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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妻少夫——明宪宗万贵妃(2/2)

在此处很有可能是说她肚里长了瘤子之类异物。总之一句话,纪女史“没有”怀孕。

    万贵妃这时正为了皇次子的事情心烦意乱,听了回报也懒得详加追究,就此罢手,只是下令纪氏立即移居安乐堂而已。

    安乐堂是收容老病宫女的地方,就在这个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纪氏于成化六年(公元1470)的七月生下了一个瘦弱的男婴。这位皇三子刚出生的时候,头顶竟有超过一寸的地方没能长出胎发。这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更有人说是因为被强行灌下的少量堕胎药所致。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能为皇帝生下儿子、而且是排行最靠前的儿子,无疑是一件金碧辉煌的喜事。然而纪女史在知道自己生下了儿子之后,却是惊恐万状。她害怕这件事一旦被万贵妃得知,自己和安乐堂中所有的人都要性命不保,而婴儿也一样没有活路。想来想去,她只能流着眼泪把孩子交给太监张敏,求他替自己把婴儿弄死。张敏对皇帝忠心耿耿,纪女史的决定使他大惊失色:“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儿子,怎么能把这个孩子放弃了呢!”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婴儿藏到一处密室,每天拿一些面食蜜糖来喂养。

    万贵妃虽然相信了宫婢的回报,但是多少还有些放心不下,时常派人去安乐堂察看纪女史的情况。由于婴儿刚一出生就被张敏抱走,所以察看的人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时间长了,万贵妃也就相信了纪氏“病痞”之事,对她不再过问。

    废后吴氏所居的“西内”住所,靠近安乐堂的位置,她很快就知道了纪女史生皇三子消息。吴氏确实不愧于当年英宗对她“足以母仪天下”的评价,虽然皇帝对她负心薄悻,但她却始终为皇帝无子一事而忧虑。不久,吴氏冒着生命危险,每天往返于西内和安乐堂之间,精心地照料朱祐樘。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吴氏又将纪女史母子都接到自己的住处一起生活。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朱祐樘终于艰难地长大了。由于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五六岁都不曾为他剪过胎发。

    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五月十四日这天,宪宗让太监张敏为自己梳理头发。他一边打量镜中的自己,一边叹息道:“我已年满三十,老之将至,却至今也没有一个儿子。”张敏见皇帝如此忧伤,终于按捺不住,立即伏地叩头,说:“老奴死罪,万岁您已经有儿子了。”

    宪宗愕然,问张敏是怎么回事?张敏一面磕头一面流着眼泪说:“老奴如今说出这件事来,就已是死到临头了。只求皇上为皇子做主。”见张敏这般模样,一边的司礼大太监怀恩于心不忍,决计要为张敏分担些责任,也跪下来磕着头说:“张敏所说千真万确。皇子现藏在西内抚养,如今已经六岁了,因为怕招来祸患,所以一直不敢奏报。”

    宪宗听怀恩和张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顿时惊喜万分,立即迫不及待地亲自来到西内,让人去把孩子召到面前来。

    使者来到密室,将皇帝认子的消息转告给纪女史。纪女史却抱着孩子大哭起来:“孩儿这一去,虽然身份明白,我却再无偷生之望。”她为六岁的儿子换上一件红袍,叮嘱道:“孩子,你记住,那个穿黄袍长胡须的男人,就是你的父亲。”

    很快,皇子所乘的小轿就被太监宫女簇拥到了宪宗面前。由于一直未曾剪发,皇子的头发已经长得快披到地上,他披散着头发一直扑进宪宗的怀里。宪宗将皇子抱起,放在自己的膝上,抚视良久,终于悲喜交集流下泪来:“是我的儿子,长得象我!”

    宪宗从早晨梳洗听说此事之后,就将上朝忘了个干净,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辅臣们还在内阁候命。于是立即派怀恩去到内阁,向群臣通报皇子之事。群臣等了皇帝一早上,又看见怀恩心急火燎地赶来,心早已悬在半空之中,谁知从他口里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件天大的好事。顿时大喜过望。

    第二天,宪宗正式接受群臣的道贺,颁诏天下,宣示皇位后继有人的消息。一时间,朝廷内外,上至皇帝太后,下至群臣百官、太监宫女,一个个就如同天上掉下了活宝贝一样,整天笑逐颜开,将皇子移宫、起名等等事宜办得热火朝天。礼部为皇子拟了好几个名字,宪宗都觉得不够满意,最后亲自为儿子起名为“祐樘”。

    大学士商辂见皇帝已经高兴得忘情,又见纪女史仍然居住在西内,没有和皇子生活在一起,感到心里非常忧虑,既担心纪氏的安全,更担心皇子的安全。于是他向宪宗上了一道奏章,请宪宗让纪女史和皇子仍然居住在一起,生活起居让母亲照料为好。

    宪宗虽然与纪女史仅有一次男女之情,但相隔七年之后,知道她为自己生下了儿子、又遭了那么多罪,性情优柔寡断的宪宗也不禁有恻然之意。看了商辂的奏章,随即让纪女史移居永寿宫,封她为淑妃,并且频频召见。

    这一系列的事情,使万贵妃应接不暇、如五雷轰顶。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许多年,居然还有人敢在自己的老虎眼皮底下耍戏法,而且眨眼间就变出了一个六岁大的皇子出来。想到大众竟然如此齐心协力地蒙骗自己、想到纪淑妃母子以后可能会对自己的报复,她怨气冲天之余,不禁又惊悸万般。当所有的人都喜形于色的时候,万贵妃却躲在自己所住的昭德宫里哭天抹泪地咒骂:“我被一群小人给骗了!”

    然而万贵妃毕竟不是一个软弱角色,哭完了鼻子,她立即开始疯狂的反扑。

    当年六月二十七日,宪宗又一次召纪淑妃宴饮。宴席中,纪氏忽然觉得腹痛,不得不中途返回永寿宫。万贵妃得知消息,立刻派太医院院使方贤、治中吴衡用去为纪氏诊治。谁知道不诊还好,两名太医诊治后没多久,纪淑妃就暴薨了。

    对于纪淑妃的暴死,皇宫内外议论纷纷,有说是万贵妃下毒害死的,也有说是下毒未果后纪淑妃自知不免而自缢身亡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万贵妃都是路人皆知的主谋。

    这时,离宪宗父子相认之时,仅仅才过了四十二天。大臣们都对皇子之母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而感到震惊,纷纷请求调查纪淑妃的死因。其实宪宗自己也疑心是万贵妃所为,为了避免使万贵妃受追究,他放弃了为纪氏申冤的想法,只是追封她为“恭恪庄僖淑妃”,隆重举殡而已。

    张敏眼看宪宗皇帝对万贵妃的偏心包庇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禁对自己的结局也忧惧万分。为了不至于在万贵妃手里受活罪,他决定自尽。纪淑妃的丧礼刚过,张敏便吞金自尽了。

    这年十一月,在纪淑妃去世四个月之后,朱祐樘被立为太子。

    宪宗实在是一个没啥主见的男人。他即位之初,倒还在大学士商辂等人的参与下,做了几件头脑清醒的好事,但是没多久,他就整个儿被万贞儿捏在了手心里。到后来,宪宗与万贵妃宠信宦官汪直、马屁精万安之后,一切就再也不成模样了。商辂遇到这样的上司,也只能因为“力谏罢西厂”而被迫“致仕还乡”了。

    从此后,宪宗身边几乎再无一个正直之臣,他名义上是整个大明帝国的主宰,是全天下的依赖,然而事实上他本人却一直没有独立的心理和个性,还整个儿地依赖着万贞儿,万贞儿就是他的主心骨。他每次外出,万贞儿都要“戎服前驱”,为他保驾护航,他才觉得心里安稳。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能保护得了谁,就可真是天知道了。

    宪宗的母亲周太后将朝廷内外的变故都看在眼里,她深知儿子的无能,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孙子也遭了万贵妃的毒手,便对宪宗说:“把孩子交给我来照顾。”万贞儿对周太后横插的这一杠子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干瞪眼看着小太子从自己的手心里走出去。

    从此,朱祐樘就生活在奶奶的仁寿宫里,由祖母紧密保护起来。这时的朱祐樘虽然才只有六岁,却已在艰辛的生活环境中过早地成熟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惨死,使他无比伤痛,更进一步地体会到了宫廷中的险恶、万贵妃的狠毒。来到仁寿宫后,在祖母的照顾下,对于如何保护自己,他懂得更多了。

    然而万贵妃并不以太子归养太后,就打消对他下手的念头。有一天,她邀太子到自己宫里,和自己一起进膳。周太后百般推脱不掉,只能答应下来。朱祐樘临去贵妃宫之前,周太后对他千叮万嘱,吩咐他只要去尽了礼仪即可,千万不要吃任何食物。

    朱祐樘来到昭德宫,万贵妃自喜得计,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精美食物摆在太子面前。面对万贵妃的甜言蜜语和诱人的食物,朱祐樘非常冷淡地回答:“我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吃。”万贵妃还不死心,又让人端来饭后的羹汤给他。谁知这一次朱祐樘干脆连看都懒得看,回答道:“我怀疑汤中有毒,不想喝。”说完,他就召来随从,掉头离开了昭德宫。万贵妃被小太子的态度给噎住了,等他走后便大发雷霆,说:“这孩子才几岁年纪就敢对我这样,待到他长大当了皇帝,岂不是要把我当砧板上的鱼肉了吗!”又气又急又怒的万贵妃竟因此而大病了一场。

    由于宫外朝臣和宫内的周太后、小太子都对万贵妃严加提防,万氏渐渐觉得自己已不太可能除掉这个孩子了。她想来想去,想出了另一个法子:易储。既然要易储,就得有皇子可易。她终于接受了自己再不能生育的事实,决定另辟徯径,大力鼓励后宫妃嫔多生儿子。

    从此以后,万贵妃表现出异常的“贤德”和热情,拼命地把宪宗往年轻宫妃的身边推,若是宪宗有力不从心的表现,她还将自己收藏的春药秘技统统地塞到宪宗手里,一点也不在乎宪宗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于是,在万贵妃的监督和春药的鼓励下,才七八年的功夫,后宫中就冒出了十一位皇子、五位公主。

    既然有了这么多的选择余地,万贵妃便开始了易储的行动,不遗余力地挑拨宪宗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她要求宪宗改立皇四子朱祜杭为太子。

    宪宗对太子与万氏之间的死仇当然是心里有数,心中也确实时时忧虑日后万贵妃及其家族的结局。因此,他终于抵抗不了宠妃的哭闹,决心废太子了。

    万贵妃推荐给宪宗的新太子人选,是邵宸妃所生的皇四子朱祜杭。

    邵宸妃是浙江昌化人,出身贫寒,父亲邵林以淘金为生。由于生计艰难,便将邵氏卖给了杭州镇守太监。太监见邵氏生得美貌非凡,遂将她送进了皇宫。和纪女史一样,邵氏在入宫后学有所成,知书达礼,为宪宗所看中。与薄命的纪女史不同的是,她赶上了好时候,她得宠之时,万贵妃不但不为难宫妃,反而大力支持她们为皇帝生儿育女。因此,纪氏一连为宪宗生下了三个儿子之多。其中最大的,就是她于成化十二年七月生下的皇四子朱祜杭。这位皇子受母亲的影响,喜好读书,为人端正豁达,很得宪宗的喜爱。

    宪宗想要易储的消息,首先就被司礼太监怀恩所知。怀恩在当年太子还宫之时立了功劳,怎么会愿意换人呢!他对宪宗百计劝说,请宪宗收回成命,这可惹恼了宪宗。他一怒之下,竟将陪伴自己多年的怀恩彻职查办,贬到凤阳去看守祖陵了。

    正当宪宗打算挑个好日子颁布易储诏书之时,突然频频出现“天象示警”的大事。

    成化二十(公元1484)年的正月和成化二十一年的五月及十一月,北京连续发生地震;成化二十一年的正月,又发生了异样的星象。这些异兆使宪宗惊惧万分,不停地下诏“减贡献、饬备边、罢营造、理冤狱、宽银课、工役、马价、恤阵亡士卒”,又“大祀天地”,“诏群臣极言时政”、“赦天下”……然而尽管如此之忙,老天仍然不消停。成化二十一年的夏天,泰山也频频发生地震,仿佛是在和北京城里的地震遥相呼应。

    侦知皇帝易储企图的御史趁机奏本,说泰山地震等事,是为东宫有变而示警。

    这可把宪宗给吓坏了,他不但立即打消易储的念头,而且还颁下旨意,宣布从此不允许任何人擅议储位之事。这道旨意使群臣大喜,却把万贵妃给郁闷坏了。

    为了收买人心,也为了奢侈享乐,万贵妃早已将大明后宫内历年积存的七库金银挥霍一空,这也是她急于易储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在这个如意算盘打不响了,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成化二十三年,万贵妃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妇人,按理来说,做为那个年代的后宫女人,这已该是平心静气颐养天年的年纪。

    正月的明宫格外热闹,十几名皇子公主济济一堂,孩子们在西内太液池上“冰嬉”,宫眷们忙着请客宴饮。正月初九之后,宫中开始耍灯市,准备迎接元宵佳节的来临。

    就在大家竞相比手巧、买彩灯的时候,却传来了万贵妃暴薨的消息。

    原来,万贵妃多年来在宫中作恶,已经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在一片新年的喜庆中,后妃和皇子公主们没有谁愿意去跟万氏搅在一起。坐在安喜宫里的万贵妃,看见来自己这里贺年的人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转身出去却都一个个彼此亲热得很,再看到太子已经长成十八岁的青年并已娶妻,她心里更是窝火到了极点。因此,在大家都欢喜的新年里,她却是躁怒狂暴,看什么都不顺眼。

    盛怒之下,万贵妃操起一根拂子,没头没脑地就冲着身边的宫女打了下去。正当发泄得起劲的时候,突然一口痰涌上她的喉咙,本就肥胖过度活动不便的万贵妃立刻头昏目眩,栽倒在床上,这口痰咽不下、吐不出,堵在她的喉管上,顷刻之间就要了她的性命。

    宪宗得知这个消息,哭得死去活来,如丧考妣。他宣布为万贵妃罢朝七日,以皇后的礼仪将她下葬在天寿山西南,并给她上了一个上好的谥号:“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

    宪宗这年刚四十岁,正是男人壮盛的年纪。谁知自六十岁的万贵妃死后,他却日复一日地萎靡不振、了无生趣。甚至哭着说:“贵妃去了,朕也要跟着她去了。”没过多久,他就患上了疾病,并且很快一病不起。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距皇贵妃万贞儿之死才八个月工夫,明宪宗朱见深去世,享年仅四十岁。相比之下,倒是万贞儿好歹还混到了花甲之年。

    纵观宪宗对万贞儿的感情轨迹,他确实是将封建王朝帝王最难能可贵的真情给了这个女人。可惜的是明珠暗投,万贞儿从来不曾真正爱过这个小男孩,只是把他当做自己富贵荣华的踏板,她害死了宪宗的一位太子,还害死了数不清的未出世皇子皇女,使宪宗在七八年的时间里无儿无女,最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图谋易储,又将严重摧残男人体魄的春药拼命往宪宗口里塞,把他当成达到自己目的的生育机器。可怜的宪宗却象所有死心眼的情人那样,虽然很清楚这个女人辜负了自己,仍然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紧紧地绑在对方的身上。于是,他不但没能做出什么政绩,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说是被万贵妃给葬送了。

    经历坎坷的皇太子朱祐樘终于登上了大明皇帝之位,是为明孝宗。

    明孝宗一即位,便下令严查那些蛊惑宪宗行妖邪之术的方士妖人,从前依附万贵妃的李孜省、邓常恩、继晓等人都先后被贬谪或处斩,被贬退出京的术士法师超过一千人,万贵妃的兄弟万喜万达等人也被降职。不久,他又将怀恩召回身边,并将不顾廉耻认万贵妃为姑妈、并以房中术惑乱宪宗的首辅大臣万安贬斥回乡。

    群臣为孝宗这一系列的举措所振奋,决定再进一步追究万贵妃的罪状。御史曹璘上书,请求削去万贵妃的谥号,鱼台县丞徐顼更是明确指出纪淑妃之死与万贵妃有莫大关连,要求逮捕当年为她看病的太医以及万氏家属,严加审讯,查清纪氏之死的真相。

    母子连心,孝宗也非常想为母亲讨回公道。然而当他想到这毕竟是宫闱秘事,万一追查起来,宪宗的“令名”也势必要受到严重的损害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以“违先帝意”的理由,决定不再追究万贵妃及其家族的责任。万贞儿总算逃过了死后暴尸的一劫。

    同样也是因为“先帝”的原因,孝宗不能为吴废后恢复皇后、太后的名份,但他仍然对吴废后在自己幼年时照料自己的恩德给予了报答,命令将吴废后的服饰仪仗、膳食起居待遇一律升格到“母后”的级别,还将她的侄儿提拔为锦衣百户。宪宗的第二位皇后王氏当年对纪女史的爱护,孝宗也非常感激,孝敬她如同亲生母亲一般。

    然而,在寻找生母纪淑妃家人的事情上,恪守孝道的朱祐樘却始终没有如愿。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在广西贺县民间,“纪”“李”二字发音一致,而且很明显,纪氏的履历在入宫前后还经过了官员和太监们的“润色”,因此,她的那个“纪”姓恐怕也是被别人安上去的。由于年深月久,也因为纪氏本人不曾留下详细的说明,更有可能是当年平民乱之时,纪氏的家人眷属都已经死于屠戳或在之后远走它乡,总之,再也没有找到与纪氏有关系的任何人或踪迹。就连她究竟是不是姓纪,都弄不明白。

    弘治三年,无奈的孝宗终于放弃了寻找母亲家族的打算。他为自己连姓名都模糊不清的母亲上谥号为“孝穆慈慧恭恪庄僖崇天承圣纯皇后”,迁葬茂陵,别祀奉慈殿。又在母亲当年被送入京之前曾经居住过的广西桂林立庙,祭祀杳无音信的“纪”氏先人。“纪淑妃”连一个于事无补的身后追封都来得如此模糊,使孝宗抱憾终生,每当诵读起大学士尹直为母亲撰写的哀册之时,他都情不自禁地痛哭失声。

    可怜的“纪氏”,当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时,就因为明王朝的一次用兵而祸从天降、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没为官婢。又因为一次身不由己的“鱼水之欢”,她为那个下令用兵的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随后她带着那个不受欢迎的儿子捱过了五年东躲西藏的痛苦生活,刚刚看到一点生活的希望就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是谁?她到底姓什么?她叫什么名字?她的父母和家乡到底在哪里?——她虽然为大明王朝生下了一位皇帝,却没有留下属于自己的任何讯息,甚至于倾举国之力也不能寻找到她的身世和生命轨迹。她的一生,实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然而,大明皇帝明孝宗的身上却因此流淌着那个失去踪影的瑶寨的血液,这也许是那场生灵涂炭的兵变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吧……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悲惨遭遇,终孝宗的一生,他都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张皇后。明孝宗的后宫没有妃嫔,他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自愿过一夫一妻生活的皇帝。

    经过四百余年的岁月,那座“纪氏”祭庙已经消失无踪,只有一口水井,据说是当年纪女史被送入宫之前,在桂林停留时曾经洗脸梳妆过的地方。这口井至今还在,地方上一直称它为“太后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