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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秦梅娘痛洒红衫泪 施耐庵聊作虎帐吟(1/2)

    却说施耐庵坐在地上,初见那屋檐头跃下一人,心里一惊:这屋里藏着个大活人,老半日自己竟未察觉,实在大意。及至认出此人正是日间运河堤下小酒店的掌柜,心中更觉稀奇:这丑汉分明在那茅舍里沽酒营生,怎的眨眼间便跟到了此处?未必竟是为了那一笔酒帐?待到他夹七带八讲出那一番莫名其妙的鬼话,撩拨得秦梅娘这女魔头怒从心起,拔刀相斗,他那心头不觉“怦怦”而动。

    此刻,这丑汉露出了绝高的武艺,竟与秦梅娘斗得难解难分,施耐庵方才稍稍察觉:这形貌委琐、衣衫邋遢的丑汉,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绿林高手!

    就在丑汉与秦梅娘激斗暂歇、双双兀立之时,施耐庵惊诧之余,不觉抬头望去。谁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竟被那景象惊呆了:

    只觉丑汉与秦梅娘两人相距五六步开外,一左一右,嗒然僵立。左边那丑汉一手执着他那勾镰枪,另一只手却握着秦梅娘使过的那柄柳叶刀,一双罗圈腿拄在地上,抖着两撇吊眉,咧着一张大嘴,嘻嘻乱笑。立在右边的秦梅娘却另是一番景象,只见她热汗淋漓,娇喘吁吁,鬓发散乱,脸露惊慌,两只手里空空如也,十个指头索索微抖。尤其令人惊奇的是:她那紧裹在身躯上的薄薄罗衫,不知为何已然变了个样子,胭脂轻罗上多了十余朵殷红的梅花,仔细看去:却原来是十余处伤口,殷殷血迹,濡染红罗而成。眼见这丑汉的武艺神鬼莫测,激斗之中,不仅劈手夺了对手的兵器,竟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勾镰枪在秦梅娘肩头、胸脯点出十余处伤口,不轻不重,不深不浅,信手拈来,错落有致,这手段真叫人乍舌!

    眼见这两人对视而立,神情古怪。施耐庵和满屋人紧张得屏息股竦。其实这情景不过一盏茶时光,那秦梅娘早已从惊悸之中猛醒过来,她厉叫一声:“儿郎们快快与俺挡住这丑汉!”声音里隐隐透着恐惧,一头叫,一头腰肢疾扭,长裙飘荡,霎时便要奔出屋门。

    那丑汉咧嘴一笑,左手将秦梅娘那柄柳叶刀插进腰带,右手一挥勾镰枪,叫一声:“兀那婆娘哪里走!”那双瘸瘸扭扭的罗圈腿略晃一晃,霎时流星赶月般地追了过来。

    秦梅娘身躯娇小,疾若灵猫,只见她一身罗裳搅起一团胭脂红云,飙风般一眨眼便闪出了屋门,立时失了踪影。丑汉一路乍呼,趔趔趄趄地奔出屋外。施耐庵兀自坐在地上,只听屋外丑汉那“吧哒吧哒”的破靴声响得聒耳,秦梅娘的脚步声轻捷,却哪里听得见毫分?

    屋内那几条大汉,尽管听见秦梅娘那一声“挡住丑汉”的吆喝,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适才丑汉显出的那一手绝世武功,早唬得他们灵魂出窍。此时大眼瞪着小眼,呆呆地立在屋角。

    施耐庵趁此时机,慢慢地从墙边爬起,心中忖道:瞧秦梅娘那疾如鹰隼般的纵跃,丑汉趿拉着双破靴,八成追她不上,不如乘她的这帮大汉兀自呆立之际,溜之大吉。一边想,一边拾起地上那柄湛卢剑,便要逃出屋门。

    蓦地,窗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叫:“哎也,小女子休矣!”叫声凄切而惨厉,从那黑魆魆的院外传入,煞是令人心惊,听那声音,分明是秦梅娘在呼救。

    众大汉立时奔出屋门,施耐庵听那呼喊来得蹊跷,一双脚不由自主地挪到屋外。恰才踏过廊沿,展眼一瞧,便见那几个大汉簸箕形围成一圈,那个丑汉在圈子内趾高气扬地站着,两条罗圈腿骑马蹬稳沉沉地站在院当中的草坪上,斜着一双斗鸡眼直视着脚下,咧着大嘴,径自嘻嘻怪笑。仔细一看:只见丑汉面前不远卧着个人,红艳艳的一身衫裙,映在那绿草丛中,便是朦胧星月之中,依然十分显眼。秦梅娘趴在草里,兀自拼命挣挫,却哪里挣得动?原来那丑汉一只脚牢牢地踩住了她那长裙一角,显见这丑汉纵跳惊人,饶是秦梅娘身手便捷,他眨眼之间便即追上,而且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去擒她,一伸脚踏住她那铺撒拖曳的长裙,秦梅娘疾逃之余,哪里防着这一手?长裙裹腿,立时绊倒。一个女子,骨碌碌摔倒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起俯首就擒,愈加显得狼狈不堪。

    丑汉叉手兀立,一只脚牢牢踏着秦梅娘的长裙,笑道:“俺只道你有三头六臂,敢在俺徐掌柜面前撒野,眼下还有何话说?”

    秦梅娘早挣得汗水淋漓,长发披散,那嘴头却些须儿也不软:“哼哼,姑奶奶要不是张士诚送的这条长裙儿绊了腿,岂怕你这么么臭奴!不然,俺脱了这红罗裙子,扎缚得精干,再与你斗一百合,倘再输了,俺便碰死在阶砌上!”

    丑汉呵呵一笑:“贼泼贱!你把俺当了施相公,耍猴儿来着?俺徐掌柜可是说一不二的杀人魔头,你这花言巧语休想蒙俺!看在你一个两截穿衣的女人份上,俺放你一马,临死之时有何话讲,速速言明!”

    秦梅娘在地下哭道:“壮士休怒,俺秦梅娘下有哺乳幼子,上有年迈公婆,倘若心存慈念,还望,还望……”说话间,趁着夜暗,她不知何时悄悄从伴当手中取过一柄解腕尖刀,手腕倏动,便要割去那被丑汉踩住的长裙一角。

    丑汉何等精细,一眼瞧科,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暴吼一声,腰背一耸,早跨出两步,迅疾一把攥住秦梅娘的手腕,劈手夺下那把解腕尖刀,“嗨”一声,立时一拧。便将那女子双臂反翦,扭至脊背之上,只一提便提将起来。秦梅娘肩臂巨痛,筋骨功架立时散了,哪里挣扎得半分,呻吟一声,双目一花,几乎昏晕过去。

    丑汉真好膂力,半空里提着个大活人,兀自手臂笔直,他瘸瘸歪歪将秦梅娘提到一棵老桑树前,扯下根裙带,将她兜胸反缚在树干上,一把攥起秦梅娘那纷披的长发,一手掣出手中的解腕尖刀,便要下手。

    此情此景,施耐庵几曾见过?眼前这番景象,倒叫他大觉不忍。他望着被缚在老桑树上的秦梅娘,秀发纷披,头颈低垂,容颜惨淡,双眼半闭,娇艳的脸庞上泪痕淋漓,瘦削的双肩索索轻抖,罗衫上点点血迹兀自鲜红,轻罗长裙斜拖在地上,早已泥迹斑斑,那一种悲天悯人、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再望望恶狠狠站在秦梅娘面前的那个丑汉,吊眉斜眼,满脸得意之色,一把解腕尖刀仿佛宰鸡屠鹅般便要杀人,全无一丝一毫慈悲心肠。这两人对比之下,一个楚楚可怜,一个丑陋残忍,施耐庵哪里忍得住,也不知何处来的一股猛劲,他撩袍奔下台阶,大叫一声“刀下留人”,一抖湛卢宝剑,“当啷”一声磕掉了丑汉那把堪堪便要戳入秦梅娘胸口的解腕尖刀。

    丑汉一惊,回头见是施耐庵,脸色微愠,咧嘴问道:“怎么,施相公舍不得俺杀这贱人!”

    施耐庵道:“壮士容禀,古人云: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古人又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一个女子?便有天大的罪过,看在晚生份上,便饶她一死罢!”

    丑汉吊眉一抖,决然说道:“不成!俺徐掌柜便是饶了天下人,也饶不过这贼泼贱!”

    秦梅娘缚在树上,此时已然苏醒,一见施耐庵求情,立时扬起泪痕满脸的头来,惨凄凄地说道:“施相公,看在俺秦梅娘曾在牛栏岗大营救你的份上,劝一劝这位壮士,放了俺吧!”

    丑汉一听,斗鸡眼又露凶光,吼一声:“贱人住口!”抬起罗圈腿兜胸一踹,只见秦梅娘浑身痉挛,口角立时渗出血来,长呻一声,又昏晕过去。

    施耐庵见此惨状,“嗖”地一抖长剑,直指丑汉眉心,怒极大叫:“狂徒忒也凶贱,俺与你拼个死活!”

    丑汉怪笑笑,倏地一抖手肘磕上剑尖,施耐庵立时觉着一股大力压上右臂,一柄湛卢剑拿捏不住,几乎坠到地上。

    只听那丑汉咧开大嘴笑道:“施相公,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与俺较量?须知俺这一柄勾镰枪两年前曾败过脱脱丞相那五万科尔沁铁骑!此刻相公还是一边看俺碎剐了这婆娘的好!”

    施耐庵一时情急,也顾不得温良恭俭让,心下一横,竟自撩袍直奔阶砌,一路叫道:“若不饶了这女子,晚生便碰死在这里!”说毕,一埋头便要撞向石阶。

    那丑汉大吃一惊,身躯倏动,一眨眼早闪到施耐庵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身腰,嚷道:“罢了,罢了,施相公休要做出冒失事来,俺还舍不得你手中那桩绿林大秘呢!”说着,他一巴掌拍在头上,将那副肮脏头巾揉得“簌簌”乱响,眯着双斗鸡眼想了一阵,忽然说道:“此事俺也作不了主,既如此,施相公便随俺走一遭,倘若俺那两位大哥也饶不下这泼贱,那就无法可想了!”说毕,他转头又瞟了缚在树干上的秦梅娘一眼,顿一顿足恨道:“可惜便宜了这婆娘!”

    施耐庵一见丑汉松了口,连忙唱了个大喏,问道:“多谢壮士慈悲为怀。不过,壮士尊姓大名,可否赐告?”

    丑汉摆摆头道:“唉唉,提起俺的名头,休要污了你那耳朵!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蕲水红巾军大帐中五杰之首,铁勾魔王徐文俊!”

    施耐庵听毕大惊,不觉叫道:“啊哟哟,原来壮士便是那中原义军首领徐寿辉徐大龙头的义子、威震湖广的徐文俊徐大英雄!晚生失敬了!”

    说话间,忽听得暗夜中筚篥乱响,徐文俊掉头一看,只见院内那四五个壮汉不知何时早失了踪影,他叫道:“不好!必是这姓秦的贱人设有埋伏,几个手下已然逃出去通风报讯!俺倒不怕,只是施相公你多有不便,不如速速随我离却此地!”说毕,撩着双罗圈腿,“吧哒吧哒”走到老桑树前,从树干上解下裙带,将秦梅娘反翦又缚了双臂,此时那妇人又羞、又气、又惊、又怕,加之浑身伤痛,早已半晕半醒,徐文俊只一挟便将她挟在腋下,领着施耐庵大步奔出了那爿客栈。

    此时天黑夜暗,人地两生,施耐庵一时也顾不得思虑,径直跟着那徐文俊糊里糊涂地奔走。

    约摸走出五七里地面,早已出了埝头集,徐文俊抬头一看,眼前雾蒙蒙一片柳林,再往前走,便是高邮湖渡头,他想了想,对施耐庵道:“施相公,前面渡头只怕早有官军把守,俺手头上又挟着个活人,为策万全,还是穿柳林往北走罢。”

    施耐庵见他路径极熟,点了点头,两个人冲着夜雾,离了大路,一脚便踹进了柳林。谁知刚走了几步,猛听得“唰拉拉”、“忽咙咙”排山倒海般一阵大响,柳林中忽然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长刀,只听得一个粗厉的嗓门远远喝道:“贼魁徐文俊休走,俺在此静候多时了!”

    徐文俊听毕,吊眉疾蹙,不觉轻声叫道:“不好!俺道只会有几个小鞑子挡道,却原来这个狗官已然到了湖东!”

    施耐庵忙问:“徐大哥,这狗官是何人?”

    徐文俊道:“此人乃当今元廷中第一条好汉,禁卫军骁骑校尉兀良哈台,江湖中尚未遇过敌手,还是小心为妙。”

    说话间,黑压压的元兵早已围裹上来,树影星光之中,只见一骑黄骠马上高踞着一员猛将,头戴狮头毡须兜鍪,身着团龙战袍,一领黄铜锁子甲在星光下灼灼生辉,手执一杆偃月泼风刀,瞧那刀身长柄,少说也有**十斤以上份量。此人正是新任江淮大营剿寇都元帅、御前骁骑校尉兀良哈台。

    兀良哈台勒马横刀,厉声高叫:“小小蟊贼,吞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俺兀良哈台辖下窜扰,速速自缚,休要污了俺的大刀。”

    徐文俊一听,气往上冲,不顾众寡悬殊,将腋下夹着的秦梅娘一把扔到施耐庵面前,叮嘱道:“施相公,好好看住这婆娘,待俺会一会这狗官!”说毕,勾镰枪一抖,腰脊一耸,早跃到兀良哈台马前,叫一声:“狗官看枪!”扬手便刺。

    兀良哈台压根儿未把这徐文俊放在眼里,听这声叫唤,兀自大咧咧坐在鞍鞒上,喝声:“去吧!”手中泼风刀送了一送,挟着狂风,直卷向马前的徐文俊。

    休小觑兀良哈台这一送,看来仿佛信手使出,其实却藏着极厉害的招数。须知这兀良哈台幼有异禀,长成之后,因其姊新进后宫,便想将乃弟造就成一位成吉思汗式的绝世英雄,先后将此人送至崂山上清宫与嵩山少林寺习武,软硬齐练,内外兼修,加之镇日里干酪马奶,人参鹿茸,壮筋补骨,养气益精,经过十七八年苦苦磨炼,端的出落得能开碑裂石、担山填海,那一杆泼风刀一旦抡动,真个是招招狠辣、刀刀见血。此刻,他这轻轻一送,便是一着极厉害的招数,那刀杆缓慢而轻松,千斤力道早凝在刀背之上,使出之时,既可显示一代宗师的从容风度,又可防备对手突袭,倘若来的是武艺高强的敌手,那刀背上的千钧之力可在呼吸之间源源吐出,杀得对手出其不意。

    看看马前徐文俊就要杀到,只听得“乒乓”一响,兀良哈台只道对手立时便要踉跄倒退,喷血而亡,谁知他忽觉刀头疾沉,一股巨力缠住刀背,那敌手不仅未退,反而大有受制于人的危险。兀良哈台微微一惊:这丑汉倒也不凡!一边想,一边右臂疾缩,便要抽刀换式,痛下杀手。谁知就在这时,那刀头上的巨力倏地消失,紧接着那个灰色人影一闪,早闪到黄骡马侧后。徐文俊手腕疾抖,只见星光下寒芒一闪,勾镰枪“吭哧”一声,竟自勾住了兀良哈台的马蹄。

    兀良哈台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他久经大阵,也吓了一跳,疾忙一收马缰,泼风刀朝马后疾扫,亏得这一勒一扫,加之胯下乃是一匹神骏,兀良哈台呼吸之间便脱了困境。他勒马跳出两丈开外,不觉惊诧地打量了眼前这丑汉一眼,心中暗道:“久闻铁勾魔王徐文俊手段了得,俺只道是一个小小蟊贼,今日险险乎一世英名坏在他手里!倘不除却此人,将来必是官军劲敌!”想毕,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立时催马抡刀,恶狠狠地剁向徐文俊。

    两个人翻翻滚滚,战了三十余合,徐文俊渐渐气力不加,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那兀良哈台在马上,刀重力沉,招式凶狠。徐文俊在马下,勾镰枪难及敌手,加之论气力亦不及兀良哈台,一时间只得遮拦架格,无有还手之力。

    正在此时,柳林外又响起一阵呐喊,霎时明晃晃的松明火把围了上来,随着一声怒吼:“狗官休得逞能,俺们来也!”三四员大将率着大队头裹红巾的壮士杀入了战阵。当先一人身着白袍,黑面浓须,手舞一杆蛇矛,左边一将白面无须,身着青袍,执一杆点钢梨花枪,右边一将金黄面皮,五绺美髯,着一袭紫袍,舞着两柄长剑,三个人一式地扎着红巾,直杀向兀良哈台。

    新来的三员战将武艺与徐文俊在伯仲之间,生力军一到,兀良哈台刀下立时吃紧,加之那铁勾魔王徐文俊一见帮手云集,精神立时长了一倍,一杆勾镰枪舞得陀螺也似,只在兀良哈台马腿人膝间闪动。兀良哈台一时左支右绌,哪里还敢恋战,吼一声,泼风刀杀出一条血路,催马便走。

    这时,一众红巾军早将元兵杀退,追进了柳林。徐文俊杀得性起,叫道:“邹大哥、欧大哥、熊大哥,休教走了这兀良哈台!”一路叫,一路追了下去。这邹普胜、欧普祥、熊天瑞三人正自手痒,哪容敌手逃逸,发声喊,晃着手中兵器,泼风般随着徐文俊追入了柳林深处。

    此时,激斗的双方渐渐走远,柳林边忽地变得冷清阒寂,夜风拂着柳条“簌簌”有声。施耐庵适才被那一番搏杀吸引了视线,早看呆了。此刻回过头来,一眼便瞧见脚前那倒缚双臂躺在地上的秦梅娘。

    柳林中那一番呼喝搏杀,加之柳林中风清气爽,秦梅娘已然醒了过来,她在地上左扭右挣,想要挣开绑缚。可那条红罗裙带又柔又韧,徐文俊下手又重,肩头、手臂、膝头被紧紧缚住,便有撼山之力也无法使出,她直挣得浑身酸软,热汗淋漓。

    施耐庵一见,心下又动了怜悯,不觉俯身问道:“大姐,这绑绳乃是连环扣,愈挣愈紧,休要累坏了身子。”

    秦梅娘眼往施耐庵一瞟,双目转了一转,忽地皱着蛾眉说道:“施相公,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应允?”

    施耐庵道:“只要晚生能做到的,一定答允。”

    秦梅娘嘴唇动了一动,讷讷地说道:“施相公,此事怎好出口?小女子绑缚了半夜,一时内急,欲到附近、到附近……”说着说着她又低下头去,身躯扭动,眉头皱得更其紧了。

    施耐庵初时听得木头木脑,仔细品味,忽地明白秦梅娘的意思,一是却踌躇起来:原来这女子要方便,手脚绑缚,委实是无法行动。可是,徐文俊再三嘱咐要好好看守,怎能随便替她解缚?

    正想着,那秦梅娘在地上蹬脚扭腰,竟自哼哼起来。施耐庵不忍瞧她那样儿,心下一横:人乃血肉之躯,怎忍得如此痛楚,便是天牢里的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