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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过除夕了结绛珠缘 撕改册惊醒红楼梦(2/2)

子。”说着,向怀里掏出,先念了贾政与贾母请安禀帖,再将家信念与贾母听了。信内的说话,“家中可喜之事备已知悉,皆赖祖宗福荫所致。不可因手头宽裕,任意骄奢。宝玉给假在家,慎勿以游嬉为事,荒废词章。时下外官州县难做,将来朝试散馆,一放外任,伊年幼无知,甚为可畏”等语,贾母听了道:“老爷信内为什么不提进京的话?”贾琏道:“老爷发信在先,还不知有升转一事,所以未曾提及。”贾母点点头。贾琏又笑向宝玉道:“宝兄弟,可听见了吗?”宝玉听贾琏念家书说到训饬他的话,早已站了起来。此时贾琏提了一句,只得应了一声“听见的了”。贾珍在旁接口道:“论宝兄弟的学问,也断不至此;况且圣恩优渥,知他年轻,未谙民社,一定多留在瀛署多年,易于升转。那是老爷的过虑。”贾母听了欢喜道:“正是。珍大哥,你的宝兄弟也算亏他的了。他老子自己任上的事情也繁,何必这样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我自己说这句话,如今算起来,寿也有了,福也享了,我欢喜的孙子、重孙子都中举做了官了;不遂心的事,都遂了心了;家里意外的喜事也瞧见了。仰赖上苍保佑,皇恩祖德,天高地厚,还要盘算什么?只顾乐我的就是了。你今儿来请我过去瞧跑马卖械,算起来年底里也没有日子了,过新年再瞧罢。”贾珍应了一声“是”,又和贾母说了几句话,然后站起身来,退了出去。贾琏、宝玉都送了贾珍,宝玉自回园子里来。

    闲话少叙,连日就有亲族交游到来贺喜,贾琏支应。非宝玉的同年至好,也不出去应酬,只躲在园里头玩耍。一日,闲步到紫菱洲来,见黛玉、宝钗先在那里瞧湘云扎灯。宝玉道:“凤姊姊已分付,叫外边灯彩匠赶紧扎去,你又在这里忙什么?”湘云道:“我知道。横竖尽闲在这里,我是扎几盏来玩我的。听见珍大哥也传了精巧匠人在那里扎灯,请老太太过去瞧跑马卖械,自然咱们都要跟着去的。我一天盼一天过了年,好瞧热闹。”黛玉笑道:“我也盼四妹妹带挈我上扬州呢。”宝钗道:“瞧你们高兴,到那时候偏偏老爷回来了。”宝玉道:“只要老太太高兴,请了老太太来玩咱们的灯,乐咱们的。老爷回来,陛见过了,也没在家耽搁的工夫,那里还来查察!”

    湘云道:“咱们的诗,妙师父为什么留住了还没送回来?这里打发个人去问声才好。”黛玉道:“别去催他,这会儿没有送来。一定他留情,要和我们二十六首呢。”

    正在闲话,只见薛姨妈的丫头同贵来找宝钗,说:“大爷出了罪,同二爷回家了。太太叫我来告诉姑奶奶一声。才到蘅芜苑,四儿说奶奶找潇湘馆奶奶去了。我到了那里又找来的。”

    于是,众人都替薛姨妈欢喜。黛玉道:“难得你大爷赶年前回了家,你太太自然欢喜的了。”同贵道:“正是,太太说新年里就要摆酒请客。梅家任上还没信来,三月里先要办香菱姑娘的喜事,底下再办……”同贵说到这里,瞅着岫烟又一笑,缩住了口。众人都已理会,独有宝玉心上未免怅然,以为咱们园子里又少了一个知己姊妹。宝钗因要问同贵的话,站起身来先和同贵回蘅芜苑去了。宝、黛二人又坐了一会,然后回去。

    时光迅速,瞬眼已是除日。清晨起来,自贾母以下,凡有诰命者,皆按品妆戴入宫,辞岁回来,贾母先在自己院里供了天地佛马等。宝玉入朝回府,带领他姊妹并邢、王二夫人、妯娌人等,先在灶王前供献已毕,到宗祠家庙里行了礼,拜过影像,回房歇息。宝玉就在贾母、王夫人处辞了岁,又到各处一走。吃了早饭,外边已经伺候出门,拣几个要紧地方亲自一到,赶忙回来。见荣国府大门洞开,门前车马喧阗,人声杂沓,都是来辞岁的官员绅士,以及戚好世交。宝玉躲在车内,不及招接,径到仪门下车。里外悬灯结彩,显耀异常。宝玉望聚锦门来,进园中,一路竖起矗灯,两旁树枝上,果有红绿相间的点缀,是花是叶,巧夺天工。众媳妇、丫环都已换上新艳衣裙,粉香脂艳,鬓影钗光,目不暇给。

    一时到了怡红院,小丫头道:“姑娘们都逛去了。”宝玉因早上起来应酬了大半天,觉身子有些乏了,便一个人坐下。

    心中欢喜,想道:照像今年过这么一年光阴,洵不虚度,凡可悲可恨之事,翻转来都成了天下所无,古今罕有的乐事。不但事已如斯,连所见所闻别人的事,亦无不称心如意。有生若此,竟不知离恨天为何物矣!

    正在出神,凤姐处打发人来说:“老太太吩咐,今年的合欢宴摆做两处。本家爷们来的不少,席面摆在大花厅上,叫咱们二爷同那边珍大爷支应。二爷和奶奶、姑娘们就在绮散斋,老太太出去近便些。今年老太太分外高兴,定了两班好戏,还叫传梨香院的女孩子都去伺候。有几十架烟火,晚上放呢。二爷快走罢。”宝玉把身上带的表瞧了一瞧道:“时候也不早了,今儿老太太高兴起来,多坐一会子,咱们再瞧瞧灯火,怕就该出去随班朝贺的时候了。不如趁这会儿打个盹儿。”

    当下和衣倒在炕上,才朦胧合眼,耳边听得有人唤了声“二爷”,似四儿的声音,睁眼一看,却是五儿递过一本诗稿,说是妙师父打发人送来的。宝玉接过展开,留心要瞧妙玉评的诗眼力何如?五儿手里又递过一纸字帖儿道:“还有妙师父的名帖,请二爷就到太虚宫去,有要紧话告诉二爷呢。”宝玉便将诗本撩下,瞧那帖儿上写的“太虚幻境妙玉拜”。宝玉看了,心上狐疑道:“这会儿请我去讲什么话呢?他向来自称槛外人,忽然又换了‘太虚幻境’四个字。”心想到黛玉那里告诉了这句话再去,又恐黛玉阻止他,便起身步出园来。走至二门外,不见小厮们,独自一个出了府门,直行至太虚宫前,见宫门半掩,径进里边。

    过了牌坊,见情天匾额下站一宫妆女子,宛似从前曾见面浃洽的人。料他必来款接,忙趋步上前。那女子反向宝玉叱问道:“何处俗物,擅入此间?”宝玉见女子加以厉色,逡巡却步,自觉赧颜,只得俯首相告道:“我是来会妙师父的,不知他住在那一个屋子里,望仙姑指引。”那女子答道:“这里没有什么妙师父,还不快走!”宝玉道:“明明刚才妙师父打发人去招我来的,怎说没有他呢?”那女子道:“这里乃清虚飘渺之所,说有便有,说无便无。纵然有他,也未必肯出来见你。你如不信,尽管在此着迷,莫怨耽误你的事。”说着,径自走进,把角门掩上了。

    宝玉恍惚记起前日亲送妙玉到此,为什么一时竟无处找寻他的居室?这宫妆女子又是可处来的?被他冷落。心头纳闷,信步行去,进了一座宫院。见墙下自己移植那棵泪草葱翠依然。

    正在注目凝思,只听隔墙送出一派歌声,字字清朗。歌的是: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只怕没前因,今生怎想遇着他。毕竟有奇缘,肯教心事成虚话。从前枉自嗟呀;到后何须牵挂!捞起了水中月,栽活了镜中花。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忍他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曲终人不见,余韵悠然。宝玉听了还要咀味其词,出神伫立。忽见院门启处,步出一女子来,似曾相识,一时记不起是谁。因才被宫妆女子呵叱,未敢造次。见那女子笑脸相迎,迥非顷间落寞光景,便向前作揖问道:“何处歌声缭亮乃尔,昔年似曾聆过此音。”那女子道:“词调虽旧,句义更新,今被窃听了去,恐还未能明晰。我感使者送剑之情,不避嫌疑,与君一面,引你到一个地方去,索性把曲中的前因后果都明白了。”

    说着,便挪移向前,宝玉厮跟在后。转弯抹角行来,依旧到了配庑“薄命司”中。那女子道:“这里是使者到过的,还把先前所看‘金陵十二钗’正、副册一瞧,别的都不用看他。”

    当下揭了厨门上封条,开取薄册出来。翻开先将册上旧的,指与宝玉瞧了,再看改的。宝玉看了大半,有些会悟,向女子央告道:“敢乞神仙姊姊借我纸笔,抄那几页的词句回去,叫咱们园子里姊妹大家一瞧,庶不辜负了今儿这一番指示。”那女子沉思道:“已往之事也不怕漏泄天机,那旁桌子上现有笔砚花笺,你都录了去就是。”一面宝玉录写,仙女指道:“这便是正册上第一页,改分两页的。”看宝玉写了,又把看过这几页挨次指点明白。宝玉写就,又道:“姊姊,何不再引我到那未曾看过这几司里头去瞧瞧?”仙女道:“古往今来,普天世界的女子,虽各人遭际结局不同,总越不过匾额上的‘情天孽海’四个字。就是‘金陵十二钗’里头这几个人,全亏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子,费了多少神力,硬改了注定的册子,才得椓灯复焰。也只为完就绛珠仙子灵河岸上一段未了情缘,其余几个人,都是带挈的,何必再阅他司,多牵情恨?使者到此也有时候了,速速回去罢。”宝玉无奈,只得把抄的词句揣在怀里,拜谢仙女,离了太虚宫回家。

    径至怡红院,见黛玉、宝钗、湘云、迎春、鸳鸯、香菱、晴雯、袭人这许多人,坐的坐,站的站,满屋子里莺声燕语,翠族珠围。先是湘云开口道:“我们都来给二哥哥辞岁,丫头们满园子找你不见,躲到那里快乐。”宝玉道:“刚才妙师父送了咱们半仙阁的赏梅诗来。”湘云不等宝玉说完,忙接口道:“在那里?快拿出来,给咱们瞧瞧妙师父怎样评的?”宝玉道:“且慢瞧这个,有一件事告诉你们。妙师父送了诗来,还有帖儿邀我去说话。我赶忙到那里,妙师父不见,倒遇着一位神仙姊姊,引我到一个地方,拿出许多册子给我瞧。他说是太虚幻境的警幻仙,为了绛珠仙子要了结什么灵河岸上的夙缘,因此把注定的册子改了。其中道成全了咱们‘金陵十二钗’里头几个人,不信现有抄来册上的词句。”说着,便向怀里掏出。众人争着来瞧,宝钗笑道:“我瞧起来,明明说着咱们呢。”黛玉道:“姊姊,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你想,世界上那里有什么太虚幻境,难道咱们这班人都从太虚幻境来的?统是他编造出来的,说谎言哄骗咱们的。”说着,便要撕毁。宝玉慌忙伸出手来,只听得院子里山崩的震响,众人赶出去瞧,道:“天上塌了一块大石下来。”宝玉惊醒,并无黛玉、宝钗诸姊妹,晴、袭、鹃、莺一个人在眼前,原来是红楼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