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红学小史》序(2/2)

,得失,利病,成败要能显幽烛隐,敢于表彰评议,都是作史的职责。因此,有识的同时必然要伴随着有德。这是很难的。我们自古以来最重良史,董狐史迁,名垂万古,为人民敬重怀念,岂是偶然之故。

    治文学史,视一般治史,自然又有同有异,但我想,其为难治,无乎不同,或且过之,也未可知。红学内容异常繁富,所涉关系极其复杂,必须先把它们基本弄清,然后才谈得上分析评论,总结概括。一般说,史是“死人”的事情,但红学史实在涉及活着的人,更为困难。这个工作,无怪乎历来无人起步。如今进廉同志独步为红学史奠基创业,实不愧为仁人志士。你可以不同意他的某章某节、个别见解,但你却不能不钦服他的辛勤勇毅而脚踏实地的治学精神,何况他有很多精辟的识见,是言人所不能言的。

    我那首诗,“幸而言中”,好象预知我有幸要为第一部红学史写序似的。“神州自昔多材彦,总为春风展卷开。”材彦自多,第一部出来的红学史,不一定十全十美,但它可以引出第二、第三,以至第多少部来----给它们以启发,给它们提供线索,开辟道路,灌输营养。这同样是它的功劳,甚至是更重要的功劳。将近六十年前,鲁迅先生为重印《中国小说史略》而说过几句话:

    ……此种要略,早成陈言,唯缘别无新书,遂使尚有读者,……大器晚成,瓦釜以久,虽延年命,亦悲荒凉,校讫黯然,诚望杰构于来哲也。

    试看这是怎样的一种崇高的精神啊!鲁迅的那部著作,是中国人作的第一部中国小说史,迄今已阅比半个世纪还多的岁月,仍然是实际上的唯一的一部中国小说史(因为后来者大抵只在先生的艺林伐山的伟大基础上向前微步挪动,纵有小小生发、扩展,亦难言任何重大前进和突破),自己却抱着那般胸襟器度,岂不令我们后生愧汗?事业从来是大家做、大家享的,有志之士,功成不居,欢迎同志们竞赛,争新斗艳,各显其能,此方能成其为大,这就要向鲁迅先生学习,他著成了一部中国小说史,不是为了个人的眼前的什么,是为了促进来哲的杰构。有了先生那种心胸,就不会因为自己一点成就沾沾自喜。历史上也有过总是以为“天下之美尽在于己”的,也有过口里虽不明说而实抱着禁脔不许他人染指心理的,更不须多论。进廉同志虽然作出这个成绩,却不自满假,稿已数易,还在请教通人、不断改进中,这正是他虚怀若谷的一种证明。

    当然,作史毕竟与一般治学又有异同,一般治学可以只谈自己研究成果,叙而不议;作史则必然要有断制,有褒贬,自己看清了看准了的,就要进行评论,这又是当仁不让、见义勇为的。这完全是科学的事,而不是个人爱恶的事。这和谦虚的治学态度并不是互相排斥的。我同样愿意看到进廉同志在这一方面也有不平庸的表现。

    我为第一部红学史表示深衷祝贺。

    己未寒夜呵冻草讫

    (河北人民出版社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