,很该一起寄去的,如今又得提另费事,只可和琏二婶子的满月礼一起托人带去罢。”李纨尚未回答,执贴家人上来回道:“首府禀见。”贾兰忙换了衣帽出去。这且按下。

    却说荣国府中,自从平儿在月子里,探春也不常至议事厅,一切家事全仗宝钗主持。刚到了议事厅,王夫人那里又找;到上房刚说两句话,秋纹、碧痕又赶了来,说蕙哥儿找二奶奶呢。

    真忙得茶饭无心,坐立不定。还有薛家的事。薛蟠出差去了。

    薛蝌究竟是隔房的,凡事不敢专断,总要请姨妈的示。薛姨妈又是没主意的,必得问问宝钗。也知道他事忙,常时自己走了来,或是叫邢岫烟来传话。幸亏宝钗素有决断,一两句话便打发了。

    一日宝钗在议事厅,邢岫烟来了,说了一回话。只见绣凤匆忙走来,说道:“甄太太来了,太太叫请宝二奶奶呢。”宝钗只得放下各事,先至王夫人处。原来是甄应嘉的夫人,因甄宝玉和李绮完婚吉期在即,带他哥儿来京就婚。此时,甄应嘉还在越东安抚使任上,这几年坐镇海疆,地方静谧。朝廷因匪踪南窜,正与越东接境,也命他协办防剿。正在办防之际,自无暇顾及私事,只交与甄夫人料理。

    甄夫人一到了京,即来拜王夫人。一则请教城里头婚礼的节目,二则因王夫人是大媒,托向李府上接洽,诸从简约,不要责备。王夫人不耐烦管这些琐务,忙将宝钗找上去,吩咐他和李婶娘去说。宝钗见了甄夫人,那甄夫人也知他苦节持家,十分敬重,说道:“又给你们添忙了。咱们这样人家,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敷余,只有府上是彼此深知的。这回又赶上军务,我们老爷什么都不管,只交给我,我那里想得周全呢?若见着那边亲家太太,替我致意,请他多原谅罢。”宝钗道:“那李府上本来寒素,论起境况来,比府上又差得多了,那里还有什么挑剔。我替伯母说到就是了。”甄夫人道:“他们还有些南边规矩,到底什么是可省的,什么是必得要的,问准了也好预备。就都请费心罢。”宝钗答应了。又说起李绮如何才貌,如何贤惠,甄夫人听了自是欢喜。又重托王夫人和宝钗,方告辞而去。

    过一天,宝钗去问了李婶娘,又亲自去回覆甄夫人。随后还有许多零碎接洽,真是给宝钗添忙了。甄府的妈妈们也时常到这府里来,问起这边的宝玉,说是出家去了。当时,就不胜叹息道:“那回我们都见过的,好好的一个哥儿,比我们宝玉还和气,又都中过举人,怎么走了这条路呢?”一路回去,尚在念道,被甄宝玉听见。

    那甄宝玉本是利禄薰心的,几次会试不中,不免牢骚。此番来京就婚,也想趁此寻个门路,弄个保举,或是捐个部曹中书,先出去混混。听了***话,心想,贾宝玉也许是有激而逃。那回我们谈话,他说的什么“明心见性”,又是什么“超凡入圣”,我听着就有些扎耳朵。他生长在锦绣场中,簪缨队里,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何至于撂下一切功名富贵,飘然独往呢?即如我从前初出书房,看那显亲扬名易如拾芥,至今日又有什么成就?把我功名事业的心,也就灰了一大半了!想到此,转觉得贾宝玉可怜。忙中易过,纳彩告成,吉期便到。

    那天,贾政、王夫人都去了,在甄、李两家都坐了席,完了大媒的礼节。王夫人因甄府虽是显宦,却在客边,恐怕女眷们去得不多,特地叫尤氏、宝钗、探春、湘云等都去道喜。尤氏本好应酬,宝钗此番从中帮忙,更不好不去,探春、湘云等也都和李绮亲密,大家约齐了,分坐几辆朱轮后档车一同前往。

    自有甄家几位姑奶奶在那里殷勤款待。等到花轿抬来,拜堂坐帐,大礼完备。

    王夫人只说身子乏了,先自回来,留着他们在新房里凑凑热闹。那甄家二姑奶奶和大家更熟,陪着说说笑笑。一时晚席摆上,送酒安席,也推让了好一会,大家坐定吃罢。二姑奶奶又陪着去看新房,无非锦匡瑶珥,鸳镜鸾奁,装点得十分富丽。

    李绮正做着新人,凝妆端坐,无从款叙。尤氏、宝钗只和两位姑奶奶随意闲谈。湘云看那新房里的字画,见梅翰林画的一幅红梅上有题诗,便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