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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责任的两个关键(1/2)

    现在我们来探讨三个秦可卿中最重要即出现在脂本和今通行本中的第一个秦可卿,也就是曹雪芹奉畸笏叟之“命”经过重大修改后定稿了的秦可卿。

    对秦可卿评价的关键在于,她在和贾珍的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她是自愿的呢,还是被勾引堕落的呢,或是完全被迫屈从的呢?秦可卿在这个问题上的不同态度可以对她形成大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的评价,她将承担大不一样的责任。摄制于20世纪80年代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艺术品,不过在秦可卿艺术形象塑造的问题上,我认为不大符合曹雪芹在修改后定稿中的原意,电视剧中的那个秦可卿多少有些半推半就的样子。

    从小说来看,很明显,秦可卿不可能自愿,也不会是被勾引与贾珍相爱。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秦可卿是突然病倒,精神负担极重。因此一定是发生了突然事故。在排除了所谓政治阴谋等等原因后,那么会不会是由于被丫鬟发现而变得紧张、害怕呢?也不会。因为这种贴身丫鬟对女主人是会忠心耿耿的,而且这种事情,不论秦可卿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不可能瞒过贴身丫鬟。这两个丫鬟也绝对不敢得罪贾珍这样的主子,秦可卿死后两个丫鬟的表现,瑞珠自杀,宝珠愿为义女,可以证明。所以只剩下惟一的可能,那就是秦可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被迫屈从贾珍的淫威,实际上贾珍等于是强奸了秦可卿。而这个情形被两个丫鬟得知了。

    我们暂时把判词、《红楼梦曲》等放在一边,先来看看小说中秦可卿从得病到自尽的过程,看看曹雪芹在事关这个女人的命运和这桩命案的修改中为我们留下了哪些蛛丝马迹。

    秦可卿病得突然,病得蹊跷,死得意外,不过依然有迹可寻。解读这个艺术形象和秦可卿之死有几把钥匙,其中有两把特别重要。第一把钥匙是秦可卿独特的个性,第二把钥匙是贾珍出奇的悲伤。

    秦可卿被迫屈从贾珍发生在什么时候?

    前面我们已经分析了,虽然第七回焦大醉骂中就提到了“扒灰”,而且小说明确说差一点连贾珍都骂出来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此时他俩已经有很严重的不正常关系了。因为当时连尤氏和秦可卿听了都没有把这当回事,否则心理极其脆弱的秦可卿早就病倒了。

    第十回第一次涉及秦可卿病情,尤氏对金荣之母有一段长达六七百字的话语,这在《红楼梦》中是十分罕见的。其中与病因关系密切的几句特别值得注意。秦可卿的个性很丰富,比如她脾气温和,善解人意,尊老爱幼,等等。不过秦可卿最大的特点是,她心思很重,心理十分脆弱,经不起一丁点儿事情。尤氏说,秦可卿“他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着……那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他(秦可卿)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此话可谓知人之论。听见一丁点儿芝麻大的事,秦可卿都经受不起,三五日都排解不开,秦可卿心理特别脆弱由此可见一斑。了解秦可卿的这个特点,有助于我们弄清秦可卿出事的时间和一病不起的原因。张友士诊治后对病情的一番分析,让她要养心调经,十一回秦可卿对来探视她的王熙凤说:“这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也都证明秦可卿得的确实是心病。尤氏的观察和张友士大夫的分析如出一辙,不过尤氏偏于感性,是经验型的;而张友士是学者,精通医理,分析是理性的,有理论水平。二人的共同结论是一样的,即秦可卿得的是心病,是强迫性忧郁症。

    第十一回尤氏对王夫人说:“他这个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们顽了半夜,回来好好的。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待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可见秦可卿发病是在中秋到二十之间的几日里。公公对儿媳言语举动出格也可能被人议论为“扒灰”。焦大醉骂“扒灰”是在上一年,是一种泛指而不是特指。正因为这样,所以尤氏当时也没有什么怀疑,依然对儿媳十分爱护。如果秦可卿被迫屈从贾珍的事早就存在了,那么按照秦可卿心思特别重的性格,她的精神可能早就被压垮了。由此我们可以断定,贾珍虽然对秦可卿早有非分之想,动手动脚,但是真正出事是在中秋到二十之间的几日内,很可能就是被删改了的“更衣”部分。“更衣”在古代除了表示换衣服,更多的是对上厕所的一种委婉的说法。所以焦大醉骂反倒是可以证明,当时贾珍和秦可卿的事情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因此我们要特别注意事件的突然性,正是这个突然性证明秦可卿本人没有道德责任,她是完全被迫的。所以一旦出事之后,心理特别脆弱的秦可卿立即被击倒了。

    不过一开始秦可卿并没有想到死,更没有自杀的打算。从尤氏等的谈话中还看不出病情的极度严重和秦可卿本人对恢复健康完全失去信心。她不但病得突然,而且死得也突然。

    秦可卿的病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张友士在诊断后说了一通,并没有说有什么疑难杂症。贾蓉不放心,又问“这病与性命有妨无妨”。张友士说得很有分寸:“大爷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痊愈了。”张友士的话很清楚,一是此病已非一时,所以不可能马上就痊愈;二是没有大病,过了春分能够康复。张友士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秦可卿得的是忧郁症的心病,“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这段话的关键词就是一个“思虑”、忧虑的“虑”字。为什么说“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那就是说,得此病非一朝一夕,吃药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能不能排除心中的忧虑。能够排除,那么过了春分就能痊愈了。所以从生理学角度而言,秦可卿的病并不厉害;但是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却相当严重。

    可是就在张友士已经给她正确诊断开出药方之后,只吃了一剂药,头晕就略好些,可见药是对路的。王熙凤说她可以不怕了,秦可卿却说:“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隔两行,凤姐提到“如今才九月半”。也就是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一个月,秦可卿的精神状态怎么就变化那么大,对自己痊愈彻底失去信心而且形容消瘦得如此厉害了呢?

    秦可卿之所以完全失去信心,说自己的这病没法治好,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命”。

    可见这个期间,也就是这一个月内,一定还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情,而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正是这个命运决定了她的“病”好不了。

    是不是被尤氏发现了呢?不是。之所以说不是,是指尤氏不但在焦大醉骂时根本不信,而且在秦可卿突然病倒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还毫不察觉。她对这位儿媳印象之好,溢于言表:“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想尽办法为她治病,还特别叮嘱贾蓉“不许招他生气”。顺便说一下,尤氏这几句话有力地证明了秦可卿根本不可能是贾珍的秘密妻子。果真那样的话,贾蓉早就知道这个情况,尤氏还说“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之类的话干什么?至于贾蓉,那一开始就更不知道真情了。焦大醉骂,尤氏之所以没有在意,就是因为她不认为有那么严重的问题,所以直到秦可卿临死前她发现确凿证据,才突然改变了对秦可卿关怀备至的态度,并且在秦可卿死后托病不出。

    那么会不会是被贴身丫鬟发现了呢?

    在秦可卿自尽后,有两个服侍她的丫鬟的结局出奇:先是瑞珠“触柱而亡”,接着是宝珠“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显然她们是知道一些隐情被迫这样做的。作为贴身丫鬟,如果秦可卿有什么特别出身,神圣使命,她们肯定知道,因为这在贾府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不可能是在秦可卿临死前才听说了什么关于出身的信息。那么,秦可卿之所以对自己的“病”毫无信心,精神压力大到这种程度,会不会是因为被瑞珠、宝珠撞见她与贾珍的隐情之故呢?不是。从焦大醉骂我们可以得知这些议论早就在悄悄流传,而这两个丫鬟地位很低,知道真相,对秦可卿也不会构成严重威胁。从后来一个自杀,一个愿为义女来看,两人和秦可卿关系都不错。丫鬟保护女主人的**,对自己只有好处,而暴露对自己则有大害。所以被丫鬟发现而使得秦可卿精神压力很大,或是压力增加,即使有可能,但是压力不会大到一病不起的地步。而且我们一定不能忽略秦可卿得病和自尽这两次都是很突然的这个至关重要的现象。更大的可能性是,贾珍迫使秦可卿就范时,瑞珠和宝珠就在秦可卿身边或附近,因此她们清楚发生了什么。贾珍根本不用担心丫鬟,让她们走开就是了,他不怕她们会泄露出去。因为贾珍这种事情不可能瞒过一刻不离女主人的贴身侍婢,这就是为什么秦可卿自尽后瑞珠紧跟着自杀的原因。

    当我们排除了这几个可能之后,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贾珍自那次以后没完没了地继续纠缠秦可卿。秦可卿明白,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病,得的是严重的心病。可这心病根本就治不好,也没法治。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名誉,她不但不能揭露,也不能向任何人求助。更为严重的是,她无法摆脱被贾珍继续纠缠的“命”即命运。因为作为公爹,贾珍有太多的机会来“关心”秦可卿这个儿媳。秦可卿对王熙凤说,自己“不过是挨日子”,表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