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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开经重讲 得解证盟(1/2)

    诗云:

    文字休拘儒释玄,但能有补即真诠,

    六经不碍于三岁,一书何妨又五千,

    游戏现身良有以,荒唐说法少无边;

    劝君此际求真解,不证菩提也证仙。

    话说唐半偈师徒四人并龙马五众,自到灵山见了如来,得了真解,便都身体轻松,一霎时驾云而起,大家欢欢喜喜,保护着真解竟往东来。猪一戒见游行无碍,十分快活,笑着说道:“师父,前日在云渡山说要步步实地,怎今日也走到空里来?”小行者道:“贤弟,你已承佛诲,怎还说此呆话?前未成佛,步步实地还虑空虚;今已成佛,游行空中尽皆实地。”猪一戒方醒悟道:“有理,有理!”自此归并一心,不生乱念,竟回东土不题。

    却说唐宪宗,自元和十四年唐玄奘佛师显圣封经,特遣大颠诣西天求解后,生有和尚虽承恩宠,然无经可讲,也觉渐渐淡了,各寺院的佛事也渐渐灭了,四方的施舍也渐渐少了。生有法师原是个热闹中人,一旦冷落,满心只怀恨大颠,又恐怕他求解成功,朝廷宠幸,欲要痛加毁谤,又因宪宗亲见封经显灵,浮言不入,熬煎了几时就抑郁死了。宪宗皇帝既没了生有,又望大颠不来,无人议论佛法,就被一个方士叫做柳泌诱哄他好仙,一旦服了金丹,忽然暴崩在中和殿上。穆宗嗣位,改元长庆,将这方士柳泌杖了四十处死。自此之后,佛法与方士互为煽惑不题。

    却说唐半偈师徒四众,云行快,不数日便到了长安大国,不敢露出真相,仍照旧叫龙马驮解,沙弥挑担,自领着小行者、猪一戒同步入长安城来。行到热闹之处,有人看见小行者尖嘴缩腮象个猴子,猪一戒长嘴大耳是个猪形,沙弥的脸晦晦气气,都惊异道:“哪里来了这三个怪物?”都打团团围上来赶着看。猪一戒见人多不好走,便伸出长嘴,将两只蒲扇耳朵一顿摇,吓得那些人跌跌倒倒,唐半偈恐怕惹事,只叫斯文些。一霎时,遍城乱传,也有说妖怪的,也有说番僧的,也有说外国进贡的。有几个认得的方说道:“这是那年求解的师父回来了。”不一时,走到朝门,正值早朝未散,唐半偈只认做还是昔年光景,有人认得,奏一声便可直入九重;不意才到朝门,早有多官拦住。唐半偈再细细访问,方知宪宗皇帝已于元和十五年晏驾,今日乃是他长子穆宗皇帝在位,已是长庆四年。唐半偈闻知,不胜感叹,只得将昔年奉旨求解情由细细对传宣使者说知,求他转奏。使者不敢怠慢,即时启奏道:“朝门外有一个僧人,带着三个奇形异貌的徒弟,称是奉旨求解回来,要面圣缴旨。”穆宗天子闻奏,遂问宰臣道:“此事有无?”宰臣回奏道:“闻昔年唐玄奘佛师显圣封经时,先帝曾遣僧求解,但未闻有奇异徒弟,乞陛下召见,即知端的。”穆宗闻奏,即降旨召见。唐半偈承旨,即带着三个徒弟捧着真解,同进朝门。到了殿前,叫三人站在玉阶之旁,自却走到丹墀中,山呼万岁毕,一面将昔年所领通关文牒双手献上,奏道:“臣僧大殿,于元和十四年奉先帝宪宗钦差,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幸蒙世尊慈意,不灭善缘,允从先帝之请,慨颁真解,以解真经。今因至阙下,理合奏闻。现有向日通关文牒,伏乞照验定夺。”近侍接了,放在龙案之上,穆宗细细展看,见上面情由与来僧口奏相同,满心欢喜道:“你去了几时?历了多少程途?今日求了多少真解回来?”唐半偈奏道:“臣僧去时是先帝元和十四年,今日归来是陛下长庆四年,共计有五个年头;自大唐长安至灵山佛地,共计有十万八千里路;求来真解共三十五部,配合真经,但有真经即有真解,现在玉阶,候呈御览。”穆宗传旨取看,唐半偈忙在猪一戒、沙弥手中亲自捧近龙案,近侍接了上去。穆宗御手打开,一卷一卷观看,见那诸解都是金镶玉裹,异锦装成,内中皆龙文梵字,云汉之章。圣情大悦,即召唐半偈上殿,赐坐,赐茶,细细访问,一路上是何来去?灵山是何风景?如来是何行藏?唐半偈就将一路收了三个徒弟,如何降妖,如何伏怪,如何见世尊,如何付真解,一一细陈。喜得个穆宗皇帝手舞足蹈,几忘了天子之尊。即召小行者、猪一戒、沙弥当面,见果是奇形异貌,点头说道:“若不具此法身,如何得能降妖伏怪!”又问:“这真解果是如来所造么?”唐半偈道:“言言微妙,非出佛口,谁能阐发?”穆宗道:“既属真诠,理当造楼珍供,今且敕洪福寺暂贮。”即召洪福寺住持僧请去。

    原来这洪福寺住持叫做不空,就是生有和尚徒弟,知道师父怀恨大颠抑郁而死,今见大颠求了解来,朝廷恩礼,心下嫉妒。因穆宗命他请解收贮,就乘间献谗道:“昔年先帝差大颠到西天求解,原为要解真经,但思真经既讲错,为我佛封了,我佛又安肯将真解流传?若说此解的系传来,真经既封而不讲,要此真解何用?此中恐有奸人伪造,伏乞陛下查究。”穆宗听了,便沉吟不语,眼看唐半偈。唐半偈奏道:“陛下不必沉吟,此事臣僧曾启请如来,已蒙如来金旨,敕臣僧揭去封皮,开经重讲。”穆宗听了,便回嗔作喜道:“果有此事么?”唐半偈道:“臣僧焉敢假佛诳君?”穆宗道:“颠师既奉佛旨,不知几时可以开经?”唐半偈道:“开经日期,当听圣恩选择,臣僧焉敢擅主!但开经之日须令各寺仍置一台,以使好揭封皮。”穆宗大喜道:“既是如此,天下望讲经久矣!不可再迟。”即命钦天盟选择了二月初八日上吉之期,仍命各寺置讲经台,以便好开。不空听见说开经,便不敢再奏,即承旨将真解情到寺中暂贮。穆宗打发完了,方降旨颠师师徒四人着光禄寺赐斋,候开经日另加升赏。

    唐半偈吃了斋,谢恩辞出,依旧回到半偈庵来。懒云和尚迎着,叙说前情,不胜欢喜,闲话中说到封经不讲,便教邪魔也扫除了一半。懒云道:“老师不知,一向经虽不讲,至长庆三年,忽来了一个胡僧,生得浑身墨黑,自称为乌漆禅师。知道封了经讲不得,就另立一个教叫做宗门,与人谈佛,只吐一言半语,要人参对。有人参对了,投着机便以为是,合不着意便以为非。今日东三,明日西四,糊糊涂涂,到底不知参对了些什么!争奈东土的愚夫愚妇偏喜在他乌漆桶子里讨生活,他宗门一教又沸沸扬扬兴于天下。”唐半偈听了,又蹙着双眉道:“何东土之不幸也!”便问:“这个乌漆禅师如今住在哪里?待我去与他辨明大道,免他遗害。”懒云道:“他住无定处,大半在贵官长者之家,哪里去寻?”唐半偈道:“纵寻不着,也可表我正道之心。”懒云道:“这也说得是。”次日,便向各寺各院去寻访。原来那乌漆禅师已知唐半偈是个正人,不敢相见,故意东西遁去。唐半偈寻了数日不见,就将如来赐的木棒交付与懒云,叫他留镇在半偈庵中,倘宗教盛行,流入野狐,可将此木棒镇之。又闻得韩昌黎已升了侍郎,因王庭凑围了深州,奉旨解围,已不在京了。

    倏忽之间,已是二月初八日开经之期,那不空和尚见唐半偈许了开经,心下终有些疑惑,暗暗与心腹商议道:“经封久矣,粘做一团,他一个凡僧怎能揭开?莫非是唐半偈的诈言?”心腹道:“若是诈言,到临期揭不开,定然要走。我们须多埋伏些人,留心防范,待他走时捉住了,以正其诳君之罪,便可与老师父报仇。”不空大喜。到了二月初八这日,已在大殿前搭起一座十余丈的高台,将揭不开的经文并求来的真解,尽皆供在上面;又传城里城外各寺院,俱是如此。当日长安城中已传遍洪福寺奉佛旨开经,都闹轰轰来看,真是人山人海。

    不一时,天子御驾带领着文武百官亲幸寺中,坐在大殿之上。唐半偈忙上殿朝见。穆宗问道:

    “这三藏经文锢成一片,虽说佛封,又不见封识,不知圣僧怎生样揭开?”唐半偈道:“佛法不可等闲思议,到开时自有神通。”穆宗听了,欣然就令阖寺僧人鸣钟击鼓,请唐半偈上台。唐半偈谢了圣恩,就命小行者、猪一戒、沙弥三人在台下侍立,自身却现一道霞光飞坐于高台之上,台下观看的人都欢喜赞叹。只见唐半偈在台上先将封锢经文捧在手中,向西默默祝赞了一回,然后放在经桌上,高声宣扬道:“我佛如来自无始以来,悯念南瞻部洲人心贪诈,是个口舌凶场,是非苦海,万劫沉沦,不能度脱,故造此三藏真经,一藏谈天,一藏说地,一藏度鬼。要流传中国,超度群生。喜得大唐太宗皇帝一心好道,于贞观十三年遣陈玄奘佛师求请归来,信心流传,不意流传日久,渐入邪魔,陈玄奘恐违心祸世,复请佛旨封经,又幸宪宗皇帝一心好道,于元和十四年复遣臣僧大颠远诣灵山,拜求真解,以解真经;又蒙我佛慈悲,慨颁真解;又敕臣僧大颠开经重讲;又蒙当今圣上皇帝一心好道,乐行善事,择日开经。今正当开经之日,臣僧大颠不敢怠缓,谨命弟子孙履真现身,将大唐国各寺封经俱一时开了,揭回封皮赴灵山缴旨。”小行者在台下听得师父叫他开经,忙将身一纵,跳到空中答应道:“谨领佛旨开经。”又将身在空中团团一转,霎时间就现出百千亿个小行者,都对着唐半偈答应道:“谨领佛旨开经。”唐半偈分付道:“速去,速来!”忽一阵香风,众小行者东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