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育婴指南(2/2)

哇啦尖叫起来,终于结束了这个愚蠢的把戏。女祭司冲过来一把夺过孩子,嘴里念念叨叨:“哦哦,宝贝儿!哦哦,怎么啦?嗯嗯。”“多么令人惊奇!”你松了一口气,说,“也没把她咋的呀,怎么就这样呢?”孩子的母亲愤怒地说:“哎呀,还要怎样?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哭成这样。”显然,他们认定你用大头针扎了她。  那小子终于安静下来,而且无疑会静一阵子,但是没想到有喜欢恶作剧的好事之徒再次指着你,问那孩子:“宝贝儿,这是谁呀?”聪明的小家伙认出了你,哭得更凶了。  对此,某位胖老太太评论道:“真奇怪,孩子竟然也会讨厌什么人。”“哦,他们知道讨厌谁。”另一位神秘地回答说。“这真叫人惊讶。”第三位补充了一句。于是,每个人都对你侧目而视,确信你是一个最恶毒的无赖,并得意地认为:你的真正本性虽然瞒过了你的同胞,却被一个小孩子尚未开化的本能所识破。  然而,孩子尽管犯有种种罪错和过失,但他们亦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充实空虚的心灵;他们将爱的阳光洒在愁云密布的脸上;他们用纤小的手指抚平皱纹,化为笑容。当是时也,我们还能说他们一无是处吗?  古怪的小精灵!他们不知不觉地充任了世界大舞台上的喜剧家。他们给生活的沉重戏剧平添幽默。每个孩子都是坚定地和规矩秩序作对的小捣蛋鬼,他们从来都是在错误的时间、于错误的地点、以错误的方式,做错误的事情。女看护吩咐詹妮,去看看汤米和托迪在干什么,并“告诉他们不能那么干”,她洞悉孩子的天性。给普通孩子一个绝好机会,小家伙要是真的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倒应该马上去叫大夫。  小家伙们干起荒唐透顶的事情来,堪称天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们面容严峻,表情坚毅,叫人忍俊不禁。两个小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手牵着手,迈着摇摇欲坠的蹒跚脚步往东去,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姐姐在后面大喊大叫,要他们跟她向西走。这般情景在旁人眼里(或许那位大姐姐应该除外),最为有趣。他们绕着一个哨兵转圈,带着巨大的好奇心紧盯着他的双腿,不时地捅捅他,看是不是个真家伙。他们力排众议,坚决主张坐在公共汽车尽头的那个害羞的年轻人就是“大大”,使受害人感到无地自容。人头攒动的街口让他们意识到,那正是高声大气地谈论家庭丑事的绝佳场所。来到交叉路口正当中,他们突然产生跳舞的冲动;而生意繁忙的店铺的门阶,则是他们选定坐下来脱掉鞋子的好地方。  在家中,他们发现屋里那根最大的拐杖或者一把雨伞(如果是撑开的则更好),对于爬楼颇有助益。他们在一个精确的瞬间发觉自己喜欢玛丽·安,此时那位忠实的女仆正在打扫壁炉,没有东西能够缓解他们拥抱她的激情。说起食物,他们最钟爱的饭菜是可乐和猫食。他们照料小猫时把它翻个四脚朝天;他们对狗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拽它的尾巴。  他们是一堆麻烦,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把他们抚养成人所费甚巨。但你还是不愿拥有没有小孩的房子。没有他们聒噪的舌头和淘气的双手,那简直就不是个家。屋子里缺了他们噼噼啪啪的脚板声,难道不显得空寂吗?没有他们的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你难道不会怅然若失吗?  事情本该如此。我有时想,孩子的小手如同分岔的楔子。拒不承认全人类最纯洁的感情(它使女人的生命臻于完美)——母爱,乃是最愚鲁的勾当。那是圣洁之爱,我们这些粗糙的男人几乎无法理解。如果我说,母爱的确不应该淹没其他的一切温情,我希望这不会被视为对母爱缺乏尊重。婴儿不必要占据你的全部身心,就像用围墙圈起沙漠水井的富人,井边难道不正站着另外那些口干舌燥的旅行者么?  在你们身为良母的热望当中,也别忘了做个好妻子。没有必要把所有的思虑和关心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当可怜的爱德温希望你陪他出去走走的时候,不要气哼哼地回答:“什么?丢下孩子!”不要将整个晚上都消磨在楼上的婴儿室里,也不要让你们谈话的内容仅仅局限于百日咳和麻疹。亲爱的小妇人啊,孩子打个喷嚏不会就有性命之虞;你前脚出了大门,保姆也不会后脚就跟着当兵的私奔,房子也不会转眼就着火坍塌;你离开孩子床边片刻,猫也未必就会溜进来坐在你娇贵宝贝的胸口上。你为那惟一的小家伙而自寻了太多的烦恼,其他的每一个人却都为你而烦恼。试着想想你另外的责任吧,你娇好的脸庞就不会总是皱纹密布。婴儿室里的快乐,客厅里一样也有。稍稍关心一下你的“大宝贝”吧。陪他跳一小会儿舞,叫叫他动听的名字,偶尔开开他的玩笑。只有头一个孩子才会占据一个女人的全部时间,五六个孩子并不需要像一个孩子那样给予那么多的关注。可是,不等你有更多的孩子,糟糕的事情已经接踵而至:屋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丈夫的空间,妻子忙得顾不上关心丈夫,而且在蛮不讲理的丈夫眼里,也慢慢失去了魅力,他学会了到别处去寻找安慰和关怀。  就此打住,打住,打住吧!如果我继续这样啰里啰唆,恐怕就会给自己挣得“婴儿憎恨者”的尊号了。老天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看到一张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胆怯无助地围聚在通向世界的大门前,谁还会心怀怨恨呢?  世界!这圆圆的、小小的世界啊!在孩子眼里,是个多么辽阔神秘的地方!屋后的花园看上去是一片多么荒凉的大陆!他们进入楼梯底下的储藏室里,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探险!他们俯瞰楼下的长街,不知何处是尽头,目光何等敬畏!那就像我们这些大孩子仰望繁星闪耀的苍穹。  他们投向那条最长的街道——那条在他们面前蜿蜒而去、昏暗朦胧的生活长街——的匆匆一瞥,何等沉着老到!有时候,他们的目光又是何等可怜,何等惊慌!一天晚上,我看见一个小不点儿坐在梭霍区⑵贫民窟一个门口的台阶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孩子枯萎的脸上被煤气灯照现出的目光——一种呆滞绝望的目光,仿佛看见他悲惨的生活远景在肮脏的庭院里像幽灵一样渐次呈现,恐惧窒息了他的心灵。  可怜的稚嫩的双脚,刚刚开始踏上坚硬的旅途!我们这些成年旅人,在这条路上已经渐行渐远,只能暂停片刻向你扬手致意。你走出黑暗的迷雾,我们回首四顾,看见了你。你遥远的身影是那么小,站在山崖的顶端,双臂伸向我们。愿上帝保佑你成功!我们愿意停下来,牵你的小手在我们的手中,但大海的低吟正在我们耳畔回响,我们无法再作逗留。我们必须加紧赶路,缥缈的航船正等着继续它们前途暗淡的航行。    ⑴弓街,伦敦一条古老的街道,因形似弯弓而得名,靠近考文垂公园,著名的弓街地方法院(1740年建成)即坐落于此。⑵梭霍区,伦敦中部的一个区,在17世纪居住的主要是移民,现在因其饭店、剧院和夜总会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