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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龙虎石博物重偏邦 袄佛教名言推上国(1/2)

    话说贾茂二使臣在暹罗国馆驿中,待冬至后候风还国。这里住着及船中遇风的事,就在贾琏回南、贾政致仕的时候。

    那一日,正值重阳秋节,暹罗王设盛宴管待天使。贾茂、罗廷伦同到他朝中。

    备了象驾,请至城外一座名山登高。饮了会酒,国王遣通事禀请二天使,回到朝中大殿上筵宴。正饮着,暹罗王忽举杯致词,二使臣不能深懂。郑必振代言道:“他国中有两块美玉,藏之有年。不知其名,不解其用。然传自先代,说俟中国有博物君子至,自能辨得。敢请二大人,可容献出一见否?”罗副使未肯开口,贾茂道:“这个何妨?辨得辨不得,均无大事。就请一观,亦无不可。”那国王将右手向后一伸,左手往上一举,这为谢教,是彼国最重的仪文。郑通事忙请贾茂作揖,还他一礼。

    国王便起席,带着二亲近往内去了。

    迟之许久,见二近臣捧着两个棕箱,放在桌上。那国王也随后到殿,开了棕箱。两个楠木匣子打开,内有琉璃匣二个。先开一个来看,恰是中国蜀锦做的锦袱,用棉子絮够几层,垫着包好。解开却是一块圆玉。那一个也是如此,解看,却是一块方玉。那玉质温润无瑕,约各五寸,光彩凝冷,可鉴毛发。二琉璃匣底,有彼国先世留下的遗命二纸,封固甚密。上写着:“辨出玉时,再看内字。如偷看者,处以国法。”

    罗使臣看了赞好,不得其名。彼国臣子多有未见此玉者,见之色动,亦不认得。殿中默然。在国王不好问,二使臣又彼此谦伪,谁肯发言?转是郑通事向贾茂道:“大人在朝,才名冠世。今又备位正使,理宜先为请命。此玉当以何词对付彼王方为得体?”,贾茂道:“这玉原不难辨,但我不好先罗大人而言耳。”

    罗廷伦道:“弟与兄皆膺王事,我兄辨得出,使小邦知我天朝有人,则小弟增荣多矣。不可存此芥蒂,贻误国是。”郑必振道:“罗大人之言甚善。”贾茂道:“我话彼国王不甚懂,喜得写字彼却认得。我欲写出,使之一看,何如?”

    郑通事把此话向国王说了,那国王听说认得此玉,喜得手足舞蹈。便吩咐快取笔砚及纸墨,送到贾茂身边,另摆一张桌子。

    那贾茂又将玉看一会,便提笔写道:“圆者,此龙玉也。生于水中,为龙所宝。若投之水,必虹霓出焉;置之盆内,鱼必避而伏游。此玉当自海上渔人得之。

    方者,此虎玉也。生于岩谷,为虎所宝。若以虎毛拂之,即紫光进逸,而百兽慑服。此玉当自山内猎者得之。“写毕,送与国王看罢,瞠目吐舌,几至失体。郑通事即令彼国通事如言试之,无不奇验。在廷诸臣,齐声赞道:“中国天使,真神人也!”遂各举手作礼。贾茂也答之以揖,连罗副使也心服其博物。暹罗王便叫他大臣,将他先世所留帖子拆看。内言此二玉,圆者果得之渔人所献,方者果得之猎者所献。

    暹罗王遂走下殿来,望北作礼。又替贾茂举手,以足抵地。

    郑通事连忙扶住,说了几句话。那国王又将酒一杯,亲捧到贾茂跟前,要他立饮。郑通事道:“这是国王破格之敬,贾大人当领其情。仍当回敬一杯,以答彼意。”贾茂果如其言而行,那国王喜的手足乱舞了一回,才归位而饮。彼国诸臣敬礼贾茂,几不敢于睨视。须臾饮罢,送二位天使归了馆驿。郑必振道:“贾大人真天才也,何博览如此!暹罗王此番诚心悦服矣。”嗣后敬礼,较之往日有加。

    彼国有位金紫大臣坤巴实提瓦抒,系暹罗第一通今博古的人。昨因贾茂辨识龙虎二玉,深加礼重。烦通事官黎昂来求一见,以伸景仰。贾茂许了,那大臣奏知国王,才投质请见。贾罗二位使臣,也峨冠博带起来,在馆中一处内书房请进相会,敬其臣为其主也。宾主拜毕,说了几句国事。

    那大臣忽离坐,把右手往后一伸,左手向上一举,向贾茂说了句道:“请教天使大人,不知肯赐教否?”不用通事,话与中国无大异。贾茂懂得,便还一揖,答道:“愿领教。”那大臣又举了举手,才道:“敢问:祆主立教,传自西洋,不知何由而起?”贾茂道:“《酉阳杂俎》昔载:德建国,乌浒河中,有火祆祠,其神自波斯国来,祠内无像,于大屋下作小庐舍。向西有一铜马,相传自天而下。

    事可考也,则祆主自波斯国来无疑矣。“

    又问其设教建学,以何为法。贾茂道:“前者西洋人艾儒略曾作《西学记》,其建学育才之法,凡设六科,勒铎理加者,文科也;斐录费亚者,理科也;默吊济纳者,医科也;勒斯义者,法科也;加诺搦斯者,教科也;陡禄日亚者,道科也。其教授各有次第,从文人理,而理为之纲。文科如中国之小学,理科如中国之大学。医科、法科、教科,皆其事案。道科则彼法中所谓‘尽性至命之极也’。

    其设教大概如是。“

    那大臣听了,欢喜无尽。遂又问道:“其教何时入中国?”贾茂道:“贞观五年,有传法穆护何禄,将祆教诣阙奏闻。敕令长安崇化坊立祆寺,号大秦寺,又名波斯寺。至天宝四年七月,敕波斯经教出自大秦,传习而来。事循其本,所有两京波斯寺,并宜改为大秦寺。天下诸路州县有者。准此,祆教人中国,似在唐时。”又问“祆”字音义。贾茂道:“徐铉《说文》:祆音阿怜切,注为祆神。”

    又问祆与佛之同异,贾茂道:“查《东京记》,康国有神名祆,又毕国有火祆祠。其教之在中国也,居室侈靡,性尚鬼而好洁。平居终日,相与膜拜祈福。

    堂实无像,而号曰‘天主’。称谓聱牙,亦莫究为何神。有碑高袤数丈,上刻其书,如篆籀文,是为像主,拜者响之。此祆教也。佛则金身入梦,白马驼经,自汉时入中土,与儒、道鼎峙为三,多少高人畸士出世,托于缁流。

    与祆教两不相属,难以等视。“这一番议论,不惟那大臣闻所未闻,膜拜相谢。即两处通事亦皆旷若发蒙,赞叹以为学问渊博,无愧天使。并把个罗副使亦连连打躬谢教,盖发于情不自禁也。

    贾茂道:“据所闻如此,倘有不备处,再求考核。”

    那大臣作礼而退,回了国王,要拜贾茂为师。国王准奏。转求郑天使说明其意。贾茂因奉使,不敢外交,不受其师生称谓。

    凡有所疑,无不据见开陈。彼国君臣既高其义,又服其得体。

    话虽如此说,然从古“才”之一字,不为造物所忌,即为俦辈所猜。最宜韬晦,不可矜露。贾茂此举,为天朝增色起见,全无一毫夸张之意。暹罗国内钦服者,十居**。有一等以才自负者,心却不平。然无可如何,亦不足计。忽触动彼国一位掌兵权的重臣,名为披述塔彩礼呼,平素善弄邪术,手下养着剑客,自为无出其右。昨日见国王如此礼待贾茂,今又见国相要拜贾茂为师,心中不悦。

    也不奏明伊主,想着暗吓贾茂一吓,使中国知彼处有人。却不敢加害天使,恐构国怨。

    那夜月明如昼,便弄幻术。剪一纸美人来戏。贾茂按左金童临凡,七八岁悟彻前因,存心正大,此等幻术,有何益处?贾茂因月色好,便独在阶前一颗松树下对月微吟。忽见花竹深处,一阵香来,露出位绝色美人。贾茂想:“此馆人无眷属,何得有此?非妖即媚。”正了正性,看他做何举动。那知这美人才转出花阴,就被贾茂元神逼住,不能前进。响了一声,寂然不见。贾茂便叫跟随的人来,细细搜寻,毫无影响。贾茂也不以为事,便入房去寝。吩咐包勇、锄药二人,带刀在房伺候。

    谁想这权臣见美人局不能进前,便差一木偶,五色披身,持一长矛。响一声,就到了窗外。包勇看的真切,便拔出佩刀,从窗中跃出迎敌。叫锄药小心防护贾茂卧榻。那木偶变作一狞恶鬼形,举矛便刺。包勇这口倭刀曾饮人血,是件宝物,专避邪魅。

    那木偶觉得冷气森然,矛不能举。只听喀嚓一声,阶下跌倒一人。包勇就月光近前一瞧,是个五色木偶,手拿一木头枪。

    这夜贾茂独坐帐中,并无熟睡。包勇刀斫木偶这事,俱已听得。连忙便问:“是刺客吗?”包勇说:“不是。却是个木人。想必这馆内不洁净,有此怪异。”

    贾茂道:“我们不过三两日,过冬至就上船了。管他闲事。你二人以无事处之,不必声张。”

    那天就亮了,国王在大殿上盛席替二位天使备送行酒。天才交巳,那问祆教的大臣盛服来候,即为邀请。午初时,国王遣鼓乐来迎。二位天使坐上轿,打起伞,鸣着锣,列着执事,来到朝中。国王端拱相候,把个权臣披述塔彩礼呼着实不快。便向国王说道:“这贾天使不过记诵才耳。吾王何为如此郑重?待小臣今夜试一试他,果有真本事,微臣亦愿拜之为师。”国王道:“这使不得!你不是要构怨天朝吗?”那权臣道:“微臣恐其太骄,欲显我国有人耳。断不敢有害使臣,吾王只管放心。”说着,贾罗二使臣轿已到朝。下了轿,与国王见过礼。二使臣正席坐下,国王下陪。

    当日鼓乐递奏,肴馔丰隆。国中所有戏具,无不备陈。有走马的,有舞剑的,有踘蹴走索的,末后有一少年僧,生成头长尺五,眉发雪白,颏缀霜髯。伫立庭中。又一童子,挽双髻,杖挂葫芦,次于右。又一童子,生成背驼眼细,戴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