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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地解剖人情事理(2/2)

的。有所不为的是好人,无所不为的小红与贾芸则不是好人,是坏人。写刘备仁而近伪,写诸葛智而近妖,人们有时候太仰视了,自己给自己造神,人有时候又确实理解不了比自己高三尺三的境界,也许最多理解到二尺二高,见了三尺三更不要说一丈二了,反而起火,叫做以权谋之尺度境界之腹。

    作者对贾雨村的想像也极风格,似是深谙世事。她说:

    目睹着贾雨村从清寒的布衣才子,学而优则仕……彻底失去本色,只觉得顺理成章。才子不是君子,有的是聪明而非智慧,他的思想框架如同平行四边形,容易变形,容易妥协,容易为自己找到借口,不但可以无耻,还可以享受自己的无耻。

    只是,我常想像,贾雨村是否也会在某一个洁净的月夜,试着寻找一条回到从前的路,隔着苍茫时光,隔着**的灰网,望向庙里的多情少年,是否会有一丝惆怅,冰裂纹一般,从那颗藏污纳垢的心灵中炸开,文人的旧习,就像还没进化完的尾巴骨,在官袍下面,隐隐地作痛,他于是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我想告诉闫红的是,文人是文人,也有三六九等,也有各种劣根性,把官场与文人绝对对立起来的依据可能是少不更事的一厢情愿与自说自话。

    作者敢说话,既能女性地体贴地谈情说情,也能老到地辛辣地解剖人情事理。对于曹雪芹,对于各派红学大家前辈,她都平视,都敢抡招。当也有说得不够谦恭之处,乃至她说得露了怯,说明她对“红”是知其一二,而不明其三四五六七。“红”是小说,也是文献,对红的研究是文学也是历史,更是文化。“红”是立体的,全息的,不能看到一面就不顾乃至抛弃另一面。谈红正如谈文学,谈政治,忌瞎子摸象。我许多年前就爱说,王麻子卖刀,自卖自夸是可以理解的,搞成“王麻子剪刀,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是不可以的。同样,我喜读闫红的误读,不等于我不喜爱各种正读、(考)证读、深读、探读。大矣哉,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