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7)(2/2)

“隔蒲潭,府河边,十年就有九年淹;大雨下,洪水滥,颗粒无收好凄怜;老百姓,人天怨,卖儿卖女去讨饭。”也许正是这种很难改变的自然条件所致,今天的云梦经济虽然有了很大发展,但与沿海地区还是相差很远。我第一次随欧阳踏上那片土地时,看到云梦隔蒲镇上和欧阳老家的小阳小郑村及周边几个村庄那些像样一点的柏油道路,基本上都是欧阳这些年资助修建的。故而欧阳在当地官员和百姓心目中就是一个太了不起的人物。提起欧阳祥山的名字,云梦五十多万父老乡亲有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自豪感。

    如果不是欧阳自己揭短,今天他站在别人面前,那气质、那谈吐、那潇洒的风度,无论谁也难以想像他的童年和少年,竟然能同“花子”两个字连在一起。

    “花子”是欧阳19岁前的小名。我亲耳目睹今天的欧阳在回到自己的家乡时,不少年长的乡亲们仍这样称呼他。“花子”不是一种尊称,而是当地人辱骂、耻笑讨饭的流浪儿的一种叫法,与我们通常知道的“叫花子”是同一个意思。

    欧阳小名为“花子”,是刻在他生命里的一种无法抺去的耻辱的印记。欧阳的父母都是农民,但俩人的结合则颇为特殊。欧阳的父亲欧阳万林,瘦小貌俗,1米55的个头,在男人堆里绝对是个矮子。但欧阳的母亲则身材高挑,1米68的个头,加上貌美体健,即便在82岁高寿的今天我见她时,老人家依然颇有风度。这样一对差异很大的夫妻,在农村并不少见,通常他们之间的结合都是有些特殊原因的。欧阳父母的成亲也不例外。

    父亲瘦弱矮小不是天生的,完全是从小家境赤贫之苦所致。欧阳万林生来命苦,两岁时父亲病死,十一岁时母亲上吊而亡,两个姐姐做了童养媳,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欧阳万金在富人家放牛。一个十一岁的穷家男娃儿,只能去富人家做长工混口饭吃,哪可能谈得上发育健体?1米55的个头和瘦弱有病的身子骨注定了这个男人的不幸命运。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比欧阳万林命苦的人其实还很多。后来成为这个矮男人妻子的沈桂香便是其中之一。

    沈桂香是欧阳祥山的母亲,但走进欧阳家之前她是个富有家庭里的“千金”。父亲是黄陂人,是当地田地最多的富人家,也在武汉汉阳开茶馆。沈桂香是家里的长女,因为在茶馆对面有家油榨房,年轻美貌的沈家大闺女渐渐与开油榨坊家的一位詹姓青年有了感情。一年芒收季节,二位相爱年轻人回到老家成婚,后来也有了一个儿子叫发发。可沈氏命不好,儿子4岁时,丈夫得病而逝。在旧社会,再出众的女人,亡夫之后又膝下拖带着一个娃儿,富人家出身的沈桂香无奈改嫁给了当时在亡夫家当长工的一个矮小有病的男人。他就是欧阳万林——欧阳祥山的生父。

    25岁那年,在外漂泊了近二十个年头的欧阳万林碰上了“桃花运”——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还有一个现成的大儿子。这是1948年的事。

    欧阳万林和沈桂香外加一个胖儿子组成的家庭,让小阳小郑村有了一件新鲜的事儿。转眼间新中国成立,贫苦家出身的小男人欧阳万林家又添一个跟沈桂香生的闺女!真是喜上加喜。然而新中国的成立,使原本穷人与富人之间的政治地位发生了颠覆。个高貌美的沈桂香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而矮小病弱的欧阳万林则是可以在乡亲们面前挺着脖子说“我家在解放前最苦”的话的贫农。加上平时村上的人经常耻笑欧阳万林在自家的女人面前没有地位,连吵架时也只能举着铁钳子躲在灶后面装腔作势砸锅沿的“孬种”——欧阳家那口土灶上的锅沿上缺一块角,就是欧阳万林跟自家女人在一次吵架时有气不敢撒、只好拿锅出气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