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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红楼》末世魂(3)(2/2)

地,两副人心的贵妃姐姐,提及都没有过。这是他心性高贵之处。与凤姐那种攀扯意识完全相反。宝玉真正怀有姐弟之情的,却是这位生来命苦,少疼失爱,在大观园中默默生活,在贾府中无足轻重的迎春姐姐。平常虽然不见他与迎春多有来往,在这离别之际和离别之后,却一下子调度出了他那平素所积累的对这位温柔可亲的姐姐的爱与敬。

    那迎春也不像探春,还亲手做双布鞋给宝玉。她很安分,不妄想。很随缘,很合群。从来没有什么是非,也不与人有厚薄之分。一开头给初入府的黛玉的印象就是“观之可亲”。她本来是宜室宜家的淑女典范。但贾府中却无人称道她,都去称道那具有商场心机的薛宝钗了。

    花样年华的迎春手握一本《太上感应篇》,不应该是讽刺,而是这位淑女所能找到的惟一安身立命之精神境地。她本来还没有惜春那么决绝,她具有更多的温柔与爱心,对这个世界和亲人们还有留恋。因此她选择道家的超越之说,希望于自我的修养中得到解脱,同时又依恋在现实生活中。而这种选择却被她那丝毫不顾惜于她的所谓父亲贾赦所粉碎了。恐怕从小到大,那贾赦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

    这一切所缺失人性,都为宝玉来补偿了。这一个弟弟,是迎春唯一可以讲出心里话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紫菱洲怀姐”,是画家为这位无辜女性所作的缅怀。体现了他对这位茉莉花一样细微芳香的女性的珍惜之心。

    同样格调的是“茗烟拜井”,因是祭奠被自己连累而死的金钏儿,宝玉心怀愧意。

    另一幅“雨中踢袭”,倒画得满解气,那位假贤德的袭人挨了一窝心脚,活该!

    “斥湘褒黛”也画得好,宝公子刚才会见了那个不乐意见的贾雨村回来,大热天,好不耐烦也!一面让袭人脱靴,一面又听见湘云劝他仕途经济的话,不禁忍无可忍,发出一番由衷之言来。却令黛玉走来侧面听到。

    “黛玉葬花”却不如“宝钗扑蝶”。二图一简一繁。戴氏原来善于画生活态,而不善纯诗意的抒发。一到了主观情愫为主,如“金钏投井”,就只能以黑墨浓重,阴影重迭来表现。

    戴氏的《红楼梦》画册内在中有极强的上海文化倾向。但他又不像陈逸飞那样,把人物工艺化,消除了个性,只剩下功能。他是现实主义的创作者。

    那幅作为封面的宝黛二人“共读《西厢》”,看来是为画家最中意的。但我不以为然。我以为这画上的宝黛,尤如弄堂里的一对邻家儿女。宝玉太顽劣,黛玉太世故,不招人喜欢。没有那种欲就半推的《红楼》情调。

    黛玉的孤高其实是一种清雅调,不是那种“拿着”男孩不放的袭人气味。她常常闹气,不是要挟,只是自伤。所以宝玉最怕她陷于此种悲境,常要为她消解。

    “平儿理妆”一幅也过了份。“喜出望外”倒表现了,但画中宝玉的举止,却有些“白相”味道。真真冤枉这位怜香惜玉的宝二爷了。

    其实宝玉对女儿的亲密,带有极强的体贴尊重,一面又极其细腻,不让人家过意不去的。这是他哥哥的伺妾,受了委屈避到怡红院里来梳妆。宝玉虽然有替她簪花之举,但心里对平儿今日遭打和平时处境深所同情,带有沉重感,所以举止决不该是如画上手舞足蹈的。那样子仿佛是拈花惹草之辈得了便宜。

    另外,那平儿刚刚遭了凤姐的打,自己的身世身份感触尤深,也不应当在怡红院如此半祼地打扮。她是个小心的人,连与贾琏说话还要隔着窗户。何况平时帮着凤姐管理府内,也是个有威仪有脸面的人,岂能连香菱都不如?

    那香菱换石榴裙时,还必叫宝玉背过脸去。并且交代他别告诉薛蟠。大家规矩,这些做妾的最有心数。哪有平儿到了宝玉这里,就放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