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伟大的还珠楼主(1/2)

    .开小说界千古未有之奇观

    评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

    扬;

    一会备乐竞奏,繁声汇呈,浓艳妖柔,荡人心志。

    这里淫声热闹,那西南角上,同时却起了一片匝地的哀

    声。先是一阵如丧考批似的悲哭过去,接着万众怒号起来。恍

    如孤军危城,田横绝岛!眼看大敌当前,强仇压境,矢尽粮

    空;又不甘降贼事仇,抱着必死之心,在那里痛地呼天,音

    声悲愤!(中略)三人正在强自挨忍,群响顿息。过不一会,

    又和初来时一样,大千世界无量数的万千声息——大自天地

    风雷之变,小至虫鸣秋雨、乌噪春晴——一切可惊可喜、可

    悲可乐、可憎可怒之声,全部杂然并奏。(按:以上为有

    “声”之境。)

    忽见缤纷花雨自天而下,随见云幢羽葆中,簇拥着许多

    散花天女,各持舞器,翩跹而来;直达三人坐处之前,舞了

    一阵,忽然不见。再接着又是群相杂呈,包罗万象;真使人

    见了目迷五色,眼花缭乱。(按:以上为有“色”之境。)

    一会幻相皆空,鼻端忽闻异味。时如至芝兰之室,清香

    袭脑,温馨荡魄;时如入鲍鱼之肆,腥气扑鼻,恶臭薰人。所

    有天地问各种美气恶臭,次第袭来。最难闻是一片暖香之中,

    杂以极难形容的骚膻之气,令人闻了头晕心烦,作恶欲呕。

    (按:以上为有“香”之境。)

    霎时鼻官去了侵扰,口中异味忽生:酸、甜、苦、辣、咸、

    淡、涩、麻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一一生自口内,无不极情

    尽致;那一样都能令身受者感到百般难受,一时也说之不尽。

    (按:以上为有“味”之境。)

    容到口中受完了罪,身上又起了诸般朕兆:或痛、或痒、

    或酸、或麻。时如春睡初醒,懒洋洋情思昏昏;时如刮骨裂

    肤,痛彻心腑。这场魔难比较以前诸苦,自是厉害。(按:以

    上为有“触”之境。)

    千般痛痒酸麻好不容易才得耐过;忽然情绪如潮,齐涌

    上来。意马心猿,怎么也按捺不住。以前的,未来的,出乎

    想象之外的一切富贵、贫贱、忧乐、苦厄、鬼怪、神仙佛、六

    欲七情、无量杂想,全都一一袭来。此念甫息,他念又生!

    (按:以上为有“法”之境。)

    原来书中天魔系以当事人之眼、耳、鼻、舌、身、意(念)六根六识为“败道”之媒介,而运用魔法诱使对方产生错觉,陷于内外交煎的声、色、香、味、触、法(幻想)六种污染心灵之尘境。当事人若稍一把持不住,心神动摇,立即为魔所乘。此乃“天劫三灾”最难过的一关,非凡夫俗子所能想象。惟作者曲曲写来,忽张忽弛,绘声绘影,居然煞有介事;而其演叙佛教天魔论之种种可畏可怖,亦穷极幽玄,令人骇异!

    不仅于此,本回故事情节并非徒以志怪述异取胜,尤体现出作者“与人为善”之心。故为嘉许天狐改邪归正,先有峨眉派众弟子千里驰援,分头布防,不遗余力;继有神驼乙休赶来打抱不平,为其抵挡强仇大敌。最后,当天狐及护法等三人与天魔相持不下、千钧一发之际,作者始安排东海三仙仗义出手,以玄门无上法力驱散天魔;为异类修真而得正果者,留下千古佳话。

    (乙)“三转法轮”改造憔侥小人——事见原书二十四集第一回(总二○七回)。故事要旨在于描写神尼芬陀的菩萨心肠,巧夺造化;以无上佛法将“命定”为憔侥国人的沙。咪二小,于七天之内“改造”成大人的奇妙经历(24)。

    作者据佛教“三转法轮”之说,引申为“小转轮三乘化生妙法”,使沙、咪二小仗芬陀佛力进人类似“时光隧道”的轮回;连续经历普通人的过去、现在、未来三生苦乐,而在“三世相”虚境内修积三十万善功。如此这般,以虚为实,移后作前,令二小预修来世功德,而始终“一心向道”,方能在“小转轮”妙法中培育元胎,改造先天体质,于七天之后,即“速成”为正常人;但、作者特别强调:“那‘三世相’虚境内预积的三十万善功,将来一一俱要实践……否则功果难成,甚且立堕轮回,复归本来!”

    此一“倒果为因”、“人定胜天”的奇想,不但改写历史,并能创造未来;较之《旧约》圣经中记载上帝于七天内“创世纪”的神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且更富于人道主义精神。

    (丙)忍大师“情关横木”为泪所化——事见原书二十四集第四回(总二○九回)。故事要旨在于描写所谓“我佛慈悲”,亦不外一“情”字而已。作者交代背景时说,神尼忍大师在小寒山坐关苦修三百年,功行圆满,早该证果;只为当初在佛前发愿之际,“偶然动一尘念”——由于佛门最重因果,有此一念,便是“种因”,故而必须实践“结果”始得解脱。但作者却不明说其“尘念”为何,而用曲笔闲写三百年后散仙谢山之璎、琳二女路过小寒山“便觉心动”,仿佛有个“极亲爱的人”在那儿等着似的。乃受清磐、檀香接引,得见忍大师之面,二女不禁涌起孺慕依恋之情;但却无论如何不能飞进忍大师坐关所在的茅篷空门(仅虚悬一横木)里去。

    接诸作者“佛曰不可说”之意,璎、琳二女即忍大师前世所结之“果”,如今转劫归来;而那横木门限则为忍大师“金刚愿力”(即由意志力化成的“能”)所聚,非待自己“勘破情关”,便无法解脱;任凭外人有多大神通、法力也进不来,而自己亦“跳”不出!但最后却因二女点点珠泪滴在横木上而化去了忍大师的“金刚愿力”,的确妙不可言。作者曾借书中人之口慨叹道:“可见圣贤。仙佛。英雄、豪杰部不免为这一‘情’字所累!”实在是寓有“无尽慈悲”、“以柔克刚”之双重涵义在内,耐人寻味,发人深省!

    再从另一角度来看,那“情关横木”正是忍大师自己“内在的敌人”——其法号曰“忍”,即已“着相”——也就是佛家所说的“心魔”。有此一“执”,坚若金石;除惟自解,仙佛难“破”!正如作者所说:“不到那自在境地的时候,任多饶舌也是不得明白。”本回故事思想内涵,殆已牵涉到唐代玄类大师《成唯识论》之“我”、“法”二执;而作者却能深入浅出,发挥到小说艺术极致。其意境之高,殆非常人所能企及。

    (丁)全顶“传灯”谈禅说偈——事见原书二十六集第三回(总二一七回),包括“普度金轮”、“当头棒喝”、“一音演法”等三折,为还珠楼主精研大乘佛学无上心法之艺术结晶;故事要旨完全在写一段“缘法”与“开悟”过程。

    所谓“传灯”,本佛家语,特指佛法深微能破众生之“昏暗”,如灯照明,且兼有传法度人之意。书中隐约暗示出昔年忍大师与谢山、叶缤二仙之间,曾有一场复杂难解的“三角恋爱”;前者苦坐禅关,除为接引缨、琳二女之外,亦要了结与后二者的一段因果——即等待二仙受度皈依佛门(25)。

    作者先从峨眉开府、众仙观赏金顶佛光之奇景写起,再叙“西方普度金轮”半空出现,忽宣宝相,要度有缘人。据云,那“普度金轮”乃系佛门中已参上乘功果的天蒙神僧之“灵光慧珠”显化;为了千年前所发“愿心”,特来峨眉金顶接引前生与佛门俱有宿缘的谢、叶二仙皈依,重返本来。但正所谓“众生好度人难度”!所度之人须全出自愿,丝毫不能勉强;否则行此“普度金轮”佛法者反而要自作自受,误人误己!

    对于演叙这段佛门妙谛,作者运笔精微之极。原来二仙初时未曾动念皈依,待等身旁其他僧众提醒:“此时局中人应早明白,还不上前领受佛光度化么?”二仙方行领悟,双双拜倒在地。但觉那轮佛光刚将全身罩住,“智慧倏地空灵,宛如甘露沃顶,心底清凉;所有累劫经历俱如石火电光,在心灵一瞥而过;一切前因后果,全都了了”。

    此一大事因缘,妙就妙在二仙开始未曾自悟,心中尚有“法执”;故而虽经“普度金轮”佛光照体,犹未能大彻大悟;而须待天蒙禅师予谢山“当头棒喝”,芬陀大师予叶缤“一音演法”,方真正悟彻本来。

    作者写谢山心中尚有一“执”,欲待恳求天蒙禅师收录,传以佛门**。刚行拜倒,禅师忽伸手向他顶上一拍,喝道:“你适已明白,怎又糊涂?本有师父,不去问你自己,却来寻我作甚?”

    谢山受此“棒喝”,猛可惊醒过来;直如醒酬灌顶,心灵空明莹澈,立即拜道:“多谢师兄慈悲普度,指点迷津。”禅师微笑道:“怎见得?”谢山起身,手朝峨眉凝碧崖前一指,但见:

    正是万花含笑,齐吐香光,祥氛瑞蔼,彩影缤纷。当空

    碧天澄雾,更无纤云;虹桥两边湖中,明波如镜;全湖青白

    莲花,万蕾齐舒,花大如斗,亭亭净植,妙香微送。那一轮

    寒月,正照波心。红玉坊前迎接神僧的百零八杵钟声,将至

    尾音。清景难绘,幽绝仙凡。

    至此,谢山已观景悟道;而作者更用“浪后生波”的艺术手法,写天蒙与谢山互打机锋,借以表现“传灯”的至高思想境界。我们再看谢山与天蒙禅师下面的对话:

    谢山答:“波心寒月,池上青莲,还我真如,观大自在。”

    禅师喝道:“咄!本来真如,作甚还你?寒月是你,理会得么?”

    谢山道:“寒月是我,理会得来。”禅师笑道:“好,好,且去!

    莫再涵我。”谢山也含笑合掌道:“你去,好,好!”

    此处对话用“你去”而不是“我去”,即见高明。

    最后作者再写叶缤亦欲拜求在场的芬陀大师收为弟子;但跪下尚未开口,便被大师含笑拉起,略谓“缘分止此”。叶缤本具慧根,自知“无缘”,但望大师略示禅机,恩赐法名以便自行修持。说话时,殿外云幢上的钟声正打在“未一杵”上。

    大师笑道:“你既虚心下问,可知殿外钟声共是多少声

    音?”叶缤躬身答道:“钟声百零八杵,只有一音。”大师又问:

    “钟已停撞,此音仍还在否?”叶缤又答道:“本未停歇,为何

    不在?如是不在,撞它则甚?”大师笑道:“你既明白,为何

    还来问我?小寒山有人相待,问她去吧!”叶缤会意大悟,含

    笑恭立于侧,不再发问。

    由是二仙皈依佛门,分别取法名曰“寒月”、“一音”。

    吾人试看本回故事所叙两仙悟道之经过,作者不但巧妙运用了禅宗《传灯》。《指月》诸录上的“打机锋”、“参话头”,并加以高度艺术化之处理;同时在小说技巧上,亦是能犯能避,而有异花同果之妙。至于阅者能否领会其“佛理文学化”之三昧,对此,作者是忠于艺术、做岸自高而不阿世俗的。正如《维摩经》上所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各个随所解。”信然!

    另如还珠楼主描写仙都二女“花开见佛”而悟有无相之境。亦充分显示他融通佛、老之绝高造诣;至于描写神驼乙休大闹铜椰岛、峨眉群仙联手消弭地心奇祸;描写尊胜禅师度化尸毗老人;描写鸠盘婆因偶发善心而在遭劫时幸保残魂等等(26),莫不表现出还珠生命哲学中心——人道主义思想——“仁”的力量之无穷发挥;因能感天动地,化险为夷。凡此,皆合乎儒家忠恕之道,而非独以谈玄说偈、怪力乱神为能事耳!

    结论:一面反映乱世社会现象的宝镜

    总而言之,还珠楼主的出现以及《蜀山剑侠传》系列作品的问世,决非偶然!询有其一定的前因后果,亦可说是“应运而生”

    就还珠创作小说的时代背景来说,民国二十年日寇侵华,国府却因“内忧外患”而首鼠两端,战守未定。于焉人心思变;或进而鼓吹抗日救国,或退而渴望能得到侠客“神奇之救济”。如《蜀山》开宗明义的第一回写大侠李宁父女亡命江湖时,即借书中人之口浩叹道:“那堪故国回首月明中!如此江山竟落入了满人之手,何时才能重返吾家故园啊!”这是在东三省沦陷而成立伪满政府之后,还珠楼主对时局的某种影射与感慨,亦反映出当时一部分社会大众的心理,殆无可置疑。

    然细阅《蜀山》前几集,除了遁世避乱思想颇浓之外,并不甚奇;与一般武侠小说大同小异,也写俗世侠客,也写江湖恩怨。但何以越写越神怪而进入“另一度空间”呢?笔者认为,这是由于内、外两方面因素交相激荡的结果:

    一、内在因素——首先是技击武侠小说的时空限制多,不能完全发挥其自由无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其次是他竭力要摆脱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那种忽而武侠(施展软、硬、轻功及暗器),忽而剑仙(施展飞剑、法宝、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