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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孙行者劝唐僧收起善心(1)(2/2)

连宋学都没有念通了。修齐之说创自儒家。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然究其实,武帝并未实行孔孟主义,更未曾重用儒生。当时四夷未宾,制度多阙,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故曾下诏征求跅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汉书》卷六《武帝纪》元封五年诏)。儒生不过董仲舒(治《春秋》,位至丞相)、公孙弘(学《春秋》杂说,位至丞相)、兒宽(治《尚书》,位至御史大夫)三人,而三人又皆“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治”(《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序》)。宣帝曾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汉书》卷九《元帝纪》)道德是用劝戒之言,劝人为善,戒人为恶。但是劝戒之言只可与上智者语,不可与下愚者言。上智者寡而下愚者多,所以道德观念常至于穷,于是宗教方面就济之以天堂地狱之说,政治方面又济之以刑赏。刑所以吓人,赏所以诱人。诱之以名利,赏其为善;吓之以刑狱,罚其为恶。赏是人人所爱的,刑是人人所畏的。这个爱畏情绪便是政治能够施行的心理条件。人主蔑视这个心理条件,一切作为必至徒劳无功。反之,人主若能利用人类爱畏之情,诱之以所爱,吓之以所畏,必能驱使干部推行政令,又能驱使人民奉行政令。管子说:“明主之治也,悬爵禄以劝其民,民有利于上,故主有以使之。立刑罚以威其下,下有畏于上,故主有以牧之。故无爵禄,则主无以劝民;无刑罚,则主无以威众。故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爱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百官之奉法无奸者,非以爱主也,欲以爱爵禄而避罚也。”(《管子》第六十七篇《明法解》)又说:“明主之道,立民所欲,以求其功,故为爵禄以劝之;立民所恶,以禁其邪,故为刑罚以畏之。”(同上)“夫慕仁义而弱乱者三晋也,不慕仁义而治强者秦也”(《韩非子》第三十二篇《外储说左上》)。“秦国之俗,贪狠强力,寡义而趋势,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劝以赏,而不可励以名”(《淮南子》卷二十一《要略》)。风俗如斯,而建设中华民族大一统的国家者不是三晋,而是秦。何以故呢?商鞅变法,知顺秦民之性,用严刑以威民,立重赏以励民。刑赏者人主之二柄也。韩非说:“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韩非子》第七篇《二柄》)孔子为鲁大司寇,摄行相事,必杀少正卯,而毁三孙之城,何曾专讲仁义惠爱。“世之学者说人主,皆曰仁义惠爱而已矣。世主美仁义之名,而不察其实,是以大者国亡身死,小者地削主卑。故善为主者,明赏设利以劝之,使民以功赏,而不以仁义赐;严刑重罚以禁之,使民以罪诛,而不以爱惠免。是以无功者不望,而有罪者不幸矣”(《韩非子》第十四篇《奸劫弒臣》)。这是治国的道理。“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此系做人的道理,二者应有区别。

    说到这里,阅者将提出抗议,以为文不对题。但是,阅者须知本书不是以文艺的眼光,批评《西游记》;也不是以考证的方法,研究《西游记》,而是借用《西游记》的情节,借题发挥,说明政治的道理。唐僧西行取经,其功业之伟大不在汉高祖、唐太宗之下,而百灵下界,一路遇到妖魔,其成功的艰难比之汉高祖、唐太宗之与敌人搏斗,似有过而无不及。自古成大功立大业者无不克服无数次的艰难,而这艰难又常是阻碍了成功之路,不能逃避而只有克服。“哪方有火?东方南方北方俱无火。哪方有经?西方有经。有经处有火,无经处无火”,这确实是“进退两难”了。而唐僧仍说:“我只欲往有经处去。”(第五十九回)即欲往有火处去。雄心勃勃,而又不避危险,这是古来立大功成大业者必需的条件。秦末,陈涉起事,“郡县多杀长吏以应涉。沛县父老共帅子弟,杀沛令,开城门,迎高祖,欲以为沛令。高祖曰‘此大事,愿更立可者。’萧(萧何)、曹(曹参)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成,后秦种族其家,尽让高祖,高祖乃立为沛公”(《汉书》卷一上《高祖纪》秦二世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