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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味莼园两番演说 长发栈一夕清谈(1/2)

    却说王威儿到底是狼子野心,看见宝玉醉了,便和妻子商量,要结果了宝玉性命。妇人连忙摇手道:“人家才饶过了你,你使不饶人家,这个如何使。”王威儿道:“人家才饶过了你,你便不饶人家,这个如何使得。”王威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此刻虽是答应了不和洋鬼子说出我根底,知道他出去之后又怎么?并且他此刻认得我的问口了,还怕他要带了来呢。”妇人听说,便不言语,谁知宝玉是装醉的,他们说的话,虽是低声,却早听见了一大半,暗想:这种人真是野性难驯,一转眼间,便生了个杀人恶念。我幸而是假醉,倘使真醉了,屺不要遭他毒手。想罢故意久伸起来,打了个咳嗽,吐了口痰,说道:“好渴呀!”妇人听见,忙过来送上一杯茶,宝玉漱了口,王威儿又过来陪小心。宝玉道:“多谢得狠,酒太多了,不觉失礼。我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没有办,此刻当真要去了。”王威儿还苦苦挽留,宝玉执意要走,遂辞了出来,寻路回去。

    一路上暗想:王威儿种人真是刁恶奸险,丧良无,耻无一不全,看来那班半匪,个个如此的了。只是那执政之人,怎么居然会信他用他,闹到这步田地,真是令人不解。此刻虽听说调了两广总督李鸿章来京议和,却又只不见到。这场祸事,正不知何时方了。又想起王威儿的女人,实在耻可笑。一路上胡思乱想,回到会馆里,闷闷不乐。到了闷极时,便随意到外面去闲逛。但是每一出去,便看见那些百姓,奴颜婢膝的跪着迎接洋兵,大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概。遇了洋兵欢喜的时候,便一直过了,不去理会他;碰了他们生气时,反嫌他跪着路,不是一拳,就是一脚,那被打的倒反笑脸相迎。暗想:“这班贱骨头,从前不消说的,也是要杀二毛子的拳匪了,搅着实在怄气。又见各国的旗帜,分插在城头上面,越是觉得不乐,心中倒甚悔走言一次,寻思不如还是出京的妙。

    回到会馆,便叫了张老头儿来商量。张老头儿道:“此刻城里,算是太平了,外面还是兵荒马乱的。昨天我还听见说,两宫要到山西去,路上走得也狠不太平呢。幸得到了懁来县,那知县官出来接驾,办得好差,这才受用了。此刻那县官凭空的就升了道台,跟着老太后和皇上一起往山西去。人家都替那知县欢喜,依我看来,倒是不升这个官也罢了,只是现成的知县没了。跟了皇上到山西,听听是好的,须知跟去的多少王爷、中堂大人们,那里看得见他?倒是在知县任上,没事时候,拿百姓来打两下屁股,两片地皮快活。”说的宝玉笑了道:“依你说,此刻是走不得的了。”张老头儿道:“走是何尝走不得,不过死怕路上不太平罢了。”焙茗在旁边用手搔着脑梢子道:“你今天早起和我说的,不是说有一个姓有犄角的要来救咱们么?”宝玉道:“什么姓有犄角的,你又来胡闹了。”焙茗道:“是他说的,却又不是姓牛姓羊,他说是说过了,只是我想不起来。”张老头儿笑道:“是有的!上海此刻开了一个救济会,捐了钱,雇了轮船,到天津救那一班避难的人,回南边去。此刻躲在京里不能去的南边老爷们,都盼着他呢。但不知他来不来。这个人听说也是道台,姓陆。”焙茗道:“是不是呢!鹿可是有犄角的,我说我总不会记错了的。”张老头儿道:“前回闹得乱七八糟的,大家都慌了要逃走,老爷那样从容,己经住到此刻了,何必又急着要走呢?再过些时,等外面都太平了再走不好么”宝玉道:“只昃住在这里闷得慌,外头去逛逛,又没有好逛的地,方没奈何也只得等着罢了。”从此,宝去只在会馆里住着。又没有个报纸,外面的消息一点不知,镇日就如昏昏做梦一般。幸喜他在上海带来的书不少,每日就只看书遣闷。

    真是光阳易过,不觉秋残冬至。没有几时,又是腊尽春回。此时外面已略为不静,宝玉便料理出都。一路上只朏颓垣断瓦,人迹荒凉,所过田,多半废弁。及到了天津,更觉得与来时又是一般光景,不胜嗟叹。到得上海,仍旧住长发栈。安置行李己毕,即去访吴伯惠,各道契阔。宝玉又告诉他薛蟠的举动,大家嗟叹一番。伯惠道:“你来得正好!今日两点钟张园议事,我们可以同去看看。”宝玉道:“议什么事?”伯惠道:“听说中国和俄罗斯订了个密约,有弁东三省的意思。大家就议这个事。时候己经差不多了,我们去罢。”

    于是,同上马车,迳奔张园。只见为时尚早,两人就在老洋房廊下泡茶。坐了有一点多钟时候,只见议事的人,陆续到了。约莫也有二三十人,聚在一间屋子里;当中择着一张大菜桌子,先有一个人站到当中去。宝玉定睛看他时,只见他生得双眉紧皱,两目无神,脸上似黑非黑,似青非青,身上说肥不肥,说瘦不瘦,天生成愁眉苦目,又装出那丧气垂头。只听他说道:“今日难得诸公到此,具见一片热心。近来听说政府和俄国订立密约,这密约不必说总是大有关系的了。诸公到此,务望商量一个办法,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