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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百炮齐鸣恶阵化烟云 四海归宗英雄明世系(1/2)

    施耐庵定睛瞧去,只见密林里齐崭崭摆开一队蒙古铁骑,当先一将,乌盔乌甲,脸如涂炭,倒提着一杆点钢挝,坐下一匹踢雪乌骓马,虬髯戟竖、豹眼环睁,鞭梢戟指着施耐庵呵呵笑道:“施相公,你我今次已是第三回相逢,倒也是前世有缘!不过,这段孽缘也该了结了!你的人头与那幅白绢俺一齐都要,快快纳上命来!”

    施耐庵认出来将正是老冤家察罕帖木儿,眼见情势危迫,也无暇与他打话。一抖湛卢剑,便要冲出重围。察罕帖木儿忽地沉下脸来,对众元兵喝一声“儿郎们,休要动手,今日俺要亲手宰了这个穷酸!”一夹马腹,点钢挝如乌龙摆尾,平空疾扫,直搅得树木枝叶“簌簌”乱响,激起一股逼人的寒气,泰山压顶般朝着施耐庵的顶门砸了下来。

    施耐庵情急之间,哪里知道厉害?见那点钢挝兜头砸下,长剑挽一朵剑花,使一招“坐怀不乱”的险招,剑刃平推,便要迎头卸去那钢挝的来势。只听得“哐啷”一声,剑挝相交,施耐庵猛觉着一股巨力压上剑尖,紧接着一阵凛人的寒气冲人欲倒,手腕一麻,长剑拿捏不住,几乎飞出手去。他心中一凛,叫声“啊呀”,好不容易抓紧了手中长剑,咬一咬牙,待要使出那“快活剑”中的招式,哪知背上背着个宋碧云,踏不出圭步,挪不动身形,眼看那察罕帖木儿马头一转,丈八点钢挝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已然拦腰砸了过来!

    施耐庵待要举剑去格,哪知臂膀发软,一柄长剑已然使不成招式,心中一慌、双眼一黑,不觉仰天叹道:“嗟呼,不想我施耐庵葬身此处!”叹毕,只等着那驱雷掣电般的钢挝砸到身上,一腔忧愤化作南柯一梦。

    忽然,他耳畔猛听得“哇呀呀”一声惨叫,紧接着“轰隆隆”、“呼呼呼呼”、“乒乒乓乓”一串大声骤然响起。施耐庵心中诧异,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杆点钢挝赫然落在面前草丛之中,那察罕帖木儿正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肩,骑在匹乌骓马上滴溜溜乱转,元兵队中,不知何时已然钻出七八条好汉,各各挥动手中兵器,正与众元兵斗得热闹。当先那人,头上歪不叽叽裹着幅邋里邋遢的头巾,身着一件油腻褴褛的短褐衫,趿拉着一双破布鞋,菜黄面皮、吊眉斜眼,舞着一柄铁钩,上三下四,左五右六,插花盖顶、枯树盘根,将那察罕帖木儿直逼得手忙脚乱,哇哇大叫。看起来这元将右肩上早着了一记,这委琐瘦汉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洋河集上会过一程的徐文俊。他的两边,各有三位英雄,左手是老将朱子奇、少年将军朱尚与“灶上虱”时不济;右手乃是一男两女,厮役打扮的那个年轻汉子正是滁州大营帐下的“小三子”蓝玉,乌云斜挽,绣裙飘飘的那位少女却是燕绿绫,红纱包头,锦带轻飏,站在高阜上正用弹弓打人的妇人正是那“八臂罗刹”燕紫绡。只见七条大虫挚动兵器,徐文俊一根铁钩如奔星掣电,朱子奇那杆金背大刀威风凛凛,朱尚一柄青钢剑似流云飞瀑,蓝玉那柄八棱紫金锤使得性发,亚赛漫天滚雷,燕绿绫两柄绣鸾刀翻飞游弋,恰似天雨散花,燕紫绡的银弓神弹浑如夏日飞雹,直认着敌手的眉心乱打,至于那时不济,则似嬉戏的怪猿,在树枝间飘忽腾挪,五只利爪倏忽便抓向蒙古大汉的咽喉,端的是出手如电。那一队元兵哪里禁得住这番冲击,立时便似雨打残花,一阵唿哨,随着那察罕帖木儿落荒而逃。

    施耐庵心中大喜,也顾不得与众好汉一一见礼,立时将背上的宋碧云交给了燕紫绡姊妹照料,奔上来一把抓住朱子奇、徐文俊的手叫道:“卢起凤大哥与一干好汉已被困在扩廓的阵内,众位快快去救助则个!”

    徐文俊笑道:“施相公,听说那扩廓的什么鸟阵图十分古怪,既然卢大哥那般好身手兀自困住,俺们这点三脚猫功夫又如何破得了那‘铁笼金锁阵’?既然如今白绢大秘已然在手,何必在此耽搁时辰,俺们只走去休!”

    施耐庵不料他说出这等话来,跌足叹道:“唉唉,三十四条好汉便如此葬身敌阵,岂不叫人叹恨终天!”

    他正自伤心,不料一旁转出“灶上虱”时不济,只听他唧唧笑道:“施相公,休听这叫花子胡柴乱嚼,有道是不是真仙不下神,俺们今日走得屁股眼儿冒烟,便是冲着扩廓帖木儿这鸟阵来的!”

    施耐庵又惊又喜,忙道:“如此说来,时大哥能破得了那‘铁笼金锁阵’?”

    徐文俊对时不济扮个齮虎,笑道:“这夜老鼠只有偷鸡摸狗的能耐,破阵?嘿嘿,他哪能?今日那正角儿在边后哩!”

    话犹未了,只听得密林之中一阵马蹄响,树影里早走出一队红巾抹额的兵士来,当先四条好汉,正中那位角巾青袍,削面秀髯的先生,正是齐鲁义军第一位头领——“算破天”吴铁口,左边两人,一个头裹英雄巾,身穿宝蓝色团花英雄氅,一个黄锦包头,鹅黄英雄大氅,两个人都绰着方天画戟,却似一对少年兄弟,正是张秋镇上显过神威的“小忽雷”吕俊与“武潘安”郭云。右边一位英雄,虎脸虬髯,古铜面皮,头裹六角壮士巾,身着赭色湖绉夹袍,脚登一双踏倒山软底快靴,手里未执兵刃,却拿着一只划着周天三百六十刻度的铜盘。施耐庵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在长清县做过假“县令”的“六目星官”凌元标。

    施耐庵见了这四人,不觉以手加额,叫了起来:“哎呀呀,有吴仁兄亲自押阵,今日大事成矣!”

    吴铁口略略寒暄已毕,从容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几年前朝廷大军便是仗着这‘铁笼金锁阵’血洗了翠屏山义军大寨,惨杀了无数兄弟姊妹,今日此时,便是它的末日到了!”

    施耐庵还只道吴铁口是远道驰援,不想他已然知道扩廓已在此处摆下了“铁笼金锁阵”,不觉脱口问道:“吴仁兄身在饮马川,竟然洞察数百里外动静,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

    吴铁口笑道:“哪里有如此活神仙?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亏得马庄驿的‘追风校尉’戴逵贤弟常常通风报讯,俺对这些时梁山争夺白绢之战胸中了然。五日前戴贤弟忽然来报,说是扩廓老贼率着‘四大天王’、‘十三太保’出了省城,却又未奔梁山故垒。俺心中已然纳闷,接着自济南城中又探得扩廓驻扎在大明湖畔的一万名‘金甲军’忽然失踪,俺掐指一算,便知扩廓老贼必在半路设伏,欲以‘铁笼金锁阵’一举捉拿众位上山的好汉,然后夺走那幅白绢。于是,俺便命戴贤弟千里传讯,请来了一位大大的英雄!”说着,他朝凌元标点点头,续道:“今日便要教那扩廓老贼的‘铁笼金锁阵’灰飞烟灭!”

    凌元标听毕,也不絮聒,返身对众军士叫道:“铁浮图预备!”

    话犹未了,那些红巾战士立即从树丛内牵出百十匹马来,只见马背上沉甸甸地驮着乌黑锃亮炮筒、铁轮,众军士七手八脚卸了下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响声过后,眼前的高阜上霎时雄踞起一百尊“铁浮图”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敌营。

    施耐庵望了望指挥若定的凌元标,又望了望那些卧虎般蹲在地上的大炮,不禁想起当日在长清县斗谜射覆的情景,心中不觉好笑。

    只听凌元标问道:“吴大哥,发炮攻营罢!”

    吴铁口大袖一摆,依旧是一派潇洒闲适的神态,从容说道:“凌贤弟休急。俺想以卢大哥等人身手,一时间也不致被擒。不过,众英雄已在阵内,胡乱发炮,万一伤了俺那些兄弟可不是耍子。适才俺已在高阜上看够多时,料想元军那些金甲武士也无甚能耐,怪就怪在卢大哥一众好汉在阵中杀到何处,那些金甲军便围到何处。依俺忖度,这蹊跷多半便是着落在那座黄铜大帐身上!只要破了那座大帐,这‘铁笼金锁阵’便瞎了双眼!”

    凌元标听他一番剖析,已自心领神会,也不答话,撩袍转身,亲自推过两尊“铁浮图”大炮,然后转动手掌上那只铜盘,待测得精确,立时摆动炮口,直指敌阵中那座黄灿灿的中军大帐,厉喝一声:“小的们,发炮!”

    喝声未毕,只见两个兵士擎着火捻,一俯身点燃引信,一阵“嗞嗞嗞”轻响过后,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两声巨响,震得脚下土地“簌簌”乱抖,人人耳鼓生疼。

    霎时,只见两颗弹丸曳着火红的长尾,长虹般划过战场。赓即又是两声巨响,敌阵中那座堡垒般的中军大帐上爆起两团火焰,紧接着便裹进了骇人的浓烟烈火。

    吴铁口一见敌军大帐一发即中,大袖一挥,叫道:“众位好汉,快快与俺冲营破阵!”说毕,率着众好汉疾奔敌营。

    施耐庵见宋碧云已有燕紫绡姊妹二人照应,一挥长剑随着众人奔了上去。恰才奔得数步,他忽地心中一沉,一把抓住吴铁口惶惶然叫道:“吴大哥,不好了,晚生只顾高兴,竟把个黑牛兄弟忘了!这条莽牛也不知胡闯到哪里去了?”话音未落,时不济早走上来笑道:“唧唧,施相公休担心,那使双斧的黑大汉适才见俺们杀出,早一溜烟杀入元军大阵里去也!”

    施耐庵一听,一时也顾不得去担心李黑牛的死活,随着众好汉叱咤呼喝,一窝蜂杀入了那“铁笼金锁阵”。

    吴铁口所料不差,此刻,元军阵中早已一片混乱。开初,那一万名金甲战士,全凭着扩廓帖木儿在中军大帐指挥,卢起凤等人冲杀到东,那牛皮大盾结成的“铁墙”便围裹到东,众人冲突到西,那“铁墙”又围裹到西。扩廓帖木儿命“四大天王”分管东、西、南、北四面,大帐高踞垓心,阵内纤毫尽收眼底,全凭着大帐内二十四支胡笳传出指令。卢起凤一干好汉在明处,扩廓在暗处,自然入阵之后,处处受制。凌元标两发弹丸,丝毫不差地命中了扩廓大帐,那“铁浮图”大炮何等厉害?饶是那中军大帐外层裹了黄铜,却哪里抵得住弹丸爆发的烈火巨力,立时便炸了个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霎时间,浓烟烈火吞噬了破碎的大帐,二十四名胡笳手一齐殒命。“四大天王”个个带伤,哪里还顾得什么“铁笼金锁阵”,拥着个主帅扩廓帖木儿慌不迭地冲出了熊熊的烈火。

    此时,卢起凤一众三十四员好汉,在阵中困已多时,左冲右突,兀自冲不破那些牛皮大盾结成的“铁墙”,一个个早杀得冷汗淋淋、骨软筋酥。正在心中发慌之际,猛听得阵中两声巨响,接着燃起浓烟烈火,众人心中惊诧,没待他们醒过神来,忽见满营中“呜呜哇哇”地发起喊来,耳边那不时乱鸣的胡笳之声却已消歇,眼前这牛皮盾结成的“铁墙”也东倒西歪,忽忽乱动起来。卢起凤情知有变,奋起神威,厉声高叫:“营中众位英雄:扩廓老贼阵势破矣,快快与俺杀出阵去!”

    众好汉已自目睹阵内剧变,听了卢起凤这声大喝,一个个精神抖擞,舞动手中兵器,猛冲眼前的牛皮大盾,却也作怪,先时这“铁墙”固若金汤,仿佛长着眼睛,杀到哪里便裹到哪里。此时一冲之下,便似无头苍蝇,只知团团乱转。那些金甲武士哪里禁得这三十余条大虫一阵猛冲,立时处处露了破绽,众好汉寻瑕抵隙,群刃交下,霎时将“铁墙”冲开几道缺口,一路呼喝,登时便杀出阵来。

    卢起凤一众三十四条好汉匆匆奔到阵门,迎头遇上杀入阵来的吴铁口、朱子奇、朱尚、时不济、吕俊、郭云、施耐庵、蓝玉、徐文俊九条好汉,众人一见,不觉惊喜交集,略略问候一阵,那孙不害、雷振塘、史啸风三人立即大叫道:“吴大哥,俺们合成一队,再杀进阵去,碎剐了扩廓那老贼!”

    吴铁口笑道:“不必,不必!天下一物降一物,这‘铁笼金锁阵’自有克星!适才那两炮你们已然瞧见,待会儿众炮齐发,更有好戏可看!俺正要来接应你们出阵,好叫凌贤弟的铁浮图发威哩!”

    众人一听,不觉欢呼雀跃。只见吴铁口朝着站在林边的凌元标一挥手,叫道:“凌家贤弟,发炮!”

    话犹未了,忽听得施耐庵,李显大叫:“且慢、且慢,俺那黑牛兄弟尚未出来!”

    众人听毕一齐惊得呆了。说时迟,那时快,后阵中早已众炮齐发,只听得“轰隆轰隆”一片声响,满天曳光乱舞,紧接着元军阵中到处炸开耀目的闪光,霎时间无数根火柱烟云蓬然而起,人喊马嘶,闹成一片。

    众人眼看着偌大座“铁笼金锁阵”霎时便要化成灰烬,一个个喜笑颜开,只有那乐龟年、石通二人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呜呜,俺那可怜的黑牛贤弟,平日里叮叮当当没少嗑牙打嘴,如今你、你、你——”

    一个“你”字尚未哭完,猛听得一声大吼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满身烟垢劫灰的大汉从浓烟滚滚的元军大营中冒了出来,众人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眨眼便走失了踪影的李黑牛。

    卢起凤一见他这模样,气往上冲,厉声喝道:“好个莽牛,不遵军令,四处胡撞,当心回去打你八十大棍!”

    李黑牛一抹黑乎乎的阔脸,兀自嘻嘻笑道:“休急,休急!俺可将功抵罪,瞧瞧,俺这手里是什么?”说着,左手从背后伸出,众人一看,不觉吓了一跳。

    只见他手里提着的竟是血淋淋一颗人头,仔细瞧去:只见那人头一张马脸、两撇吊眉,形象委实凶恶可怖,不是别人,正是扩廓帐下“四大天王”之首完颜帖木儿的头颅!

    晁景龙一见李黑牛竟斩得完颜帖木儿的首级,惊喜问道:“好兄弟,如今扩廓帐下‘四大天王’三缺一,他那‘铁笼金锁阵’只怕再练不成了!你如何便斩了这员猛将?”

    李黑牛笑呵呵地说道:“休提休提,俺正杀的痛快,不料一阵霹雳火差点儿落到俺头上。俺正要走出阵来,猛见从大帐后转出五个鸟汉来,俺认得其中一个是扩廓老贼,待要去拿他,不料这个马脸贼汉一马撞了过来,俺乘着烟雾迷眼,一斧头剁断了他那马蹄,复一斧便剁下了这颗驴头!”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李黑牛一眼瞧见了仗剑立在一旁的施耐庵,忽然浓眉一皱、虎眼倏睁,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叫道:“啊唷唷施相公,你把那个宋旗首弄到哪里去了?

    俺们快去寻她,倘若丢了,俺这牛头可真的保不住了!”

    施耐庵笑道:“黑牛兄弟,倘等你此刻记起这事儿来,宋旗首只怕早已落入敌手了!”说毕,朝身后林边一指,只见燕氏姊妹正在与宋碧云裹伤上药,李黑牛一见,不觉咧开大嘴,在施耐庵胸口拍了一掌,说道:“施相公,你真是俺的好搭档,下一回,俺还是跟着你!”

    众人正自说笑,只见敌阵中那人喊马嘶、鬼哭狼嚎之声已然渐渐消歇,一阵猛烈的炮火轰击之后,那一座威风凛凛、森严壁垒的铁骑方阵早已冰消瓦解,只剩下满地的人马尸首,一个个焦头烂额、浑身乌黑,满地抛撒着破旗烂盾、断枪残戟,侥幸逃脱炮火的元兵早已随着主帅扩廓帖木儿仓皇远遁,只有那无数的牛皮大盾还袅袅地冒着黑烟,散放着刺鼻的焦臭。

    施耐庵瞧着这一派凄凉惨烈的情境,心中叹道:朝廷无道,致使这许多生灵枉充炮灰,悲夫!若有后世文人至此,或许会做出又一篇令人击节吁嗟的《吊古战场文》。

    众好汉面对这劫后残阵,回想起适才的遭遇,一个个也自默然。只听孙不害走上前问道:“卢大哥,怎不乘胜追击,一举擒了扩廓那老狗?”

    卢起凤摇摇头道:“此番破阵,多亏了凌家贤弟的铁浮图大炮,扩廓虽败,那一万名金甲铁骑尚十存七八,此去济南,沿途必有重兵接应,要擒这‘山东王’,谈何容易?”

    卢起凤话犹未了,只见吴铁口站上高阜,从容说道:“卢大哥说得极是!今日汶河口一战,扩廓军已受重创,这老贼必不甘心,惨烈的搏杀指日可期。如今梁山故垒的白绢大秘已然到手,又喜得回龙庄七雄、滁州大营的一众好汉、蕲水大营的徐将军以及乌桥大营的宋旗首一同相聚,实在是难得的幸事。俺吴铁口与晁寨主愿请众位到饮马川大寨欢聚数日,不知诸位英雄意下如何?”

    众好汉心中大喜,不觉齐齐应声“好极”。吴铁口撩袍掀髯,扬声叫道:“既如此,众位兄弟姊妹听俺分拨:请卢大哥、黄大哥、晁贤弟率饮马川六杰、回龙庄七雄、李海大哥父女、黑牛贤弟为前队;凌家贤弟及其浮图兵,单、魏二位将军及水、火两军,吕、郭二位贤侄,林、燕二位侄女,燕紫绡姊妹,朱老英雄父子,宋旗首、施相公与俺为中军;阮氏三雄,孙家大嫂,徐文俊将军,宣、郝二位贤弟,韩、彭二将军,杨思贤弟、薛琦贤弟、呼延镇国、关猛二位贤弟、蓝玉将军为后队;时家贤弟为诸路传信使者。请诸位整饬行装,即刻登程!”

    话犹未了,众英雄精神抖擞,拔寨都起,一时间人如虎马如龙,“葫芦兵”、“铁管兵”意气昂扬,“浮图军”雄威凛凛,四十八位好汉分作三队,浩浩荡荡,踏碎了齐鲁大地的春寒,迤逦向饮马川进发。

    一路无话。不及半日,大队人马便进了饮马川。只见一马平川上戈戟耀日、旌旗如林,留守在山寨上的郁岳、王抟九、孔文、孔武、杜山、宋海、穆龙、穆虎、解明、解亮、邹无忌、邹去疾等十二员头领早已列队迎下山来。众好汉在山前下马,一路金鼓唢呐,直拥入聚义厅内。山寨里早已得了捷报,厨房内伙头军杀猪宰羊、剥鹿烹獐,不移时便摆开连桌筵席,众好汉大块肉、大碗酒,一边开怀痛饮,一边促膝畅谈。有的知交故旧,有的是累世通家,有的是初次相逢,有的是患难知己,一时间大厅里欢声笑语,鼓掌击节,气氛煞是热烈。谈起这许多年的痛楚蹭蹬,风尘际遇,这些嵚崎磊落的汉子们也禁不住扼腕唏嘘。

    花厅一侧,另设了三桌筵席,孙十八娘居首,燕紫绡、燕绿绫、李金凤、林中莺、燕衔梅以及从朱家庄地穴中救出的十八位女眷分齿序落座,其中“小吕蒙”孔文之妻张氏、妻妹淑贞已与他见过,“彻地手”宋海亦与两个女儿丽蓉、秀蓉团聚,“摸天手”杜山的三个妹子玉娘、美娘、锦娘也已会过兄长,此时一齐陪着在翠屏山阵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