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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慧眼(2/2)

说:“郭筠仙好歹也是个翰林,在皇上身边又历练了三年,未必还不如那班举人秀才?”

    李鸿章口中这“举人秀才”是指左宗棠、刘蓉。他们一个出身举人,一个只是秀才,可左宗棠眼下已是浙江巡抚,刘蓉已是陕西巡抚。

    不想曾国藩一听,竟连连摇手说:“可不敢比这两个人,他们的能耐大得很,目前可不是太平时节,作官论文凭、学历,而是要有真本事,须知作官与作事可不是一回事。”

    李鸿章当时无法说服曾国藩,只好作罢。

    李鸿章走后,曾国藩曾对身边的儿子纪泽说:“少荃看人还欠火候。”

    曾纪泽忙问所以然。曾国藩说:“他只看到郭筠仙是个翰林,却不知筠仙缺少作官的才干。”

    说着,又举着指头数说道:“湘阴三郭,嵩焘、昆焘、仑焘,论学是一二三,论才是三二一。”

    又说:“有学问的人不一定能作好官,会作官的不一定全是读书人,郭筠仙就是有学无才之辈。”

    李鸿章说服不了老师,心中却拿定了主意,到上海后,竟自己出面上疏保荐郭嵩焘为苏淞粮道。

    郭嵩焘不知个中曲折,接旨后由湖南兴冲冲乘船赴上海。途经安庆,曾国藩款留数日,相待殷殷,临别赠以手书条幅,把自己对老友的规谏寄寓其中,道是:

    好人半自苦中来,莫贪便益;世事皆因忙里错,且更从容。

    作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这是曾国藩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名言,这里他又对老友重弹老调。

    可惜此时的郭嵩焘却并未领会其中的奥义。江干送别,望着他兴冲冲登船赴任的背影,曾国藩又对儿子说:“郭筠仙芬芳悱恻,乃著述之才,非繁剧之才也。淹蹇乡间,正好穷而著书,何必要来凑这个热闹?”

    待郭嵩焘到达上海后,曾国藩不放心,又嘱纪泽代他向李鸿章写了一封信,谓“筠仙性情笃挚,不患不任事,患其过于任事,急于求效,若爱其人而善处之,宜令其专任粮道,不署他缺,不管军务饷务,使其权轻而不遭人猜忌,事简而可精谋虑,至妥至妥。”

    可惜言者谆谆,听者邈邈——郭嵩焘到任后,李鸿章不但让他管粮且管厘捐,不半年又兼盐务,再实授两淮盐运使,不久又和毛鸿宾联衔推荐郭嵩焘出署广东巡抚。结果,他一到广东便和毛鸿宾形同水火,后来又和继任总督瑞麟闹到相互奏劾的程度,落了个撤差的下场。

    郭嵩焘不反省自己,却怪别人,说曾国藩一生保举了不少人,惟独错保了一个毛寄云(鸿宾)。曾国藩也不示弱,乃反唇相讥说,毛寄云一生也保举了不少人,惟独错保了一个郭筠仙……

    对于这些往事,曾纪泽知之甚详,但尽管已成过去,却仍有不可言传者,尤其是曾国藩初掌兵权时,朝廷对他的疑忌,这是不能在恭王面前说的,曾纪泽只能择要说一些。

    不想恭王听完,竟连连佩服曾国藩能识人,且赞其为“风尘巨眼”,却又微微叹道:“这样看来,郭筠仙那一份固执与痴迷是老而弥笃了。”

    曾纪泽听话听音,明白恭王已对郭嵩焘有所不满,仔细想来,自己未免话多了一些,正要再说几句宽解的话,不想恭王却说:

    “劼刚,听说你已自学英语,且能看懂书报,此事果真?”

    曾纪泽不明白恭王何以突然问起这事,只得照直说了。恭王听了连连点头说:

    “这真是文正公在天有灵,你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曾纪泽怕恭王误会,忙辩解说:“那时是无聊,为打发时光才学的,现在想来是用错了心,须知时文制艺原是立身之本。”

    谁知恭王一听,连连摇手说:“哪里哪里,时文制艺虽有用,但学多了反坏事,像李兰荪辈那是读了一肚子书的人,可书读多了食古不化。眼下欧风东渐,国家要的是像你这种懂洋务、‘能醉草答蛮书’的人。”

    说着,又将曾纪泽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劼刚,我看你仪表堂堂,又懂洋务,莫混在这班京官中间糟塌了自己,看情形,郭筠仙这公使驻不长了,我保荐你去何如?”

    曾纪泽乍闻此言,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若能出任驻英公使,不但能出国观光长见识,且能为国家和辑列强,敦睦邦交,这足了自己平生大愿;惧的却是在长辈郭嵩焘面前有攘夺之嫌,这是自己决不能做的甚至连想也不敢想的。于是连连推辞说:

    “好六爷,您可千万别有那个打算,驻英公使郭筠老那是我的父辈,我若存有此念,岂不要遭天谴?”

    谁知恭王却不以为然地说:“据我看来,郭筠仙自打接受出使以来,屡遭误解,此番又受了委屈,加之他乃不胜繁剧之人,此何能堪?萌生退志是必然的,清流与总署都不看好他,他若主动请辞,正好求之不得。这一付担子撂下来,谁人顶得?我想与其让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去滥竽充数,不如你去,须知驻英、驻法都不是一个泛泛的位子。”

    可任恭王如何说,曾纪泽却不肯轻易点头……