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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因公触怒褫职何惭 奉命恤刑复官无枉(1/2)

    话说梅道爷叫谢禄、元升进来问话,二人到书房,先磕了头,请过安,将京中应禀的话,各处事回了一遍。随将闻翰林的字及贾政的信,并贾政带的枷楠朝珠一挂、蟒袍料一身、貂皮帽套二个、海龙皮褂统子一件,外有王夫人给月娥的金镯子一付、珠花二朵、火浣布二匹、高丽手巾四条,皆取来送上;梅道爷将书看”了,叫把礼物收进去。便细问贾政“近日身子可好,家中有何事体?”元升道:“贾亲家老爷身体平安。家中有件喜事,闻说环三爷从三通馆议叙了府经历,归部铨选。又闻东府赦大老爷病的很沉,亲家老爷连日问候去。还听见说芝姑爷做什么枇杷诗,将些新举人压倒,闻老爷喜欢的厂彳;得。”梅道爷说:“这诗你们可带得稿来?”元升说:“小的抄得稿儿在此,”便在怀中将诗稿找出送上。梅道爷大喜,将诗接”厂—看,着实赞赏。义见有各位的风筝诗,也皆不如芝哥儿的。因向元升道:“你这件事办的很好。”就赏了四两银子。——后来还把他放了门上。元升磕头谢了赏。

    梅道爷又问:“京中可有什么新闻?”蒯禄道:“别无事。传闻暹罗国进了一道表,有使臣在朝,说与百济、安南争什么地方。现要沟兵,求咱国去帮他。这事也不知怎样办法。”梅道爷又公赏了四两银子。说:“你们乏了,且歇歇去。”

    梅道爷回到上房,礼物倒不提起,单把芝哥儿的诗看了又看,赞了又赞。说:“此子将来鹏飞万里,非我辈所能臆测。月娥可谓得其所了。”心里畅快。刚吃了饭,又传刘升回话:有抚院着人来,请明早上院议事。梅道爷说:“知道了。”

    次日,梅道爷上院回来,便叫伺候行李,仍带旧日跟去查地的人,只添了元升。迟了两日,就开船,仍到巴陵县来。并一面将面奉抚院的话写了移会,照前约十一月望后到沙对勘的话,知照湖北巡道。不数日,来到巴陵。冯知县此番相见,甚是疏淡。梅道爷也不介意。”

    过了几天,吉巡道又说:“别有公务,尚俟改期。”仍用空文来搪混。梅道爷便恼了,说:“我办我湖南的事,何必定候汝来!”因开船到沙,叫弓簧手将天补沙通行丈量。约二十余日,就丈定了。开明弓口,造成册子。就亲身自到江北一看。原来江有龙所说衔接滩尾,毫不见影。派了两只快船,备了长筐,在江面就船接丈,约四十余里,才有一段滥淤。又有十数里,始到武昌地方滩地。梅道爷着实生气,遂将亲自勘丈情形,据实通详督抚,并提集人证,要亲自拘讯。江有龙却躲了不到案。梅道爷便又详了督抚,说:“江有龙抗不赴讯,显有理屈脱逃情事。相应革去经历职衔,差提审辨。”等语。

    田抚台见了,已不如意,尚存两可。湖北抚台亦淡然相视。惟寇制军接了二件详文,心中大怒,便说:“梅友福何物?书生敢与本部堂作对!”便严批道:“此滩坐落武昌地面,该道不候吉巡道同勘,显有偏袒情事。江有龙现在本部堂处投案,何有脱逃?除此沙另委公正大员查勘外,该道暂回本任办事可也。此檄。”

    梅道爷接了此批,心中动气,便要舍了此官,与寇制台相拼。褚小松再四苦劝,执意不从。便将江有龙隔江认地,自己亲勘情事,并天补沙丈过册数,与江有龙贿求各缘由,通详并揭报了部科。遂即交印待罪,听候部议。

    寇制军不意梅巡道如此负气,及见了此详,不但过意不去,只恐派了钦差,更难挽救。遂暗暗叫藩臬两司,替他调停。那知梅巡道业已通揭部科,事难掩护。遂倒填了日子,移会湖南巡抚,把梅巡道就参了一疏。说他:“任性偏袒,散法构怨。请旨革职,以肃功令。”疏内说:“此沙原系湖北滩地接淤,梅友福不候湖北巡道吉梦麟同勘滩尾,以致民怨沸腾。且该道以湖南之官,偏袒长沙百姓,显有受嘱情弊。若不革职并案严办,则民情不服,而国法亦替矣。现经两司揭报前来,相应咨会湖南巡抚田承勋,合词具奏。请旨。”

    这疏未到之先,梅巡道揭帖早到了两日,部科不敢掩匿,就禀了堂官,奏闻上去。恰懊这日寇制台参折亦到,批了个:“该部速议具奏。”便将梅巡道的揭帖亦并发抄,同这折一时交到内阁,传抄到部。

    不数日,部内就将梅巡道议做“暂且革职。”并说:“天补沙是否与湖北滩尾衔接,难以悬断。况两图互异,皆不可凭也。派大臣前往踏勘,方可定案。”等语覆奏。奉旨:“此案着葛天仪、贾政驰驿前往,会该督抚等,秉公勘定。所有随带司员,一并驰往。梅友福面奏江滩事宜,颇甚明晰,岂甫经外任,即成两截人物,着解任归案。并揭帖所揭江有龙有无贿求情事,亦并究办。钦此。”

    葛天仪现任刑部左侍郎,同贾政接了旨,第二日同请了训,便束装起身。带了两个部员,两部御史,遂驰驿往湖广来。寇制台及田抚院早已得信预备。

    却说两位钦差,行了数程,那日早光后,天落骤雨,一时难以动身。两座公馆不远,贾政便备小酌,请葛侍郎来一叙。葛侍郎与贾政同籍金陵,又系世交,两下里相处甚好。寇制台亦系金陵籍,贾政本系世谊,与葛侍郎既在同年,又兼旧表弟兄。

    当日葛侍郎来到贾政公馆,饮了两巡酒。贾政便提起天补沙的事来。因说:“寇制台系世交,梅巡道又忝亲谊。此事如何办法才好?总求兄翁大人,执法中再留法外地步,则拜德无际。”葛侍郎道:“不瞒吾兄说,寇制军系弟表亲,又忝同年。梅公在钟山书院掌放时,小儿亲身受业,相处可谓极厚。弟正要求兄做何两全。承兄翁大人这样开心相与,弟敢不以实情相告?这经呖1江有龙系武昌木商,其为人弟所素知。梅公梗直性成,相处有年,想亦吾兄洞悉。此案江有龙贿求争地,已可概见。而梅公不善迎合,激怒寇制军,亦是情所必至。以小弟愚见,到天补沙勘地时,能将此地着他们分认,则寇公之参折不虚,而梅道之揭帖亦可无过矣。兄翁大人再求酌处。”贾政连声赞道:“大人所见是极,无可另议。”彼此又饮了数杯,吃毕饭,葛侍郎方回公馆。

    次日,即仍驰驿,竟赴武昌。湖南田抚院已过江来,同寇制台、湖北抚院朱皆差官远迎。将到武昌,先是首府同首县接来,督抚司道、合城各文武官,皆出城十里外,搭了请圣安的彩棚,等候钦差。制抚各大员请了圣安,才与二位钦差相见。茶罢即起身进武昌城来。

    将到关厢头,就有湖南詹定宇等递了一张呈子,钦差略问了两句,知为沙案的,遂叫收呈候批。即到公馆门口,又有湖北江有龙等也递了一张呈子,钦差问是为沙案的,亦并收了呈子。响炮三声,公馆门前落轿。大家如众星捧月一般,伺候着钦差进了公馆。略待片刻,寇制台同两抚院坐轿来拜。两座公馆相隔有半箭地,先拜了葛侍郎,说了会话。就拜贾副宪。遂各回衙门去。佃抚院亦回了公馆。其后司道及同城文武各官,皆陆续见了,各散。首县备下程,用寇制台名帖送了。次日,两钦差各处答拜,制抚遂公席替钦差接风。钦差辞了,俟办完公事再领情。

    这日寇制台单拜两位钦差,因谈起此案,说:“梅巡道坚僻任性,不顾大体,擅动揭帖。若不严办,此风一长,则大员为所挟制,如何办公?二位大人必有高见。”葛侍郎道:“这个自然。属员遇事,辄敢自为,成何政体!”贾副宪道;“老世谊大人只管放心+我就心感了。”葛侍郎道:“天补沙这淤地,既在巴陵地方,如何江有龙隔江去认?我总不明这个情节。”寇制台道:“缘他滩尾接淤,小弟才准他认的。”贾副宪道:“此事难以悬揣。明日到沙自见,再作商量罢。”寇制台别丁出来。

    朱田二抚院同见。朱抚院与贾政有旧,贾副宪便将寇制台才说的话有些牵强,并葛侍郎所言,“天补沙情节,似乎江有龙隔江认地,何以服湖南百姓之心?兄翁大人与弟相好,已非一日。此事二位原委洞悉,何不明以告我?”葛侍郎与田抚院同年,也就照着贾副宪的话,向田抚院说了—遍。二位抚军踌躇半晌,方才说道:“大人所言,无不洞中机宜。但此事关寇制军与梅巡道,有些执拗。尚求大人推同官之雅,法外体全,则国体与舆情皆可允洽矣。”葛侍郎道:“沙地情形,弟辈尚未及见。容勘过江有龙滩尾,果否联接,便是此案关键。”朱抚院站起身,道:“求二位大人体全处就在此,容到沙地再来讨示。”遂同田抚院辞去。梅巡道因解任候质之员,不便私见,只用手本请了安。

    到了次日,二位钦差将接的两张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