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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巨盗显真身(2/2)

答。仔细凑过去看,只有两个闲人如痴似醉。别有一间竹搭小屋,里头烧许多热炭,那个是湿泡,这唤为干蒸,滋味别胜一筹。刘高围一块布光坐在那里,干瘪瘪的身体要蒸出油来。花荣强忍着沾身湿气,跟他说有要事相商,刘高请花荣到他新房里等他穿衣。侍花荣步行至他那别墅时,刘高这一番倒是紧锣密鼓骑马赶上。尚未踏入台阶,刘高笑嘻嘻道:“‘门下侍郎’,究竟有何要务呀?”

    花荣这一脚还没踩到他家石板,“门下侍郎”是相当于宰相职责的高官,而花荣的职位却是官阶中最低一层,“侍郎”二字尤具讽刺之意。花荣闻得他的调侃,顿时疑心大盛,并非为他出言刻薄,是因为刘高在“小李广”心目中素来是个无学无味之人,今日陡有此诙谐且恰当的调侃,凡事不可停于表象呀。便回几步带上高衙内所赠那张雕弓,箭桶配于腰下,带满二十支三叉箭,另外携一把剑在身自不必说。见了刘高在客厅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土头土脑地自侃道:“说什么三十而立,本人是四十步而不立,不知是女人多了还是酒水多了,近日屡有悬崖上吹大风如临深渊的心慌。花知寨,要将你那骨架换于我就好了。”

    花荣不耐烦跟他唠叨,便将出现走私之事如实一说,刘高惊得一脖子伸出来比鹅还长,脸上大惊小怪酸辣苦咸阴阳紊乱,刘高一屁股弹了起来,气长气短地道:“怎,怎生是好?快,快点人去捉,写行文,报到府里去。快拿笔来!啊,我却不认得字。”可是任他如何表演,花荣终究从他那其实并无多大意外的眼色里看出许多蹊跷。他,必定有份参与。

    花荣以为刘高是这伙走私者的包庇者,必是受了重贿,一时也不想戳穿什么。便招呼人进来写字。刘高对花荣下毒手了,花荣没想到他有那么敏捷的身手,那么准确的杀招。他手中多出一把匕首,捅的是要害肾府,花荣躲得这么吃力,实在意想不到,被他将白布衫割破了大截。飞腿去踢,刘高只是横肘一隔,又不曾踢中。大惊中倒退数步,拨出剑来。刘高作出没主张的惧状,匕首失落在地板上,惶恐之至地道:“呀呀,我实是财迷心窍,我做了许多失心的蠢事。花知寨,你,看在同僚一场,你饶我性命!”花荣不由得喝破他道:“刘知寨,你真好手段,怕是你文武双全,远胜于花某,如何故做这腌咋样,隐瞒花荣到今日!”刘高这才站直身躯,他哪里曾为酒色淘虚身体,露出本相,满脸狡诈凶悍,夹杂着斯文败类的装束体统,变成了一个形容不出的歹徒。刘高朗声痞笑道:“花荣,我这里有几千斤盐,几百担上好茶叶,本待都白送给你,将这正知寨的职事,也让与你。只是看你不识抬举,不肯随流合众,死小子,只好引你进来,灭绝你罢!”一拍手间,堂前堂后涌出许多人来,当先指挥,正是昨晨所见的搬运头目。这一些人,各使刀斧钩叉,便要将花荣剁成肉泥。

    硬取之未必能冲出去,花荣先自退到墙角,留出较大周旋。这上好雕弓配三叉箭有大材小料之感。射出去劲风盈耳,头一箭将来人臂膀射穿,向后倒入钢叉头身亡,群凶变色。又一个连环箭射杀三人,其中一箭自一人喉口穿过钉在后一人脑门。虽如此,四五十人一拥而上兀自不好对付,便凝气叫道:“这一箭,叫那使鬼头刀的大个子瞎两只眼,从此摸黑走路。”众人吃一唬,那当头的道:“呸!一箭如何射两只眼。”话未落,箭已发,在那人右眼上先刮一下,贴他鬓角溜一道烟,往他旁边人斧刃上一撞,便反冲入左眼去了。那人又疼又黑,两手乱舞,惨叫不迭。花荣又喝道:“第二箭,射那使斧的扁脑袋,这箭全部没入他脑门去。”那人吓得急躲进人群缩起头脸,还不曾稳住,惨呼气绝。花荣拿出了近来苦心琢磨的意射之技,一箭往房梁射,又一箭射它尾部,全力把握住角度,中了目标,自头盖顶一没而吞。花荣稍感内疚,断而又吓唬道:“第三箭,那为首者须防脸上两块横肉;第四箭,随取你们其中三个的传宗活计。”这一吓如何得了,这伙人拼命向外挤逃。花荣哈哈大笑,难得这般痛快。拨剑也随之跳出,忽然两样长兵刃招呼过来。笔刀砍来,手中雕弓弓把挡去,径自将那口厚刀荡得几乎飞出杀手手腕。这弓真好韧性!心中既喜,手里剑斗那挺蛇镰枪者,那人却抢先仆倒毙命。却原来是中了致命一箭!

    何人所射?那一座布景假山后转出一人,此人大白天蒙一块密严黑布,正是曾多次指点花荣射法的那位。他如何在此出现?花荣正疑惑,那人走来说出一件秘事,“你来得正好,你这寨里正知寨刘高乃是滥污禽兽,在各处掳掠许多良家女子拐卖到妓院番邦,丧尽天良。某无意中撞见了,久作追踪,有多个女子便藏在他这里密室。那假山下有个入口,入内一切尽知。”花荣将信将疑,此时那些打手作鸟兽散,他兀自不敢大意,说道回寨中调齐人手再说。这时这蒙面人叫一声“小心!”一排弓箭手伏在屋瓦上乱箭射来,拨打之中,接了几支箭在手中,略为施还,那屋头中箭坠下两双。蒙面人急往背后拉弓,假山边还有人架着床弩,那弩箭威力大得多了,非同小可。幸而蒙面人疾射那机手,“啊呀”一声倒下。心内释疑,并肩外闯,蒙面人忽踉跄失声慌忙,用手扶去,蒙面人并非受伤跌跤,而是乘势将一块布帛捂到花荣脸上,花荣急闪叫苦,异味入鼻,着了他的道儿。拼命奔走几步,却已天旋地转,强驱定力,尚可奔走厮杀,不妨平空掉下一张大网,将花荣罩住。数名彪形大汉跳下四面收网,花荣软绵绵的身躯仿佛挨了千刀拉划一般,眼睛无力地垂在网眼,这条命怕是送了!

    花荣的意识还能够清醒,吃他们重又捉入大厅。门窗闭紧,点起长烛。蒙面狗贼慢条斯理居中而坐,解下外罩,除掉一块块衬垫,身躯顿时细小许多。最后将面罩解除,露出并不肥壮,倒也横肉多凸的脸,阴沉白皙枭雄化的脸。花荣恍然大悟,惊叹人生之诡异,不是旁人,这蒙面贼正是共事多日,竭力隐藏其真面目的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